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txt80.com--【TK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   江湖一片坑   作者:荼香   江湖险恶   晴空万里,山花遍地。   李绯青一路疾行,心情如沿途春*色一般明媚。   这可是她艺成后头回独自下山,自当好好在江湖上历练一番,最好闯出点小小名头,也好让师兄们不再说嘴。   一想到大师兄说的那句“不让她出去碰碰钉子,只怕总也改不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。”虽明知是他劝说师父的一番说辞,李绯青还是不禁撇了撇嘴。   想起直到大师兄将她送至山脚下,她还在为这句话赌气,大师兄却一笑将佩剑解下,替她缚在背后,又拍着她的脑袋温言叮咛的情景,李绯青嘴角又复上扬,忍不住反手握了下剑柄。   这柄聚影剑,她自九岁起就惦记上了。那年大师兄刚满十八,师父将聚影剑赐给师兄时,她哭闹不依,定要柄一模一样的。大师兄将她抱在膝上,替她擦了眼泪,柔声安慰说等她长大就将剑送给她。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边抽泣边耍赖道:“青儿长大了还要嫁给师兄当老婆。”直到见大师兄无奈点头才破涕为笑。   没想到大师兄竟还记得,李绯青想到此处,脸上一热,心中却微有甜意。   正行路间,忽听前方一阵鼓乐声响,却是一队迎亲队伍,一路吹吹打打迎面而来。   李绯青驻足道旁,给迎亲队伍让出路来。只见众人簇拥中,新郎一身吉服骑在马上,容貌俊俏,脸上却恹恹的没半分喜色。李绯青正疑惑间,又听马蹄声响,十多骑人马飞驰而来,领头一中年男子大声喝问:“明羽,是你么?”   那新郎面色一变,来人早至近前,勒马长嘶,拦住迎亲队伍。那中年男子面若寒霜,盯着新郎,怒道:“小畜生,还嫌不够丢人,快随我回去!”   一旁媒婆打扮的妇人慌忙扭腰至前,笑嘻嘻劝道:“大爷,这就是您的不是了,俗话说宁拆十座庙,不毁一门亲——”   她话未说完,一声惨叫,已被那中年男子一掌击在心口,眼看不活了。迎亲队伍一阵大乱,众人慌叫“出人命了,有山贼抢亲啦”,便欲四散奔逃。那中年男子冷冷道:“都围住了,别留下一个活口。”   李绯青心下大怒,正欲出声喝止,只听花轿中传出一个娇弱的声音:“羽郎,外面怎么了?是谁来了?”   那新郎面色惨白,回首向轿中柔声安慰道:“没什么事,你放心吧。”说罢转回头来,声音微颤:“师叔,我和娄烟姑娘真心相爱,望您成全。”   中年男子怒极反笑:“莫非你想告诉我,你铁了心定要和个青楼女子成亲?”   新郎低垂了眼皮,呐呐道:“您……您还是尽快离开吧,侄儿求您了!”   中年男子面色更加阴沉,左手一伸,身旁立即有弟子上前递过一柄长剑,他看也不看,伸指在剑鞘一弹,那柄剑脱鞘而出,直飞到新郎面前尺许处,剑尖朝下插入地面。他厉声道:“要么立刻杀了这女人,跟我回去,我自会代为向你爹求情,要么拔剑和我一斗,你我叔侄情分便尽于此日!”   新郎明羽垂首不语,下了马缓缓上前。那柄剑插在地上,犹自轻轻颤动。日光撒下,将他脸色映的越发阴晴不定,蓦地,那张脸上闪过一丝狠绝,明羽终于抬头,咬牙道:“师叔,请恕弟子不肖。”   寒光一闪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明羽的这一剑,却是回身直直刺入了喜轿中。   明羽一剑刺出,顿时面若死灰。喃喃道:“娄烟,我对不起你,盼你念在过去的情分上……能原谅我这一回。”   李绯青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:“如此负心薄幸,偏还要惺惺作态……”此话一出,那中年男子连同身周弟子一齐转头怒视。李绯青反手去握剑柄,心道:“看这帮人的做派,定不是什么好人,动起手来,师父应该不会怪我惹事生非。”   忽听一个女声轻轻响起,似在叹息又似自语:“不错,如此薄幸,的确该死。”声音自花轿中传来,语音娇柔,听起来正是方才说话的娄烟姑娘。话音方落,轿帘掀起,红影晃动,一个身着喜服的女子已俏生生立在众人眼前。   这娄烟姑娘五官秀美,纤纤细骨,看着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美态,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掠过众人,却在李绯青脸上多停留了一瞬。她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,细声道:“连这位小姑娘都看得出你对我究竟有几分情意,我却还盼着跟你结发白头,羽郎,你会不会在心里笑我傻呢?”   明羽咬唇不语,娄烟不再理他,又转向那中年男子:“崆峒派的邢纳川前辈,你怕污了贵派名声,想杀我一人也就罢了,怎么连同这迎亲的队伍,都要一个不留的灭口呢?心肠委实歹毒了些。”   邢纳川哼了声,心下狐疑:“怎么这青楼女子一副江湖中人的口吻,难道她……”未容他细想,耳畔明羽一声急呼:“师叔小心!”急向后跃,胸前一凉,已被利器划过,幸亏他功力深厚,见机又快,才避开了致命一击,饶是如此,也受伤颇重。邢纳川惊怒间,只见娄烟的身影如一团红云,在众崆峒弟子间穿梭游走,片刻间地上已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。   娄烟手握弯刀,气定神闲地望着抚胸喘息的邢纳川,微微一笑:“邢前辈既希望一个不留,那小女子便遂了前辈的心愿,也好令前辈在黄泉路上不甚孤单。”   邢纳川渐感呼吸艰难,胸前的麻痹扩向喉口舌尖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他临死前拼命瞪大双目,似是不信自己竟会死于面前这青楼女子之手。   “师叔!”明羽抢上前去,看见邢纳川泛着青黑色的尸首,终是不敢碰触,转身看向娄烟,不再掩饰目中的怨毒:“你好狠的心,下毒逼我成亲在先,竟还在喜服中藏了喂毒的兵刃!”   娄烟轻笑:“不止,就连你师叔今日赶来,也是我放出的消息。”她不顾明羽的惊怒,悠悠续道:“你堂堂崆峒掌门的独生爱子,却谎称自己是个落魄书生,与娄烟私定终身。骗取美人心后一走了之,诩之为风流韵事一件,却没料到今日之祸吧?”   明羽苦笑一声:“你究竟是何人,为何要假扮娄烟,对付我崆峒派?”   娄烟扬眉,袖袍挥处,一道碧光窜出,击上他的胸膛,转瞬间便燃起熊熊烈火,明羽惨呼声中,人已化为灰烬。   娄烟面色冷凝,取出个小坛子,喃喃道:“临死前终能发觉我是假扮的,倒也不枉娄烟对你的一番情意。”说着上前将明羽的骨灰装入坛中收好,便欲离开。   李绯青忙唤道:“姑娘请留步!”娄烟转身,目光落在李绯青背后露出的剑柄上,忽而一笑:“你是影山派弟子?”   李绯青愣愣点头,娄烟笑道:“小姑娘,江湖险恶,以后莫再多管闲事,以免惹上杀身之祸。”说罢足尖轻点,人已轻飘飘蹿出数丈,不一会儿便去的远了。   李绯青一肚子问题没问出口,不免有些憋闷,转念又想刚下山便遇上了这等奇人奇事,说明这江湖真如师兄们口中描述的那般奇诡有趣,不由欢喜无限,自语道:“果然险恶,嘿嘿,越险越恶越是好玩。”   正得意间,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:“只怕身在其中时,你便不会这么想了。”   李绯青愕然转头,只见身后丈许一个白袍男子悄然而立,嘴角带着些玩味的笑意,正侧头打量着自己。   这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,身长玉立,眸若灿星。见李绯青回头,便对着她一笑。李绯青微微眯了下眼,心道:“原来江湖中长得好看的男子如此之多。”   白袍男子拱手为礼,含笑道:“在下慕容无痕,请问姑娘芳名?”   李绯青眨了眨眼,“三师兄说,姑娘家不可随便告诉男子名字……特别是长得比他好看的男子。”   那男子听了,面上笑容更甚,口中却叹息道:“可惜,方才见姑娘颇为爱管闲事,本想邀你一起去看看那娄烟的真面目,姑娘却拘于礼法,连名字都不肯见告,只怕更不愿与我同行了。”   李绯青又眨了眨眼,“咱们江湖儿女,无须拘泥小节,我叫李绯青,慕容公子知道那娄烟的底细?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不知,只是见她专挑各大门派重要人物下手,倒也有趣,据我所知,算上方才崆峒派的邢纳川和傅明羽,已有十余名高手命丧她手。这女子精通易容术,我虽一路跟着,却始终没见过她的本来面目。”   李绯青一惊:“原来她不止是为真正的娄烟抱不平,而是早就盯上了崆峒派。你一路见到她杀人,怎么不设法阻止?”   慕容无痕道:“我只为这事有趣,一路跟着瞧瞧热闹,她爱杀谁便杀谁,又关我何事?”他看着李绯青,唇边现出一丝微笑:“她明知你是影山派弟子,却放过了你,倒是颇出我意料之外。”   李绯青心下着恼,暗道:敢情你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她杀我。却听慕容无痕又接着道:“不过若她真的对你下手,我定不会袖手旁观。”   李绯青脸色略缓,微笑问道:“为何?”   慕容无痕悠然道:“你背后负着的这柄聚影剑,可是江湖中数得着的神器,我又怎能错失良机,不趁机抢夺呢。”说罢,看着李绯青由白转青的脸色,不由哈哈大笑。   李绯青跺了跺脚,转身欲走。慕容无痕在她身后忍笑道:“你不去追娄烟了么?这方向可是走反了。”   魔影重现   醉玉坊。   “公子,就饮了人家这杯酒吧……”“公子,喝我这杯,就让你香一下哦……”“不嘛,小怜不依,公子只顾着她们几个,不理人家啦……”厢房内,莺声燕语不绝,坊中当红的几个姑娘,正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,轮番向居中而坐的两位俊美公子劝酒献媚。   两位公子其中一位看起来约有十五六岁,此刻面色泛红,神情极为腼腆,不时朝身旁同伴投去求助的眼神。他的同伴略长几岁,却一派自如,接过旁边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,边笑道:“别急,一个个来,都轮得到的……”说着,还伸手在身旁一个姑娘脸上轻轻摸了一把,惹得旁的姑娘纷纷娇嗔不依。   李绯青早在心中将慕容无痕咒骂了无数遍。这厮进城后让她换了男装,说什么行事方便,没想到换好衣服就将她拉到这城中最大的妓院中喝花酒。这事若被师父知道了,只怕不死也要她半条命。   想到此处,李绯青头皮一麻,忙清了清喉咙,道:“那个……慕容兄,时辰不早了,我看咱们还是……”话未说完,已被身旁的小怜姑娘媚声打断:“是呀是呀,天色已晚,还是让小怜服侍相公早些歇息去吧,恩?”边说着,边朝她怀中偎去。   李绯青哎呦一声,忙红着脸将她推开。慕容无痕哈哈大笑,取出锭银子丢在桌上,指了指小怜和另个身材妖娆的姑娘:“你们两个,今晚留下伺候,这锭银子是赏给大家的,都散了吧。”众女见他出手豪爽,心中无不欢喜,撒着娇谢了赏,便都出了房去。   留下的两位姑娘吃吃笑着,便要上前服侍。李绯青正待发作,却见慕容无痕轻飘飘绕到她们身后,伸指点了两人的昏睡穴。   李绯青皱眉道:“你这是在搞什么鬼?”   慕容无痕嘘了一声,悄声道:“你忘了真正的娄烟是做什么营生的?”   李绯青讶然道:“难道这里就是……但假娄烟怎么还会回来?”   慕容无痕笑了笑,“咱们去后院一看便知。”   两人悄没声息出了厢房,展开轻功,不一刻便到了后院。醉玉坊的后院占地甚广,假山池塘亭台花草,布置的倒是颇为雅致。   此时已经入夜,偌大的后院中空无一人,偶尔从远处厢房传来几声隐约的男女调笑声,李绯青听得耳根发热,忍不住又在心中暗骂慕容无痕几句。慕容无痕却轻轻一拉她的衣角,将她拉到一片怪石后藏好。   过不多时,细碎的脚步声响起,一个人影从暗处渐行渐近,走到两人藏身处附近停了下来。李绯青偷眼望去,月光映照下,见来人身形婀娜,面容秀美,正是那假扮娄烟的女子。   此时她已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裙装,未施粉黛,目光中带着些许怅然,注视着花圃中一株芍药。过了半晌,方叹息道:“我已将明羽的骨灰与你合葬,你便可从此安息了。”   李绯青屏住呼吸:真正的娄烟果然已死,看来就葬在这芍药花下,却不知是否是被眼前这个假娄烟所杀。   远处忽地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哨声,娄烟柳眉一扬,转过身来。   一个黑衣人幽灵般自暗处闪出,躬身道:“属下来迟,请主上恕罪。”   娄烟哼了声,道:“可是事情有什么变故?”   那人恭声道:“都已布置妥当,只是来时路上有人跟踪,似乎是崆峒派的,属下已命人将他们引开,也因此耽搁了时间。”   娄烟点头道:“小心些总是没错,若是因这些个蠢人坏了大事,你可就真的有罪了。”   黑衣人垂首道:“是,九尊堂传来消息,那人住在城东齐风客栈天字一号房。”   娄烟道:“你去城外林子让大伙儿做好准备,务求一击而中。”   黑衣人领命而去,娄烟嘴角噙着笑意,身形展动,也消失在黑暗中。   李绯青吁了口气,低声道:“她这回又要对谁下手?”   慕容无痕目光闪动,轻笑道:“跟去瞧瞧,不就都清楚了。”   两人正欲追出,忽听一个声音欢声叫道:“在这里了!”紧接着一阵细密的暗器破空声响过,李绯青心知不对,手中聚影剑出鞘,连划三个圈子,将爆射向两人的暗器全部收附剑身,随手向地上一挥,只听叮叮当当一阵碎响,落下的果然是许多毫芒细针。   两个人影随即飞身而至。这两人样貌相似,年纪甚轻,看样子是对双生兄弟。其中一人怒气冲冲骂道:“好个妖人,手底下倒有两下子。”   李绯青呸了一声,回嘴道:“别嘴上不干不净的!用这种歹毒暗器,还有脸说人家是妖人。”   那年轻人哼道:“我们一路跟着你同伙寻来,此时你还想否认自己的身份么。”   另一人沉声道:“跟这魔教妖人啰嗦什么,杀了就是。”   李绯青听到“魔教”两字,心中倒是一凛。听师兄们说,玄衣教行事诡秘,手段狠绝,武林同道谈之无不色变,称之为“魔教”,实是正派众矢之的。但自前教主墨竹公子死后,魔教群龙无首,加之各大门派多次围剿,近年来已渐渐销声匿迹。许多人都说魔教早已分崩离析,不复存在了。   她想到此处,便问道:“你说的魔教,是不是玄衣教?”   那年轻人满面傲气,道:“魔教妖人,此刻还在装腔作势,想蒙混过关么?我且问你,崆峒派傅明羽公子,是不是落在你们手上?”   李绯青还未答话,慕容无痕已抢先说道:“你们和傅明羽什么关系?”   那人傲然道:“傅明羽是我们的至交好友,与我兄弟合称‘出云三杰’。”   慕容无痕点点头,笑道:“原来是詹家堡詹氏兄弟,失敬失敬。”   那人面露得色,语气略微和缓了些:“速将傅公子交出,兴许还可饶得你二人性命。”   慕容无痕悠然道:“这位傅公子,我们倒也是见过的,至于他的下落么——”他拖长了声音,忽然笑着向李绯青一指:“你们问她便知。”   李绯青横了他一眼,心道:原来他们是詹家堡的两位少堡主,怪不得暗器功夫了得。詹家堡以暗器之名冠绝天下,堡主詹横野更和师父颇有几分交情,说起来倒是自己人。于是客客气气说道:“原来是子阳、子辰两位师兄,小妹李绯青,是影山门下弟子,常听师父提起两位,方才见面不识,倒是失礼了,詹师叔近来可好?”   詹氏兄弟闻言一怔,互相对视了一眼。詹子辰冷笑一声,道:“原来是个妖女,魔教中人善施诡计,哥哥,别被这妖女骗了。”   詹子阳哼了声,开口问道:“傅明羽公子现在何处?”   慕容无痕又抢先回道:“你们来晚了一步,傅公子早已命丧黄泉了。”说着瞧了李绯青一眼,笑说:“若他落在我手上也就罢了,可谁叫他得罪的是女人呢?”   詹氏兄弟闻言大怒,詹子辰瞪着李绯青,恍然道:“听崆峒派弟子说明羽兄栽在个青楼女子手中,这醉玉坊就是青楼,原来是你这妖女害了明羽兄!”   李绯青忍气举剑道:“两位不信我是影山弟子,也该认得这柄聚影剑吧。”   詹子辰翻眼道:“你随便找了把破剑,就想冒充影山名剑聚影么?江湖上谁人不知聚影剑是影山大弟子易风之物,又怎会落在你手上?就算你手中的真是聚影剑,也是偷来的!”   李绯青平素得师门众人宠爱,几时受过这种委屈,气往上冲,冷声道:“两位要怎样才信我不是冒充的?”   詹子阳瞧着她手中的聚影剑还有些犹疑,詹子辰已傲然道:“若你能胜过我,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。”   李绯青道:“好!”一声过后,人已跃起。便在此时,詹子辰的暗器业已出手,两只黑黝黝的小球一前一后激射而出。   詹子阳见弟弟一出手便是詹家堡秘制的独门暗器硫火珠,微微皱眉,心道:这女子手中的剑看着倒有些不凡,若她真是影山弟子,子辰重伤了她只怕不妙。但此时想要出声阻止已来不及。   李绯青避开了第一枚硫火珠,身形下落之际,那枚硫火珠却突然反转射回,第二枚硫火珠也已赶到,她人在半空,势无可避,眼看要被硫火珠所伤。千钧一发之际,却见她身子猛地向旁斜窜出丈许,只听轰的一声响,两枚硫火珠终于相撞,爆裂开来,李绯青也已轻飘飘地落在地上。   詹子阳认得这半空借力平蹿的身法正是影山派轻功的不传之秘,刚想说话,却见李绯青面沉如水,又如飞鸟一般跃起,半空之中长剑挽起数道剑花,朝詹子辰落去。   詹子辰只觉眼前寒芒点点,不知虚实所在,急忙后跃,双手连挥,袖箭、飞刀、铁莲子、金钱镖、银针、飞蝗石等密密麻麻的暗器似乎取之不尽,如雨点般纷纷向李绯青飞去。李绯青看准暗器来路,举剑飞速拍击,聚影剑乃是天下暗器克星,个头细小的暗器直接便被吸附于剑身,一阵乱响过后,地上落满暗器,李绯青手中长剑也已递到詹子辰面前。   詹子辰一阵气馁,闭目待死,却觉脖颈一凉,李绯青长剑架于他颈侧,笑道:“怎样?相信了吗?”   詹子阳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,举手抱拳想要开口。一直在旁含笑观战的慕容无痕突然笑道:“你既已解决了一个,另个就留给我吧。”詹子阳猛觉劲风袭面,心中一惊,想要运劲相抗,那股劲风已然消失,小腹却猛然一痛,似乎被细小暗器刺中,顿时眼前发黑。慕容无痕鬼魅般至前,伸掌在他小腹又印下一掌,笑道:“方才已对贤昆仲说过‘失敬’二字,若不失敬一下,又怎好意思?”身影移开时,詹子阳已应声倒地。   詹子辰大惊,不顾颈中架着的长剑,忙抢身过去,见兄长早已昏迷不醒。他转头怒视李绯青与慕容无痕,嘶声叫道:“你们两个魔教妖人,暗箭伤人!”   君子如玉   李绯青想要上前查看詹子阳伤势,却被慕容无痕一把拉住,只听他说道:“咱们还有事在身,暂且饶这小子一命,改日再去詹家堡给他们点教训。喂,小子,还不快滚?”   詹子辰抱起兄长,恨恨看了两人一眼,踉跄着离去。李绯青只觉他投向自己的目光怨毒无比,暗暗心惊,猛力甩开慕容无痕,气道:“你刚才都说些什么混账话!”   慕容无痕眨了眨眼睛,表情无辜:“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,并无半句虚言。”   李绯青恨恨道:“你为何不让我跟他们说清楚,还施暗器伤了詹子阳?”   慕容无痕道:“是他们用暗器偷袭咱们在先啊,那小子言语无礼之至,难道你不生气?我助你迎敌,反倒错了?”   李绯青凝目瞧他,见他一脸委屈,目光坦然,不像存有恶意,何况方才见他出手,功力只会在她之上,若想害她大可不必如此费事。话虽如此,心中却还是存了一分疑虑。   慕容无痕迎着李绯青的目光与她对视半响,忽然伸手在她眼前晃动:“李姑娘,若你对我有意大可直言相告,不必如此痴望。”   “诶?”李绯青有些摸不着头脑,愣道:“你说什么?”   慕容无痕正色道:“我英俊不凡,武功高强,见闻广博,你对我倾心是正常的,也不用不好意思承认。”   李绯青顿时张口结舌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   慕容无痕微微一笑:“你想看着我发呆,日后多的是机会,现在咱们不如去齐风客栈看看,那假娄烟还在不在。”说着,人已如箭般蹿出,向城东方向奔去,只留下李绯青一人呆立原地。   “人……家喜欢的是大师兄,谁对你倾心了……”李绯青欲哭无泪,却也顾不上旁的,展开轻功,随后追赶而去。   不出意料,耽误了这些时辰,城东齐风客栈天字一号房已空无一人。幸好,就慕容无痕所知,城外附近的树林只有一个。听娄烟的口气,像是事先布置好了人手准备在林中伏击什么人。既然如此,去那片树林看看总会有所发现。   两人赶到时已是黎明时分,那林子中树木生长颇为繁密,郁郁葱葱的树荫遮住光亮,从外看去只觉内里一片阴沉寂静。   李绯青忍不住道:“这林子好静,连声鸟叫都听不到。”   慕容无痕轻声道:“小心,只怕有些古怪。”   两人方靠近密林,便觉一股血腥气味扑鼻而来,情知有异,互相交换个眼色,屏息凝神,一步步走入林中。只走了几步,前方青影晃动,一人迎面疾奔而来。李绯青仔细一看,来人身着淡青色裙装,左肩处渗出一片血迹,正是娄烟。   娄烟手抚胸口,神色不定,见到两人,微微一怔,勉强露出一丝笑容,轻声道:“小姑娘,又见面了。”点了点头,脚步不停,便即疾奔出林。   李绯青听她话音颤抖,气息急促,似乎受了极严重的内伤,心下暗暗称奇:娄烟武功深不可测,加之林中还埋伏了人手,居然还身受重伤,对方会是怎样的狠角色?   只听慕容无痕道:“我跟去瞧瞧。”紧随娄烟飞身而去。李绯青本想跟去,却听到林中有些动静,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地发出的声响。她略一犹豫,举步继续朝林中走去。   待看清面前景象,李绯青不由倒抽一口凉气。遍地都是死尸,不下二十余具。死者均着黑衣,黑布蒙面,奇形怪状的兵器混杂着血迹散落一地,一看便知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剧斗。   李绯青素来胆大,但在这阴森的林子中突然看到这许多死尸,心中还是砰砰直跳。强自镇定着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俯身查看,只见死尸袖口一圈隐隐透出红色,她心中一动,忙撕开死者上衣,朝他胸膛看去,果然印着一个小小的赤黑色新月图案,正是玄衣教独有的标记。李绯青暗道:看来詹氏兄弟说的不错,魔教竟真已重现江湖。   便在此时,一阵极细微的喘息声传入李绯青耳中。她猛然抬头,声音从较远处一棵两人环抱般粗的古树背后传来。难道树后还有活着的人?李绯青握紧聚影剑,足不沾地般飘身过去。   古树背后果然有人。   一个相貌绝美的青年男子,背靠大树,闭目倚躺在一片血泊中。一袭黑袍虽染上了大片血迹,却不掩整个人的高贵脱俗。精致苍白的脸孔仿若美玉雕琢而成,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射出朦胧的阴影。而发白干裂的薄唇,紧蹙的眉心,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,都显示出此人正忍受着剧烈伤痛的折磨。   李绯青看得呆了,心中只想:世间上还有如此俊美的男子,真该让三师兄过来亲眼瞧瞧!   那男子又轻轻喘息了声,李绯青才发觉令她惊艳不已的美人此刻已命悬一线,又见他亦身着黑衣,心中嘀咕:莫非他也是魔教中人。想了一想,还是走上前去检视这人的伤口。   这男子身上血迹虽多,却没什么致命伤口,只是右胸前不断流出血来。李绯青用力将他衣襟扯开,露出胸膛,见右胸口上五个小小血洞流血不止,却不见有玄衣教的新月印记。   正欲为他止血,那男子原本紧闭的双目突然张开,静静看着李绯青。虽是重伤之下,冷冽的目光却自有一股威慑力,李绯青迎着那男子审视的目光,呆住。又见那男子目光略向下移,盯住自己的双手,才猛然醒悟到此刻的动作有些不妥,不由脸上一红,忙松开他的衣襟,咳了一声,道:“那个……兄台,我来给你伤口止血。”   伸手点了他胸前几处穴道,又从随身行囊中取出金疮药为他敷上,忙乱了半天,伤口却照样流血不止,刚涂上的金疮药立即被鲜血冲掉,正做没理会处,那男子哑着嗓子迸出几个字来:“衣袋……药……”说完,又敛上双目,似乎已用尽了全身力气。   李绯青探手在那男子敞开的衣襟中一阵乱摸,总算摸着一只小小玉瓶,忙将瓶塞拔出,把瓶中的药粉倒在伤口上。匍一接触,伤口处流出的血全变成了黑色,她心中一阵乱跳,却见黑血迅速转红,渐渐止了。   李绯青又惊又喜,取出块干净帕子敷于伤口上,又从衣服上撕下条碎布将伤口裹了几圈。包扎停当后,取出水囊喂他喝了几口水,那男子慢慢恢复了些精神,轻轻道声:“多谢。”目光扫过李绯青放在一旁的聚影剑,又轻声问道:“姑娘是影山门下弟子?”   李绯青道:“正是。”心中暗想:重伤之下尚能注意到我是女扮男装,还有聚影剑这些细节,足见这人目光敏锐。   那男子又闭了下眼,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,道:“在下有个不情之请,姑娘莫怪。”   李绯青忙道:“兄台不必客气,请讲。”   那男子停了一会,才轻声开口:“此处颇为危险,不宜久留,不知姑娘能否将在下送至城内齐风客栈。”   李绯青双目一亮:“可是城东齐风客栈的天字一号房?”   那男子面带讶色,点了点头,又踌躇道:“若是不便,也可……”   话未说完,便被李绯青打断:“方便!非常方便!”   李绯青双手平托着受伤男子向城东一路疾行,她小心翼翼,生怕牵动了伤口,心下又有些焦躁,这男子伤口虽已止血,却开始发热,途中便已昏睡不醒。须得尽快赶到客栈,找个大夫为他诊治。至于男女之防,她却混没在意,一来事急从权,二来她自小跟师兄们混在一起玩耍,性子又顽皮,师兄们都将她当成男孩一般对待,若让她严守礼教之防,对她来说才是折磨。   待得终于赶到齐风客栈,饶是李绯青功夫高强,也出了一身大汗。她急匆匆进了门,还未开口叫人,便听见一人惊喜交集地喊道:“是庄主!”接着一群人立刻围上前来,纷纷七嘴八舌:“总算找着庄主了……”“庄主怎么了……呀,好烫……”“咦?庄主受伤了,谁这么大胆子竟然伤了庄主?”   李绯青在一片茫然中发觉手中男子被人抢下,又被挤出了人圈,弱弱开口说道:“那个……快找大夫……”却无一人搭理她。   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怒意喝道:“都杵在这里做什么!还不闪开!”   这声音显然比李绯青的有威力多了,众人立即噤声,闪出一条道路。一个年轻男子沉着脸从闪出的道路间匆匆走过去,伸手搭了搭受伤男子的脉搏,脸色又沉了几分,探手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中,方转过身来,目光如电,盯李绯青道:“这位姑娘,我家公子是如何受的伤,你又怎会将他送回,还请详详细细、一字不漏的据实说明。”语气咄咄,竟大有兴师问罪之意。   李绯青眯了眯眼,这是什么运道,遇上詹氏兄弟还不够,又来了一个蛮不讲理的。这男子面色白净,颇有几分书卷气,只是一张死鱼脸太不讨喜。她想着与慕容无痕会合,倒也没什么闲心应酬他,便道:“我与你家公子素不相识,途经城外树林时见他受伤,便略施援手,就是这样。”   那男子面无表情,语气却更加不善:“真的如此简单,你又怎会这么巧,偏偏在我家公子受伤时经过树林?”   李绯青渐感不耐,口中笑道:“还就是这么简单,这么巧了。小女子见识浅薄,但好心相助反被阁下审贼般的盘问,这道理倒是从未听说过,难道是你们庄子特有的规矩不成?”   那男子一张死鱼脸愈发显得阴沉,冷冷道:“对别人是没这规矩,但对你影山派的人,偏偏要问上一问。”   李绯青扬了扬眉,刚想问他:影山派的又怎样了?却听客栈门外一人冷冷道:“影山派的又怎样了?”   兴师问罪   众人目光所瞩下,一个锦服青年公子推门而入。   李绯青呆了一瞬,突然眉花眼笑地扑进那人怀中,口中叫嚷着:“三师兄,怎么是你?”   那男子眉眼狭长,鼻梁挺秀,姿容俊雅,端地比女子还美上几分。见到李绯青,眼中掠过一丝笑意,随即一脸嫌弃地伸手推开她,皱眉道:“喂喂,让一边去,小心弄脏我衣服。”   李绯青吐了吐舌,拉着他的衣袖笑问道:“三师兄,你怎会在这里?”   那男子扯出衣袖,举止优雅地伸手掸了掸衣服,面色一沉,道:“我不在这,你这么笨,岂不只有给人欺负的份?”目光转向对面的死鱼脸男子:“倒要请教阁下,影山派的又怎样了?”   死鱼脸男子继续面无表情,半响方迸出几个字来:“你就是影山‘玉面剑客’沈洛?”   锦衣男子道:“正是,怎么?”   死鱼脸男子似乎想了想,道:“见面不如闻名。”   沈洛冷笑道:“阁下既觉得沈某不配称为剑客,想必在剑法上有独到造诣,还望指教一二。”   却听死鱼脸男子阴沉沉道:“我说的是‘玉面’两字。”说罢看着沈洛,又摇了摇头。   沈洛面部抽搐了下,李绯青在旁暗道:这死鱼脸好阴险,三师兄最为爱惜容貌,他却偏说他不如传说中俊美,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。   果然听见沈洛怒气冲冲说道:“废话少说,你既瞧不起咱们影山派,那便站出来较量较量。”   死鱼脸男子冷冷道:“我不会武功。”   沈洛一怔,却听死鱼脸男子身旁一个中年汉子说道:“花公子虽不懂武功,但阁下既划下道来,飞花庄自会有人接着。”   旁边一众人又纷纷七嘴八舌应和道:“正是,咱们飞花庄可不怕……”“影山派有什么了不起?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……”“我看这回庄主突然受伤昏迷,多半和他影山派脱不了干系……”   沈洛闻言又是一怔,和李绯青对望一眼,两人都是同一个念头:难怪,原来是飞花庄。   影山派弟子皆知本派与飞花庄不睦,也都曾被师父告诫,行走江湖时切忌招惹飞花庄,所幸飞花庄一向行事低调,众弟子倒从未与之发生牵扯,不想今日在此相遇,竟是如此一番局面。   正僵持间,忽听一人叫道:“庄主已经醒转,他说这位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,令大伙儿不可无礼。”众人听到庄主醒转,便又一窝蜂地拥上前去探问。死鱼脸男子向两人道:“如此两位请便。”便匆匆看他家庄主伤势去了。   沈李二人碍于师命,见一番争斗得以避免,倒也都松了口气。   两人出了客栈,沈洛一路闷闷不乐,突然骂道:“铁嘴毒医,我呸呸呸!说我见面不如闻名,他还道自己美的很么!”   李绯青肚子里暗暗好笑,脸上陪着小心:“三师兄,这小子绰号叫‘铁嘴毒医’?”   沈洛愤然道:“飞花庄里姓花又不会武功的还能有谁,这小子叫什么花离染,会几手三脚猫的医术,还喜欢偷偷摸摸用毒害人,江湖中人就送了他‘毒医’的称号,至于‘铁嘴’么,哼哼,自然是指他性格怪异,经常拒绝求医的人了。”   李绯青暗暗补充道:只怕也是说他损人功夫了得吧。   这句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,于是李绯青转开话题:“三师兄,你怎么也下山了?师父不是罚你在山上面壁思过么?”   沈洛白了她一眼:“还不是因为你这丫头。”   原来李绯青下山不久后,影山派便收到消息,听闻各大门派中相继有人被袭遇害,地点又都在李绯青下山游历路线附近,掌门穆飞羽担忧爱徒安危,便派了沈洛下山去寻李绯青。   李绯青下山虽没几日,却已开始想家,又想着将魔教重现江湖一事禀告师父,当下和沈洛一商量,决定即刻启程回山。   不出几日,两人回到影山,便前去拜见师父。此时正是清晨,一众师兄弟都聚在前厅等着给师父请安,李绯青眼睛扫了一圈,却不见大师兄。身旁六师兄白钧安扑哧笑了一声,七师兄陈冰笑道:“别瞧了,大师兄下山查探各门派中人被袭一事,还没回来。”   李绯青脸上一红,讪讪道:“谁说我找大师兄?”众人都笑了起来。   只听一声轻咳,一个四十多岁,面容清隽的中年人走进前厅。众弟子收了笑声,齐声唤道:“师父。”穆飞羽含笑点头,沈洛、李绯青上前行礼,禀道:“弟子回来了,给师父请安。”穆飞羽笑道:“起来吧。”   李绯青凑到穆飞羽身边,抿嘴笑道:“师父,青儿下山的这些日子可想念您老人家了。”穆飞羽笑着轻轻在她头上打了个爆栗,口气却甚为慈爱:“鬼丫头,莫不是下山闯了什么祸出来,一回来就说些好听的哄师父高兴?”众弟子也都笑出声来。   李绯青转了转眼珠,道:“祸倒也闯了一个,不过弟子说的可都是真心话。”正欲将一路上所遇之事回禀师父,忽见五师兄蓝朗匆匆自厅门外走入,道:“师父,詹家堡詹横野堡主到访。”   穆飞羽一怔,欢然道:“我和詹堡主一别多年,今日哪阵风把他给吹来了,大家快随我出去迎接。”却听厅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:“不必了。”一声过后,厅门外陆续走进几个人来,为首一身材高大的老者双目炯炯,面容威严。 穆飞羽一见之下,忙走上前去,双手抱拳,笑道:“詹兄驾临影山,羽有失远迎,却是失礼了。”   李绯青此刻却是心中打鼓,暗呼糟糕。偷眼看去,果然见詹子辰站在詹堡主身旁,一脸恨意地瞪着自己。   只听詹横野压着嗓子沉声道:“穆掌门请了,今日老哥哥丢人丢到了家,上门求你评理来了。”   穆飞羽听他话音不对,一愣一下,忙道:“詹兄言重了,是谁这么大胆,竟敢得罪詹兄?”   詹横野不答,指着身后几人道:“今日随老夫同来的,还有北原寺一尘大师,玉剑门毕建春毕掌门,威远镖局王铁铮总镖头,拂柳谷叶谷主,‘破云神剑’司徒清公子……”他一路介绍,穆飞羽与众人一一寒暄见礼,又令弟子搬来座椅,请众人落座看茶。   詹横野居中坐定,开口问道:“穆兄可知近来魔教重现江湖一事?”   穆飞羽沉吟道:“魔教?”随即恍然道:“莫非连日来,我正派中人接连遇袭,正是魔教的作为?”   詹横野道:“正是。请问穆掌门,魔教妖人肆虐,我辈该当如何处之?”   穆飞羽正容道:“自当尽我所能,与之相抗。”   詹横野点了点头,道:“若是我正派中有人与魔教勾结,残害同道,又当如何对待?”   穆飞羽道:“此等叛徒,理应严惩不贷。”   詹横野赞了一声:“好!”指着詹子辰说道:“既然如此,子辰,你就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向大伙儿再说一遍,想必穆掌门定会为咱们主持公道!”   詹子辰道:“是。五日前我兄弟接到崆峒派邢师叔遇害的消息,便赶去梧州和崆峒派弟子会合,一同寻访傅明羽公子的下落,却在梧州城外无意间发现了魔教中人的踪迹,我兄弟一路追踪至城内醉玉坊,就在那里见到了这妖……见到了影山弟子李绯青和一个男子,那个男子亲口承认傅公子已被他们所杀,还与这妖……与她联手伤了我兄弟,现在我哥哥昏迷不醒,生死不知,还请众位师伯师叔为我兄弟主持公道!”   他一番话说完,穆飞羽已气得面色铁青,猛地站起,大声喝道:“绯青,可有此事?”   李绯青从未见师父发过这么大火,走上前屈膝跪下,声音微颤:“师父,之间有许多误会……”   穆飞羽怒道:“我且问你,那个醉玉坊是什么地方!”   李绯青垂下眼睛,低声呐呐道:“是……是个妓院。”   话音方落,脸上便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,耳听师父的声音已气到颤抖:“妓院!好!我教的好徒弟!”   李绯青左边脸颊高高肿起,心中又是委屈,又是害怕,两行泪水流了下来。   只听沈洛说道:“师父,此事李师妹跟弟子提起过,其中误会颇多,师妹与那男子只是萍水相逢,杀害傅明羽公子的另有其人,师妹也绝没伤害子阳师弟。”   詹横野冷笑道:“你倒替她推的干净,难道是我儿子编造谎话,故意前来冤枉你师妹的不成!”   沈洛道:“子阳师弟重伤昏迷,詹师叔如此气恼也在情理之中,只是凡事不可凭一面之词便妄作判断,须得给我师妹一个解释的机会,否则又何谈‘公道’二字?”   穆飞羽在一旁斥道:“洛儿,不可无礼!”   沈洛走到李绯青身旁,与她并肩跪在地上,朗声说道:“求师父让李师妹说出事实真相。”   詹横野眼中似欲喷出火来,死死盯着沈洛,口中说道:“好个事实真相!……好,让她说!我倒要看看,她能说出什么真相!”   沈洛丝毫不惧,坦然迎视詹横野的目光,道:“多谢詹师叔。”   便在此时,山上一个仆役匆匆走进厅来,低声道:“禀告掌门,山下有一群人前来拜山。”说着呈上拜帖。穆飞羽伸手接过,见那仆役神色不定,不由问道:“怎么了?”   那仆役期期艾艾答道:“他们说是飞花庄的。”   飞花山庄   影山派众人听到“飞花庄”三字,不由都是一惊。   詹横野心中却道:飞花庄与影山派宿怨颇深,此番必定来意不善,正是天助我也。口中笑道:“素闻飞花庄威名,穆掌门何不请他们进来一起为此事做个见证。”   穆飞羽沉吟未答,却听厅外脚步声响,一阵嘈嚷声传了进来:“影山派这待客之道不对啊,哪有将客人挡在山下的道理……”“咱们不需迎接,自己也找得着路不是……”“嘘,庄主交代,不可大声喧哗……”“就你叫的最大声,老子这一路可是守礼的很……”   沈洛与李绯青对望一眼,心下疑惑:这群人怎么也上山来了?   果见齐风客栈所遇的那群人鱼贯而入,进得厅来,自动分列两旁,让出一条路来。两个青年男子随后走了进来。一人面无表情,正是一副死鱼脸的“铁嘴毒医”花离染,另一人面色苍白,风华绝代,却是李绯青在林中所救的黑衣男子。   只听那黑衣男子轻轻开口,声音不似受伤那日般沙哑,温润浑厚,动听无比:“飞花庄冒昧到访,还请穆掌门及诸位见谅。”   众人纷纷离座与之见礼,北原寺一尘大师合什道:“飞花庄主花无影多年前曾与老衲以棋艺论交,约谈三日,不知这位公子与花庄主如何称呼?”   花离染在旁说道:“老庄主已于上月辞世,这位是我飞花庄新任庄主,顾卿云。”   此言一出,满座皆惊。   飞花庄素来行事低调,在座众人中除几位年纪较长的武林前辈,并无几人听说过花无影其人。是以令众人震惊的,并不是花无影的离世,而是“顾卿云”这个名字。   拂柳谷主叶红云忍不住追问一句:“是‘战神’顾卿云?”   花离染似乎认为这个问题很白痴,斜了她一眼,冷冷道:“正是。”   众人心中无不讶然:“战神”顾卿云怎会是这样一个病怏怏的美男子?   四年前,年仅十八岁的顾卿云初出茅庐,便凭一人之力千里绝杀玄衣教十二大护法,重挫魔教锐气。他也经此一战成名,成为当年风头最劲的少年剑客,被江湖中人尊为“战神”,更迫得魔教教主墨竹公子与之约战昆仑峰顶。是役,墨竹公子不敌受伤,下山后伤重身亡,“战神”顾卿云的名头自此无人不晓。只可惜顾卿云行迹飘忽,与墨竹公子一战后便再无半点音讯传出,不想今日竟会以飞花庄庄主的身份现身于此。   穆飞羽自飞花庄众人进厅后,便一直盯着顾卿云的脸出神,此时突然问道:“‘绿衣罗刹’花无双是你什么人?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正是家母。”   穆飞羽面色微变,怅怅低语道:“难怪……如此相像……”   在座的几位武林前辈也都在心中暗道:难怪。   飞花庄二小姐花无双,乃是二十多年前武林中公认的第一美人,因她喜着绿衣,出手狠辣,故得了“绿衣罗刹”的称号。武林中倾慕她的少年侠士不计其数,她却任对谁都不假以辞色。但不知为何,竟在影山派掌门穆飞羽成亲当日大闹喜堂,之后便绝迹于江湖。飞花庄主花无影遍寻妹子不见,自然把这笔账算在了影山派头上,两派的宿怨也正是由此而来。   花无影并未娶妻生子,顾卿云既是花无双之子,接任飞花庄庄主之位也就不足为奇。   詹横野心中暗喜:顾卿云刚接任庄主之位便率众齐上影山,多半是替母出气来了。于是开口道:“顾庄主来得正好,穆掌门正在审问门下弟子与魔教勾结伤人一事,贵庄诸位也可在此做个见证。”   顾卿云微垂眼皮,轻轻咳了一声。花离染问道:“詹堡主所说的,可是地上跪着的这位姑娘?”   詹横野恨恨道:“不错,正是影山逆徒李绯青。”   顾卿云轻声道:“敝庄此次正是为李姑娘一事而来。”   花离染道:“就在几日前,我家庄主于梧州城外被魔教偷袭身受重伤,正是这位李姑娘出手相救,她又怎会和魔教勾结?穆掌门行事本就颠三倒四,切勿冤枉了好人。”   影山众弟子听他开口帮李绯青辩白,本对他存了几分好感,却听他话锋一转,辱及师父,不由对他怒目而视。   花离染并不在意,继续说道:“听闻詹堡主广邀武林人士,要上影山寻李姑娘的麻烦,我家庄主本来伤势未愈,需静养数日,却仍强撑着赶来影山,唉,若是因此耽误了伤势可如何是好?”说着连连摇头,“詹堡主,你这番多事之举,当真是害人不浅。”   詹横野越听脸色越是阴沉,但碍于飞花庄和顾卿云的威名,一时不便发作。被他邀约而来的司徒清却已高声斥道:“李绯青是否无辜,须得大家仔细审问过才知!詹堡主面前,岂容你这小子出言不逊!”   分列于旁的飞花庄诸人中突然走出一人,冲着司徒清说道:“你就是‘破云神剑’司徒清?老子正想找你。”   众人凝目瞧去,只见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,腰间悬着把黑漆漆的铁剑,脸上灰扑扑的,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。   司徒清并不识得眼前这人,愣了一愣,道:“你认识我?”   那人摇了摇头,懒洋洋道:“你这小子平日里在川中自吹自擂也就罢了,偏偏还给自己安个‘破云神剑’的称号,实在对我家庄主大大不敬,老子今天就跟你比比剑法,若你输了,便去了你的称号,从此不必使剑了罢。”   司徒清近年来以七十二路破云剑法在川中享有盛誉,他年纪虽不到三十,却与詹横野平辈论交,脾性素来傲气张狂,此刻听了那人话语,怒极而笑:“若你输了呢?你又能输什么给我!”   那人并不回答,只缓缓自腰间抽出长剑。   只一剑,司徒清便知道遇上了从所未见的强敌。他的破云剑法本已凌厉剑势取胜,怎知此人出剑迅猛绝伦,招招抢占先手,到后来每一剑都隐含风雷之声,震得他耳畔嗡嗡作响。只听“叮”的一声响,两剑相交,司徒清只觉手中长剑剧震,便欲脱手而出。他咬牙握紧剑柄,虎口顿时鲜血四溢。却觉那人剑上传来的劲力突然转为阴柔,长剑贴着他的剑身转了个圈子,轻轻一搅,两股劲力相交之下,手中长剑便再也抵受不住,从中断为两截。   在座不乏剑术名家,见此人于瞬息间转换剑法中的刚柔之意,比之一味求其迅猛凌厉又不知难上了多少倍,不禁都暗暗点头佩服。沈洛更是脱口赞道:“好剑法!”   司徒清掌中犹自握着半截断剑,虎口中鲜血顺着垂下的手腕一滴滴落在地上,脸色已变为惨白。   那人将剑系回腰间,整个人又变得无精打采:“再过二十年,你这小子的剑术或有大成,可惜。”说罢摇着头缓缓向回走去。   司徒清哑声道:“在下此后自当不再用剑,还请阁下告知姓名,好叫司徒知道败于何人之手。”那人恍若不闻,脚步未停,一路走回原处。   玉剑门掌门毕建春突然说道:“不名一文剑。”   众人愕然,这“不名一文剑”是个行踪不定的剑客,据传其剑术已堪化境,他却爱使铁剑,越破越烂越是喜欢,自己常说:“不名一文人使不名一文剑。”若说他自谦,却又偏爱四处寻剑术名家比试剑法,赢了便不许别人使剑,言道:“既输给不名一文剑,还有何面目继续使剑。”   司徒清号称“破云神剑”,既犯了顾卿云名讳,又以神剑著称,被他撞上了只好自认倒霉。只是不知这人何时入了飞花庄?   司徒清抛下掌中断剑,长笑道:“好个‘不名一文剑’,今日方知天外有天,司徒以往以‘神剑’自居,实为井底之蛙!”拱手朝众人行了一礼,转身飘然出了厅门,下山去了。   一尘大师合什赞道:“阿弥陀佛,司徒施主经此一役而参破名利,因祸得福也未必可知。”   詹横野沉着脸咳了一声,向众人道:“李绯青虽救过顾庄主,却不能证明崆峒派众人之死与她无关,当时迎亲的人都曾亲眼目睹,傅明羽是被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劫走,而小儿也是亲耳听那与她勾结的妖人承认,傅明羽公子是被她所害!穆掌门,你不妨问问你徒儿自己,可能拿出证据证明她是被冤枉的?”   影山派众弟子相顾无言,均向跪在地上的李绯青看去。李绯青心下懊恼:明明没做过的事,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证据出来?可惜慕容无痕追踪娄烟而去后便失了踪迹,若他在此,总也有机会将当日的误会分说明白。   花离染翻眼道:“有我飞花庄在此为李姑娘作证,难道詹堡主也不相信?”   詹横野冷冷道:“飞花庄手段虽然高明,只是以技压人只怕不足以服众。何况这是影山派自己派中事务,须得由穆掌门亲自定夺!”   穆飞羽沉吟未语,只听厅外一个温和的声音接道:“不错,有证有据,方能服众。”   李绯青目光一亮,忙转过头,朝厅口望去,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:灰色的长衫质朴,消瘦的身形挺拔,清隽的面容坚毅。   李绯青心中一暖,轻轻叫道:“大师兄。”眼泪却也止不住流了出来。   峰回路转   来人正是影山派大弟子易风,影山派众弟子向来对他信服,此刻见他赶回,心中均是一喜。又见与他一同进厅的还有两人,一人是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,众人认得正是崆峒派高手吕湛,另一人却是个土里土气的年轻人。   易风走进厅内,面带笑容,与众人一一见礼。   近年来易风在江湖中名气日渐响亮,他为人侠义,功夫又高,加之性情谦和,各派中与他交好之人不在少数,穆飞羽亦已将大部分影山派事务交由他打理,詹横野等人见了他自也不敢小觑,纷纷还了半礼。   易风又向穆飞羽禀道:“师父,弟子此次奉命下山查探各派中人被袭之事,现已有了些眉目。崆峒派吕湛前辈也在追查此事,故弟子请了吕前辈一同上山。”   詹横野嘿嘿笑道:“吕老弟来得正是时候,邢纳川和傅公子均是崆峒派的,害死他们的凶手究竟该如何处置,贵派自然有权过问。”   吕湛道:“兄弟此次前来,正是为了这个凶手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吕某已经查知,害死邢师兄与明羽师侄的女子与魔教有莫大的关系,既然此事是魔教的阴谋,便已不是我崆峒一派之事,须得与众位一起商量对策,共同应对。”   詹横野附和道:“正是!穆掌门,此事关系重大,你若再不发话,给崆峒派一个交代,便不只是管教不严,而是纵徒行凶了!”   吕湛愕然道:“纵徒行凶?这……从何说起?当日我派弟子被魔教妖人围困偷袭,幸得易风兄弟仗义相助,说起来影山对我崆峒派有恩,穆掌门又何须给我什么交代?”   詹横野面色一变,道:“敢情吕老弟不知,那害人的凶手就是这个影山弟子李绯青?”说罢伸手向地上跪着的李绯青一指。   易风瞥见李绯青肿起的脸颊,目光紧了紧,面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,向詹横野说道:“詹师叔说我师妹就是凶手,不知有何证据?”   詹子辰接口道:“此事我便是证人,那日迎亲之人都曾说过,傅公子是被个青楼女子掠走。我与哥哥当时便起了疑心:这女子既年轻貌美,身负武功,又怎会是个普通娼妓?后来一路追踪魔教妖人至城中最大的青楼醉玉坊,见到这李绯青,又听与她同伴亲口承认是她杀了傅公子,我们这才恍然大悟,自然是她假扮青楼女子暗中加害崆峒派众人,借以掩盖真实身份,使之与魔教勾结的丑事不被揭穿。哪知天网恢恢,终是被我们发现,我哥哥也因此被他们下毒手……”他想到哥哥性命堪忧,声音不由哽咽,难以继续,恨恨住口。   忽听一个女子声音道:“我师妹此前从未独自离开过影山,又怎会和魔教中人勾结,定下计谋加害崆峒派众人?”发话的是穆飞羽之女穆琳琅,她在影山弟子中排行第四,平日寡言少语,性子孤傲,李绯青虽是个女孩,却也和其他弟子一样,对她颇为敬畏,不敢多加亲近。不想今日她竟会开口帮李绯青辩白。   詹横野冷冷道:“你师妹此次下山便去了妓院,还和个魔教男子单独相处,可见其心术不正,兴许一下山便被魔教妖人勾引,甘心沦为魔教害人的帮凶也未必可知。”   影山众弟子素来当李绯青小妹子一般疼爱,此刻听詹横野将她说得如此不堪,心下均是愤愤不平。沈洛正想开口,易风已朗声道:“请问詹少堡主,是否亲眼看见我师妹杀了邢前辈或傅公子?”   詹子辰怔了怔,道:“她同伴都已承认了……”   易风淡淡道:“那就是并未亲眼所见了。”又向众人道:“在下这里倒有个证人,曾亲眼见过杀害邢傅两位的凶手。”说着身子一侧,将与他同来那土里土气的年轻人让至众人眼前。“这位阿旺兄弟,便是当日迎亲队伍中的一人,他曾亲眼见那青楼女子将崆峒派众人杀死。阿旺,你过去仔细看看,地上跪着的这位姑娘,和那个杀人的女子是否同一个人?”   那叫阿旺的年轻人依言走上前去,仔细看了李绯青两眼,摇了摇头,道:“不是,那女人是瓜子脸,细长的眼睛,这位姑娘是鹅蛋脸,圆眼睛,不是她。”   此言一出,影山派众弟子不由轻吁了口气。   詹横野却道:“当日她杀了这么多人,这位小哥年轻又不懂武功,只怕早已吓得呆了,又怎会记得如此清楚?”   吕湛在旁皱眉道:“詹堡主,当日我和易兄弟找到迎亲队伍中各人一一详加盘问,众人描述的那凶手的形貌确与这位李姑娘差异很大。”   阿旺突然红着脸道:“这位大爷,我的确记得清楚,只因小的家里穷,总是讨不到老婆,当日见那新娘子长的美貌,便大着胆子仔细将她瞧了个清楚,那……那新娘子除长相外,胸……那里很大,这位姑娘……这位姑娘……”他边说眼睛边贼溜溜地朝李绯青身上瞟去,言下之意,自然是李绯青远比之新娘子差得多矣。   拂柳谷主叶红云本端了杯茶在嘴边浅酌,突然一口茶喷了出来,连声咳嗽。飞花庄诸人除顾卿云、花离染外,均露出古怪笑容,有几人甚至低笑出声。   李绯青面红过耳,心中暗恨:本姑娘女扮男装,是缠了胸的啊缠了胸!   易风踏上一步,挡住阿旺的目光,微笑续道:“吕前辈和在下还擒获了两名魔教教徒,今日诸位在此,正可一同审讯,看看魔教对我正派有何企图。”说着拍了拍手,便有两名崆峒派弟子押着两个黑衣汉子走进厅中。詹子辰突然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目光狐疑,不住打量两人。   那两个黑衣汉子一个身材魁梧,满脸络腮胡子,一个矮小精干,白白净净,均脚下虚浮,双肩软软垂下,一看便知被制住要穴,武功全失。   易风微笑道:“这两位是魔教九尊堂的好手,当日在梧州城外,我与吕前辈制住他二人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。”   络腮胡子目光闪烁,并不言语,那矮小的汉子却高声嚷道:“爷们既落在你们手中,要杀便杀,何必多言!”   易风笑道:“你们主人都已落网,你还敢在此嚣张?”   矮小汉子闻言一怔,脱口道:“放屁!主上神通盖世,怎会被你们捉住?她……”   那络腮胡子忽道:“老三,住嘴!”那矮小汉子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住,闭上嘴不再说话。   易风缓步走到络腮胡子跟前,衣袖轻轻一拂,已点了他的哑穴,身子却挡住矮小汉子的视线,悠悠道:“我谅你也没话说,那日詹家堡两位公子一路追踪你们至老巢醉玉坊,还捉了你们主人回来,你且看看,她现在不就跪在那里?”说着朝李绯青一指。   那矮小汉子瞧了瞧李绯青,面上露出古怪之极的表情,似是拼命忍住了已到嘴边的话语,却不开口。   易风看着他又道:“两位詹少堡主武功高强,你们主人自然不是敌手,束手就擒,今日审了你们,咱们便一鼓作气去铲平了魔教,为武林除害!”   那矮小汉子人虽长得白净精干,实则性情粗豪,最怕别人瞧他不起,终于受不住激,大笑道:“就凭你们?我呸!这俩小子被咱们耍得团团转,还好意思在这自夸!”   易风不动声色,轻轻“哦?”了一声,那矮小汉子果然接着道:“那日我二人带着他们在城内大兜圈子,好让翟长老去向主上复命。主上离开时传信过来,令我们将这俩小子引去拖住醉玉坊后院的一男一女,喏,那女的就是跪在地上的那个,我二人奉命行事,这两小子呆头呆脑的果然上了当,可怜你们窝里反,还以为捉住的是主上,当真笑死我了,哈哈,哈哈!”   易风道:“你们为何又在城外围攻崆峒弟子?”   矮小汉子道:“哼,谁叫他们倒霉,碰上爷们心情不好。”魔教九尊堂本负责打探情报和联络接应,谁知当日去林中接应时发现只余一地尸体,主人却不知所踪,九尊堂众人急怒之下,正碰上崆峒派弟子,便上前围而攻之。若不是易风与吕湛赶到,只怕崆峒派弟子便不明不白的做了冤死鬼。   这番原委矮小汉子自然不会说出口,易风见目的已达,也不多问,向詹子辰微笑道:“看来詹少堡主也是被人蒙蔽,以至误会了我师妹。”   詹子辰仍不死心,悻悻道:“那我哥哥呢?他是被魔教歹毒暗器所伤,还中了那妖人一记毒掌,毒性至今未解。”   花离染突然插言道:“他中的什么毒?”   詹子辰呆了一呆,面上一红,他詹家堡素来以机关暗器称雄江湖,自然也精于制毒,可偏偏连詹子阳所中何毒都说不上来。   花离染自怀中取出一枚药丸,道:“这药丸可解天下百毒,你拿去给他服下,当可保他数月性命无忧。”   拂柳谷主叶红云目光闪动,说道:“不见伤者却有这份自信,莫非阁下便是飞花庄的那位花神医?”又笑着对詹子辰道:“还不快快接下这药丸,有‘铁嘴毒医’在此,你还怕你兄弟没得医治么?”   詹子辰转头看向父亲,詹横野一时沉吟未决,他自然明白,花离染肯给这颗药丸,便意味着答允医治詹子阳的毒伤,可这药丸一接过,詹家堡便也决不可再寻李绯青麻烦。   墨竹遗令   花离染重重哼了一声,就要握拳将药丸收起,詹子辰忙道:“如此多谢了。”上前一步便去取那药丸。   只听“嗤”地一声轻响,还未等他碰触,药丸竟在花离染掌心中碎成了粉末。   詹子辰一怔之下,瞪着花离染便要发作。却听两声清叱同时叫道:“什么人!”眼前人影晃动,顾卿云拉过花离染护在身后,而易风已飞身出厅,仗剑与人斗在了一起。   厅外一人朗声笑道:“在下不远千里前来拜山,影山派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么?”   易风沉声道:“阁下偷使施器,意欲何为?”   那人笑道:“我乃一片好意,信不信由你。”   穆飞羽扬声道:“既是如此,风儿,便请这位客人进厅一叙。”他声音平厚温和,一字字缓缓传出,却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,众人无不暗暗钦佩,均想:詹横野气焰嚣张,穆掌门虽谦和退让,但若两方真的相斗起来,只怕詹家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。   门外那人又说道:“我数到三,咱们双方便停手罢斗如何?一,二,三!”这声“三”过后,又闻数声兵刃相交声,那人哈哈大笑:“易风侠名远播,也未必便是敦厚君子。”   易风道:“若不存防人之心,只怕在下现已是死尸一具了,请进厅吧。”   长笑声中,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闪入厅中,前面那人一身白袍,顾盼之间神采飞扬,进厅后也不顾忌身后的易风,朝穆飞羽一揖到地,口中笑道:“小子适才无礼,倒让穆掌门见笑了。”语罢抬头,又朝李绯青侧头眨眼一笑。   厅上两人同时惊呼出声。詹子辰惊声怒嚷:“妖人是你!”李绯青口中叫的却是:“慕容无痕!”   来人正是慕容无痕,他闻声看向詹子辰,微微一笑:“你兄弟死了没有?”   詹子辰紫胀了脸皮,朝詹横野道:“爹,就是这人!他伤了哥哥,方才还把药……”   慕容无痕悠然道:“解铃还须系铃人,伤人的正主在此,何须他人赐药?”说着从怀中掏出个瓷瓶,“解药在此,要给你倒也不难,只是……”他轻滑一步到了李绯青身边,一手拉起了她,将瓷瓶放入她手中,笑看她道:“只是还需问问青姑娘愿不愿意给。”   李绯青跪了半天,被慕容无痕一手拉起,腿上麻木站立不稳,身不由主软软依在他的臂中,这姿态本已颇为暧昧,又见他将解药交给自己,还一口一个青姑娘叫的亲热,不由大急,呐呐道:“你……”   慕容无痕却以手轻触她高肿的左颊,目光怜惜,柔声道:“我来的晚了,害你被詹老怪欺负,真是对不住。这解药我看不给他们也罢。”   詹横野气得胡须不住颤动,怒道:“大胆小子!辣手伤人还敢在老夫面前风言风语!”转头向穆飞羽道:“老夫在你影山出手教训这小子,不算拂了你的面子吧?”   穆飞羽劝道:“詹兄先勿动怒,待羽问清事情原委,必会给你个交代。”目光冷冽,向慕容无痕问道:“阁下何人?未经通传擅入我影山,究竟有何目的?”   李绯青见师父动怒,倒有点替慕容无痕担心,低声道:“师父,这人……”穆飞羽已厉声道:“我没问你!”   慕容无痕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,拱手道:“晚辈慕容无痕,此番前来,想请穆掌门割爱一件影山至宝。”   在座众人听他报上名号,却无一人听过慕容无痕这个名字,心中均暗暗诧异:这武功高强的年轻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?竟然觊觎影山派的宝贝,莫非是冲聚影剑而来?胆子可当真不小。   只听慕容无痕继续说道:“这宝物么……”转头看向身旁的李绯青,露齿一笑,“便是穆掌门的宝贝徒儿,李绯青姑娘。”   此言一出,李绯青固是呆在当场,影山众弟子也均惊讶无比,不由纷纷朝易风望去,却见他脸上一片漠然,看不出神色为何。   穆飞羽暗暗叹息,心下已颇为后悔此次放李绯青下山游历。   李绯青表情迷惑,呆立无语,半响才仿佛突然醒悟过来,瞪着慕容无痕道:“你胡说什么!”   慕容无痕微笑叹息道:“那日我已对你说过,以后多的是机会看着我发呆,怎么你还不信么?”他也不理会李绯青的反应,侃侃而言:“你说你师兄让你不可随便告诉男子闺名,却将名字告诉了我,还陪我在醉玉坊饮酒谈天,每每对我痴痴凝望,这番情意我慕容无痕若再无反应,也枉称男儿了。我此番上山禀明你师父,从此你与我下山结伴畅游天下,岂不潇洒快意?”   李绯青心中连叫:不对!不对!却偏偏想不出话语反驳,只急得险些哭出来。耳听慕容无痕又道:“你莫怕被你师父责罚,做我慕容无痕的女人,又何须惧怕世上任何一人?”   威远镖局属詹家堡势力范围内,总镖头王铁铮是个八面玲珑的人,之前虽受邀前来,但影山派与飞花庄名气太大,他均不敢得罪,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看热闹,此时见慕容无痕孤身一人前来,还对詹横野口出不逊,便抓紧时机冷笑道:“好大的口气!”   慕容无痕翻眼看去,忽然笑道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威远镖局王总镖头。”   王铁铮想到詹横野便坐在身旁,又想此刻站出与这年轻人为敌,对自己只有好处,胆气便又壮了些,高声道:“你既识得我,便该知道威远镖局与詹家堡同气连枝,你对詹堡主无礼,便是瞧不起我王某人!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怎敢瞧不起王总镖头,此次在下还特意令人为王总镖头预备了一份厚礼,算时辰也差不多该送到了。”   他话音方落,便听远处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哨声,李绯青听着颇觉熟悉,忽然记起那日在醉玉坊后院也听到过同样的呼哨声,忍不住看向慕容无痕,见他嘴角噙着笑意,脸上神色看上去却有几分诡异难辨。   过不多时,几个黑色身影飞身入厅,易风与穆飞羽互望一眼,面含忧色,看身法这几人武功深不可测,而山中守卫的弟子竟无一人示警,莫非均已遭遇不测?   这几个黑衣人进厅后一言不发,只躬身向慕容无痕行礼后便垂手立于一旁。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给王总镖头的礼物呢,还不快呈上去,免得他老人家朝我乱发脾气。”   一个黑衣人手中拎着个麻袋,上前几步走到王铁铮身前,挤着嗓子笑道:“王总镖头请接礼物吧。”这人声音低哑中带着嘶嘶声,听者均感觉百爪挠心般不适。   王铁铮不由退后一步,那黑衣人嘶嘶笑着,将麻袋朝地下一抖,里面便滚出数十颗圆溜溜的物事,仔细看去,竟是一颗颗去了毛发,缩成蟠桃大小的人头!   王铁铮面如土色,慕容无痕又笑道:“这份礼物看来王总镖头不太喜欢?在下还道故人相见总是十分欢喜呢。”   王铁铮瞪着地上的一颗人头,忽嘶声叫道:“是陆镖头!你们!”   那黑衣人嘶嘶笑道:“连趟子手一共三十八个,你瞧瞧是不是都在这?他们保的那趟红货,便算是王总镖头恭贺我教重出江湖的回礼吧。”   被擒的那矮小汉子一直站在一旁,忽然直着嗓子叫道:“我说你不是碧叶堂裴堂主么?这些年躲到哪里去了,老子竟一下子没认出你来!”   那黑衣人转头笑道:“卞老三,几年不见,你怎么还是一副窝囊相。”   矮小汉子面红耳赤,怒道:“老子技不如人,被人所擒,也只好自认倒霉,可你堂堂碧叶堂主,怎么甘心供个毛头小子驱使?”   那黑衣人面色一沉,道:“教主面前,不得无礼!”   矮小汉子讶然道:“教主?”不仅是他,在座众人无不暗暗称奇,江湖上人所周知魔教教主墨竹公子已死,又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个教主?   慕容无痕长笑一声,缓缓自怀中掏出一个黑色令牌,高举过头,身旁的黑衣人随即齐齐俯身跪下。矮小汉子仰目瞧去,一时间惊喜交加,口中嚷道:“是墨竹令!”边拉着身旁的络腮胡汉子也跪了下去。   一时间厅中群情耸动,众人皆知,墨竹令乃是当年墨竹公子号令魔教的信物,慕容无痕手持此令,自然就是魔教新一任教主。此令一出,便意味着魔教从此复苏,势必又将在江湖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。   李绯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低声道:“你……是魔教教主?”   慕容无痕收起墨竹令,目中笑意难掩:“不错,我正是玄衣教教主。”又向穆飞羽道:“穆掌门,我以教主之尊登门求赐令徒,也不算唐突吧?”   詹横野在旁冷笑道:“看来这魔教教主对令徒倒是青眼有加。”   穆飞羽面色变幻不定,咬牙道:“魔教!又是魔教!”目光所触,易风亦是面色灰败,神情痛苦。穆飞羽心中一痛,往事齐至心头,一股热血直涌上喉口,却强自按捺着没有吐出。穆琳琅微一蹙眉,踏上一步,轻叫:“爹爹。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。   穆飞羽抽手离座,看着慕容无痕缓缓道:“阁下既入影山,便请一战!”   慕容无痕目光闪动,微微摇头:“穆掌门是青姑娘的师父,我又怎敢与你老人家动手。”接着叹道:“看来穆掌门不怎么欢迎我教中人,如此咱们还是尽快离开,免得惹他老人家生气。”   詹横野冷笑道:“只怕来时容易去时难!”一尘大师合什道:“阿弥陀佛,施主初入江湖便伤了这许多人命,罪过罪过。”吕湛移步堵在厅口,毕建春轻抚佩剑剑身,叶红云一双妙目眨也不眨,牢牢盯着慕容无痕。   飞花庄众人都向顾卿云看去,等他示下,顾卿云垂目曲指轻轻敲击桌面,似乎一时难以决断。   影山弟子心中却都在想:魔教为祸江湖,就算此人对李绯青出自真心,也已令本门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蒙羞,定不可放过了他。   百口莫辩   慕容无痕目光掠过厅内众人,哂然一笑:“诸位莫非想以众欺寡,一举铲除我们几人,但此举岂非有失磊落?”   碧叶堂主嘶嘶笑道:“可惜若论起不磊落的手段,诸位还是远不如我教,此刻山中早已聚集我教碧赭青赤四堂人手,只待教主一声令下,便可杀入此厅。”   慕容无痕瞟向飞花庄众人,边笑道:“既然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,双方还是免伤和气罢。穆掌门,我与你做个交易,以你山中那几位守卫弟子,交换我教两名被俘教徒如何?”   易风已接口道:“就是这样。”伸掌在络腮胡子和矮小汉子肩头一拍,已解开了他二人被封穴道。   慕容无痕道:“易兄果然爽快,待我们下山后,自会放回贵派弟子。”又转向詹横野笑道:“詹堡主也不必担心令公子的伤势,在下不久后便会去詹家堡登门探访。”   詹横野瞳仁一缩,冷然道:“如此老夫便在詹家堡恭候大驾。”   慕容无痕含笑点头,拉着李绯青便要离开,李绯青手掌翻转,挣脱开来,怒道:“我跟你之间本无半点情爱纠葛,为何要设计陷害我?”   慕容无痕低声笑道:“现在想撇清关系,也已来不及啦。”   李绯青目光一转,见厅内众人投向她的眼神或鄙夷或惋惜,一众同门师兄弟也多面色狐疑,心中一沉,不敢去瞧易风神色,只恨恨瞪着慕容无痕。   慕容无痕微笑着,目中却一片漠然:“青姑娘感念师恩,不愿跟我走,也只好由你。但只怕你会后悔。”他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詹横野,转身招了招手,带着玄衣教等人离去,留下李绯青独自一人站在大厅正中。   厅内气氛压抑,一时无人说话,半响,穆飞羽终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影山众弟子纷纷大惊,围了过去。李绯青急道:“师父!”踏上两步,却听穆飞羽颓然道:“别再叫我师父,我受不起。”他语声低哑,听在李绯青耳中却如惊雷一般,她顿足僵立,泪水抑制不住便要夺眶而出,却又咬牙忍住,心中不断默念:现在不能哭,可以解释清楚的,师父这么疼我,又怎会不信我。   穆飞羽缓缓起身,走到李绯青面前。李绯青只觉师父的目光仍像过去一般慈爱温和,低声道:“师父,弟子和那慕容无痕……”穆飞羽摆手制止她继续,一字字道:“你虽是我最钟爱的徒儿,但竟自甘堕落,与魔教妖人结下私情,你我的师徒情分至此已尽,今日将你逐出师门,在座诸位,都是见证。你……这就下山去吧。”   李绯青怔怔站着,恍若置身于噩梦中,却听詹横野哼道:“如此重罪,只逐她出师门,岂非太过便宜了她?她一身武功,若投身魔教,便不知要残害多少武林同道,穆掌门就不怕养虎为患?”穆飞羽闭了下双眼,道:“詹堡主说的是,她年纪幼小,又是女子,死罪可免,但须废去全身武功后方可离开。”   花离染瞥了眼顾卿云,嘴唇欲动,身旁的中年汉子却一拉他的衣袖,缓缓摇头,他们心中均知若强自为李绯青出头,稍有不慎便会惹上与魔教勾结的嫌疑,成为武林公敌,何况穆飞羽处置李绯青属影山派中私事,外人的确不便插手。   穆飞羽伸臂将李绯青身后所负的聚影剑拔了出来,李绯青此时脑中一片空白,心下反倒无所畏惧,屈膝跪了下来,静待师父处置。穆飞羽剑尖在李绯青琵琶骨前微微颤动,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。   沈洛在旁几次三番想要出口求情,但想到此事触及师父若干年前的一件隐痛,万难有回转的余地,偷眼向大师兄看去,见易风失魂落魄地站着,自也是饱受煎熬,不禁暗暗叹气。   又听詹横野道:“穆掌门,当断不断,后患无穷,既是不忍心下手,不若由老夫为你代劳!”说罢从穆飞羽手中接过聚影剑,运劲朝李绯青肩胛处一剑刺出。   沈洛终是心下不忍,扑过去护住李绯青,口中叫道:“师父,请饶过师妹吧!”   詹横野眼见沈洛飞身相护,心中恼恨他之前出言无理,手中长剑去势丝毫不停。   一剑落下。李绯青浑身一震,见聚影剑插入沈洛后背数寸,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,热呼呼地淌落在她手上。詹横野已放脱剑柄,脚边落下一颗小小银珠,正滴溜溜在地上打转。   李绯青抱紧沈洛,哑声唤道:“三师兄?”低头见沈洛嘴角牵动,费力冲她扯出一个微笑,便缓缓闭上了双目。李绯青顿觉万念俱灰,伸手取过沈洛的长剑,朝颈中刎去。   只听耳畔一人说道:“且慢!”手腕已被人钳住,动弹不得。李绯青抬首,见顾卿云面色苍白,正低头看着自己,他神情中颇含怜悯,目光却甚为坚定,朝她缓缓摇了摇头。   詹横野斜眼打量顾卿云,心中暗忖:这人在重伤之下,仍能用银珠打落我手中长剑,功力之高难以估量。口中却道:“沈世侄却为何突然出现,老夫收手不及,这可如何是好?”   花离染重重哼了一声,踱步至前,探了沈洛鼻息,取出银针刺了几处穴道,突然出手将剑拔了出来。李绯青“啊”地叫出声来,却见伤口处流出的血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多,心中平白生出一丝希望,眼巴巴看着花离染,目中尽是哀求之色。   花离染手中银针不停,连刺数处穴道,又取出颗药丸喂沈洛服下,低声道:“没伤及心脉,有的救。”回首命人将沈洛抬至一旁处理伤口。   顾卿云接过李绯青掌中长剑,放开了她的手腕,沉吟片刻,向穆飞羽说道:“若在下能证明李姑娘与那魔教教主之间并无私情,穆掌门能否收回成命?”   詹横野哈哈笑道:“顾庄主说笑了,这里所有人都已看到了,那魔教教主为她亲临影山,铁证如山,你还要怎样证明?”   顾卿云目中掠过一丝冷意,道:“詹堡主是否可代穆掌门为此事做主?”詹横野面色一窒,悻悻住口。   顾卿云缓缓道:“穆掌门,为李姑娘亲临影山的,并不止魔教教主一人。”   拂柳谷主叶红云端着杯茶,目光一直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,此时插嘴道:“顾庄主的意思是?”   顾卿云道:“在下早已说过,飞花庄此次正是为李姑娘而来。”他顿了顿,“李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,更在相救时与我有肌肤相亲之实,顾某早已……非卿不娶,此次上山,原是为求亲而来。”   他这番话说出来,厅内众人多数半信半疑,叶红云妙目一转,轻笑道:“顾庄主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的,倒像是临时编出来为李姑娘求情来着?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叶谷主说笑了,终身大事,岂能儿戏。更何况在此之前,我与她已交换了信物,约好前来求亲,若非如此,众位心中想必清楚,我飞花庄是绝不会踏进影山半步的。”   叶红云冲口道:“什么信物?”此言一出,又觉追问人家男女之间定情信物为何物有些不妥,脸上不由一红。   顾卿云却不在意,向李绯青温言道:“那个玉瓶,你收在身边了么?”李绯青一颗心都悬在沈洛的伤势上,他二人的对话倒是没听进去几句,突然听顾卿云向她问起玉瓶,呆了一呆,茫然探手在衣袋中一摸,倒真摸出个小小玉瓶,恍惚中记起是顾卿云受伤时得来的,当时随手放入怀中,倒是一直忘记了此物。   顾卿云暗中松了口气,递过玉瓶,微笑示意叶红云观看。   叶红云接过玉瓶,只觉触手温润,瓶身处飞花图案雕琢的甚为精致,瓶底刻着一个小小的“云”字,便点了点头,道:“确为顾庄主之物。”   顾卿云又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,这帕子质料普通,没什么特别,边角处绣着朵小花。白钧安“咦”了一声道:“这不是师妹绣的菊花帕么?”影山弟子都还记得,去年开春前李绯青兴致勃勃地学起了刺绣,这帕子本是要绣给大师兄的,结果绣了一年,勉强完成,那朵菊花却绣的不伦不类,招致众人耻笑,李绯青一怒之下,决定自己留着用了。众弟子心中都想:顾卿云将这绣得七拧八歪的菊花帕当宝贝一般收着,难道真的与师妹有情?   李绯青自然记得这帕子是当日拿来为顾卿云敷伤口的,却听他说道:“这手帕是她亲手所赠,盼我亲来影山向穆掌门提亲,不想魔教教主先我一步出言挑唆,倒令穆掌门误会了她。”   詹子辰冷笑道:“这妖女与魔教教主在青楼厮混,又和顾庄主交换信物,倒是多情的很。”   顾卿云冷然与他对视,詹子辰被他目光所摄,低下了头去。   不名一文剑在旁冷冷道:“魔教中人胡言乱语也能信得?我家庄主既已求亲,这位姑娘就是我飞花庄的未来主母,若是有人出言污蔑,先得问问老子的剑答不答应!”   穆飞羽叹了口气,向李绯青问道:“此事是否如顾庄主所言?”   李绯青想要否认,却见大师兄易风朝自己微微点头,她一向对大师兄的话言听计从,便垂下眼睛,极低声地应道:“是。”   事已至此,影山派与飞花庄结亲似乎已是最好的结果,既可免得影山派因李绯青一事被江湖中人耻笑,又化解了两派多年来的恩怨,穆飞羽就算心中仍存疑虑,也只得答允下这门亲事。一尘大师、毕建春掌门等上前纷纷恭贺,顾卿云将李绯青手中那瓶解药给了詹横野,又提起慕容无痕约战詹家堡一事,表示飞花庄有意助他一臂之力,詹横野权衡利弊,当即邀顾卿云伤愈后与在座众人至詹家堡一聚,共商如何对付魔教的大计。   众人下山时,拂柳谷主叶红云瞟了眼那叫阿旺的青年,招手让他过去,给了他几锭大元宝,忍笑道:“有了银子,便快些讨个老婆,千万别没事就朝别的姑娘家胸前乱瞧了。”   与子同行   李绯青魂不守舍地手捂左腮上的锦帕,轻轻靠在马车厢壁一侧发呆。   眼见离影山远一分,她的心便冷上一分。   风波虽已过去,但师父似已对她失望,竟连她去探病也避而不见。师兄们见面也多神情尴尬,说不上几句便寻借口离开,也是,师父吐血,三师兄性命垂危,说起来都是因她而起,师兄们恼她也是应该,只是大师兄……   想起大师兄,李绯青心中一痛,此事过后,只有大师兄待她一如往常,更对当日之事绝口不提,但为何每次见他,都觉得他眼底满是疲倦和黯然之色。她宁愿大师兄狠狠骂她一顿,也不愿他像现在这样,好似什么都明白,却偏偏无能为力。   面前递过一只盛了白粥的碗,“吃点东西?”李绯青木然抬头,对面顾卿云目光沉静,看着她问道。   李绯青摇了摇头,颓然道:“我……我不饿。”顾卿云“哦”了一声,随手将碗放到一旁,便又翻起书来。   李绯青瞧着对面已成为自己未婚夫婿的男子,越看越觉着陌生,心下又是一阵委屈。   师父呕血后便一直卧床静养,婚约当日虽已定下,因此事对影山派来说颇为尴尬,故飞花庄不提,也无人主动为她张罗成亲之事。   三师兄虽保住了性命,但那一剑伤了肺叶,医治起来颇费时日,花离染对影山派心存芥蒂,不愿在影山久留,顾卿云向穆飞羽告辞时,便提议带沈洛回飞花庄医治,又说想让李绯青也跟去散散心,穆飞羽自是欣然应允,还叮嘱他代为管教徒儿。   李绯青心下颇不情愿,但担心沈洛沿途无人照料,又自觉无颜面对师父和众位师兄,便收拾了几件衣服,随着飞花庄众人离开影山。哪知下山后便被塞进马车,指定照顾受伤的顾卿云。花离染更是不许她擅入载着沈洛的马车中探望,说是“伤者赤身露体,女子须避嫌疑”,于是李绯青只得整日闷在这马车中暗自神伤。   顾卿云忽又抬头,迎着她的目光,问道:“你在怨我?”   李绯青一窒,忙摇头道:“没有,你一片好意,还出手救了三师兄,我怎会怪你?”   顾卿云垂目看向手中书册,又道:“你不想嫁我。”这回语气换做了肯定。   李绯青想要点头,却是不敢,摇头,却也不愿。   顾卿云道:“我信你和魔教教主并无私情,你,可是喜欢你三师兄?”   李绯青咬了咬嘴唇,轻声道:“三师兄虽拼了性命救我,但他自小就将我当妹妹一般对待的,若是他有事,我也会不顾性命为他。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聚影剑上,缓缓道:“易风?”   李绯青身子微微一震,耳根子也红了,突然有种被捉奸的感觉,垂下眼睛不敢看他。   半晌,顾卿云温和的声音又再响起:“对不住,当日事出无奈,不曾想到你已有了心上人。这件事……给我点时间,总还会有解决的法子。”   李绯青猛地抬起头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,道:“你是说……”   顾卿云道:“这事只怕已在江湖中传开了,只有等事情慢慢淡了,再设法解除婚约,只是不知你大师兄会不会介意你……”   李绯青冲口便道:“大师兄绝不会介意的!”话一出口,脸上又是一红,偷眼瞥去,见顾卿云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道:“那就好。”   李绯青一时欢喜无限,又觉对顾卿云有些愧疚,呐呐道:“可是你……”   顾卿云轻声道:“我没关系的。”伸手取过放在一旁的那碗粥,递给了她,“现在可以吃了?”   粥仍是温的,李绯青小口抿着,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,一时讪讪,目光游移到顾卿云手边的书上,却被扉页上的字迹吸引,“绝色心法?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递过书册,“这本书是家母所著,里面记录着些驻颜养生的诀窍,大部分为家母自创。”   李绯青正值妙龄,自然甚为爱惜容颜,一听之下大感兴趣,接过那书翻开细细研读,果见内中或食补,或敷面,或调息,都是从所未见的妙方,李绯青边看边是赞叹:“这琅嬛玉露汤简直妙极……幽兰吐纳法真可以吐气如兰么?……能写出这样的书,你娘一定是个大美人!”   顾卿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,见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,便道:“这本书原是写给女儿家看的,你若喜欢,便留着吧。”   李绯青大喜过后,又有些犹豫:“可以吗?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,一本书册又值什么,何况家母若是知晓她的书被姑娘如此看重,定也十分欢喜。”   李绯青捧着绝色心法,不由展颜一笑,虽说牵动着脸颊肿处隐隐作痛,但连日来心中积聚的阴郁也随着这一笑一扫而净。   众人行至客栈休息时,李绯青终忍不住求了顾卿云,让花离染领她去探望三师兄沈洛。   一进房门便听到沈洛气若游丝的哼唧声。李绯青忙抢至床前,见沈洛散着长发,埋首伏卧在被卧中。李绯青轻声道:“三师兄,我来看你了。”   听到声音,沈洛费力转头,见是李绯青,眼睛一亮,呻吟道:“师妹,我要死了。”   李绯青一惊,死鱼脸明明说三师兄在日渐好转的,转头看了眼花离染,见他一张死鱼脸上平静无波,像没听到沈洛的话一般,不禁急道:“我师兄伤势是不是反复了?”   却听沈洛唉声叹气地接着说道:“再不沐浴,我肯定会被脏死。”   花离染哼了一声,转身疾步走出了房间。   李绯青吁了口气:忘记三师兄有洁癖了。柔声安慰道:“师兄,你再忍耐一下,等伤口长好了……”   沈洛哀嚎阵阵:“伤口长好,我也不想活了!”   李绯青垂下头,低声自责道:“都是我不好,若不是我,你也不会……”   沈洛眨了眨眼:“傻丫头,若是觉得愧疚,就快点打桶水来帮我洗个头吧,我头上好像有虱子了,那个死鱼脸根本不管我。”   李绯青一笑,忍不住道:“师兄,三日不洗头是不会生虱子的。”虽这么说,却不忍拒绝,转身出了房间,找店小二要了桶热水搬到床前。   忽听身后一人冷冷道:“姑娘在做什么?”   原来花离染不知何时又回来了,李绯青忙着搬凳子,卷袖子,随口道:“帮我师兄洗头。”   花离染板着脸道:“男女授受不亲,姑娘已有婚约在身,更万万不能替他做这种事。”   李绯青为难道:“可以前都是我帮师兄洗啊,旁人手重,师兄怕扯断了他的头发。”   沈洛苏醒后已知李绯青定亲一事,哼道:“别说定亲,就是嫁人了,她还是我师妹,不让她洗,难道你来?”   花离染沉着脸,突然卷起了袖子,提过木桶,竟真的替沈洛洗起头来。   李绯青和沈洛一起目瞪口呆,沈洛半晌方回过神来,有气没力地说道:“死鱼脸你要是扯我一根头发,等本少爷伤好了,一定不放过你!”   花离染冷冷看了他一眼,伸指朝桶中弹了些粉末,沈洛惊道:“你你你……放了什么在水里?”   花离染淡淡道:“让你头发不易长虱子的药粉,你再啰嗦一句,我便放些让你变秃子的药粉。”沈洛果然乖乖闭嘴。   李绯青心中暗笑,凑上前去,低声冲沈洛道:“三师兄,我得了一本秘籍,里面都是保养容颜的方子,等你好了借给你看。”沈洛双目一亮,嘴唇微动,斜眼瞅了眼正专心洗头的花离染,终是没敢开口说话。   好容易等沈洛搅干了头发,沉沉睡去,李绯青和花离染一起走出房间。   花离染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盒,递给李绯青道:“这是庄主命我调好的药膏,姑娘敷在脸上,肿处便不会那样疼了。”待李绯青伸手接过,转身便欲离开,只听李绯青在身后唤道:“鱼兄!”   花离染身子一僵,缓缓转身,脸色不善地瞪着她。   李绯青捂了下嘴,神色尴尬,讪讪笑道:“那个,花兄,多谢你。”   花离染冷冷道:“药膏调配简单,无须客气。”   李绯青低了头,轻声道:“不,我是谢你救了三师兄,若他因我而死,我定会懊悔终身,那日得你出手相救,你不知我心中有多么感激。”   花离染沉默片刻,冷冷道:“姑娘照料好庄主即可,无须对我心存感激,我救沈洛,本也不是因为姑娘。”他转身走了两步,并不回头,又道:“转告你师兄,若再让我听到跟鱼有关的字眼,他就一辈子也别想下床沐浴了!”   堡中惊变   又过几日,有一批飞花庄庄客赶来接应,顾卿云见过来人后,便命马车改了方向,一路西行。   自从顾卿云允诺解除婚约,李绯青与他相处时便少了些拘谨,只是此人寡言少语,每日在车中不是看书就是闭目养神,偶尔开口,也只是简单询问李绯青衣食上的需要,李绯青有心求他讲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来听,却不知从何处下手。   这日见马车突然改道向西,忍不住问道:“咱们这是去哪儿?不回飞花庄了?”   顾卿云微一点头:“收到一尘大师传书,魔教云、贺二长老召集四堂人手,为进犯詹家堡做足准备,咱们索性直奔詹家堡,助詹堡主一臂之力。”   詹横野一剑险些要了沈洛的命,李绯青对此不免有些耿耿于怀。顾卿云道:“我知你不想见詹堡主,只是……魔教同样视我为大敌,若让你一个人先回飞花庄,我怕会有危险。”   李绯青想起初见那日,他被魔教伏击险些丧命,点头道:“不错,那日娄烟布置周密,在梧州城外安插众多人手只为对付你一人,想必事前已知道你就是战神了。”   顾卿云似乎颇感兴趣:“那魔教女子叫做娄烟?”   李绯青摇头道:“我也不知她叫什么。”当下将初遇娄烟,再到后来与慕容无痕一路追踪,直至密林中救下顾卿云期间所遇之事讲了一遍。   顾卿云沉吟道:“原来你与詹家堡之间种种误会由此而起,只是不知魔教教主处心积虑在其中挑拨,究竟有何用意。”   李绯青闷声道:“自是想见我两派失和,从中取利了。”想起自己成为慕容无痕利用的一颗棋子,心中愤愤不已。   顾卿云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仍一副有所思的样子,缓缓道:“只盼此次助詹家堡渡过此劫,能揭过你们之间的梁子。”   李绯青心下感动,道:“你……还有伤在身,其实无须……无须……”   顾卿云微笑着打断她道:“就算不去詹家堡,魔教也会来寻我麻烦,何况此次一尘大师广发英雄帖,各大门派均会派人前去相助。”   李绯青低低应了一声,心思不由自主转到他最后一句话上:各大门派均会派人前去相助。那么,大师兄也会去的吧……   如此过了多日,在花离染悉心调理下,顾卿云伤势渐渐痊愈,沈洛也已可下地行走。数日后一行人抵达詹家堡,顾卿云命人呈上拜帖。   过不多时,进堡通报的仆役领着个小丫头迎了出来,那小丫头神色惊惶,屈膝行礼道:“请问哪位是花离染花公子?我家大少爷仿佛不太好,老爷想请花公子先去看看,并请各位前厅奉茶,他稍候便到。”   飞花庄众人又是七嘴八舌议论一通:“詹横野这老头儿礼数不通,庄主何等身份,赶来助拳都不知出来迎接……”“情有可原,没听那小丫头说他儿子快死了么……”“儿子死了又怎样,咱们不帮他,魔教来杀他个片甲不留,自己老命都保不住……”“咳,大头兄,何必涨魔教志气,灭我正派威风……”“这老头很正派嘛?我看未必……”   顾卿云与花离染交换了个眼色,心知若是詹子阳伤重不治,詹横野必会迁怒于李绯青,花离染向那小丫头说道:“前面带路。”便随她匆匆而去,剩下的人便由那名仆役迎进前厅。   众人饮了会茶,忽听远处隐隐传出哭声,过不多时,方才那丫头又匆匆走了进来,红着眼眶向顾卿云行礼道:“花公子请顾庄主内间叙话。”   顾卿云眉间轻锁,吩咐了飞花庄众人不可大声喧哗,便随那丫头离了前厅。   李绯青与沈洛互望一眼,暗自心惊:莫非詹子阳竟已离世?李绯青生怕顾卿云为她与詹家堡再起争执,她已欠他良多,实不愿再给他多惹麻烦,心中焦躁,不住朝厅口张望,只盼顾卿云快些出现,却偏偏看不到半个人影。   又过了一阵,一个丫鬟端着茶盘,进门为众人更换茶水。李绯青不爱饮茶,一碗茶已凉透却未曾碰过,那丫鬟垂首上前为她换过新茶,李绯青瞧着她在一旁忙碌,心中蓦地闪过些许不安,似乎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,却偏偏想不起究竟为何事。   飞花庄众人中以张大头最为聒噪,他遵从庄主吩咐耐着性子坐了半天,此刻终于按捺不住,小声嘀咕起来:“就算儿子死了,也该派那小丫头过来知会一声,免得大伙儿在此等得尿急……”   他正准备滔滔不绝,大发詹家堡一顿牢骚,忽见李绯青站起身来,一言不发,疾步蹿至那丫鬟身后,伸指点向她脑后玉枕穴。   张大头张大了口,讶然道:“不愧是庄主夫人,我才说了一句,就替我出头,这这这……叫小人何以为报?”   却见那丫鬟头也不回,反肘撞向李绯青胸前膻中穴,出手又快又狠,与方才那木讷畏缩的模样判若两人。众人一惊之下,便听李绯青叫道:“快捉住她,这人是魔教中人假扮的!”   那丫鬟嘿嘿一声阴笑,听嗓音竟像是个男子发出,只听他说道:“现在发现 ,已经晚了!”手下不停,与李绯青斗在一起,脚步却渐渐向厅口移去。   张大头率先抽出朴刀,嚷道:“夫人,我来助你!”双手握刀,便要抢至厅口堵住那人退路。哪知他深吸一口气后,忽地眼冒金星,直朝前栽去,忙将刀尖朝地下一顿,稳住身形,口中叫道:“哎哟,老子头晕!”   飞花庄群雄中又不住有人叫嚷出声:“老子也晕!”“不好,莫非茶中有毒?”   那假扮丫鬟的男子哈哈笑道:“众位就静待我教后援前来收尸吧。”趁李绯青心思微乱之际,身子一闪,已出厅而逃,李绯青想要追出,只听沈洛叫道:“师妹别追,须防有诈。”   李绯青停步回转,见厅内众人大多感觉头晕无力,自然是饮过的茶水中被魔教中人下了毒,不由顿足自责道:“为何我没早点想到!”原来直到张大头提起那小丫头,李绯青才蓦然惊觉自己一直惶惶不安的原因:那小丫头的面貌李绯青虽从未见过,但她看人的目光,却仿佛似曾相识。特别詹家堡门前,那小丫头向众人回话时,目光似不经意间朝李绯青脸上瞥了一眼,现在忆起,竟似足了那魔教妖女——娄烟!   想到娄烟不知又布置了什么圈套引顾卿云上当,李绯青急道:“顾庄主处境凶险,我得速去寻他。”沈洛因伤势忌饮茶水,未曾中毒,接口道:“还有死鱼脸,师妹,我跟你同去。”   李绯青见飞花庄群雄大半有毒发征兆,又有些踌躇。不名一文剑未曾饮茶,向李绯青道:“此毒看来一时半刻不会伤及性命,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寻到庄主与花公子才有活路,姑娘放心去吧,这里交给在下。”   李绯青点点头,与沈洛携手出厅,纵身上了房檐,四下望去,见这詹家堡内房舍众多,密密麻麻连成一片,哪里猜得出顾卿云去的是哪个方向。   正犹豫间,忽见东南角上灰影一闪,两人不约而同,朝那灰影方向追去。影山派轻功有其独到之处,两人又尽得穆飞羽真传,果然过不多时,已渐渐拉近与那灰衣人之间的距离,前方那人似也觉察不妙,忽然一跃下地,钻入一处房舍。李绯青急欲抓住他盘问顾卿云下落,跟着跃下房檐。见那房舍大门敞开,内有几进房子,居中一间房中央地上,一个黑衣人面朝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,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。   李绯青心中一紧,唤道:“顾庄主,是你么?”抢步上前,沈洛在她身后也跟了过去。   两人还未等靠近那人,忽觉脚下一空,身子同时向下急坠,欲待提气上跃,只听上方有人哈哈大笑,两股劲风从头顶压下,两人身在半空无法相抗,只得顺势落下。紧接着头顶轰轰声响,光亮掩去,两人竟被困在了地底一间石室内。只听上方一人笑道:“詹家堡的机关密室倒也好用,不费吹灰之力,便捉住了两个。”听声音正是那假扮丫鬟的男子。又一个陌生的嗓音笑道:“那顾卿云害得咱们四年来东躲西藏,现今捉住他未婚妻子,总算出了老子一口恶气。”   李绯青听到两人对话,反倒松了口气:看情形顾卿云暂时无碍,若已被害,这两个魔教中人便不会因困住了她与师兄便如此雀跃。   那假丫鬟忽地笑道:“莫急,主上现已将那姓顾的小子引入机簧阁,他就算有三头六臂,也必定防不胜防。”李绯青心中一沉,又听另一人诡笑道:“这小子如此可恶,不送他顶绿帽子戴戴,老子实在心中难安。”那假丫鬟笑道:“莫非你看中了这影山派的丫头?”另一人呸道:“你当老子和姓顾的小子眼光一样低么?老子只是想……”他声音渐弱,低不可辨。   李绯青心中不服,扯了扯沈洛衣袖,低声问道:“师兄,我又有哪里不好了?为何那人说看中我便是眼光很低?”   沈洛苦笑一声,喃喃道:“傻孩子……”   他突然住口,两人鼻中同时闻到一股异香,只听头顶两人阴笑道:“两位孤男寡女共居密室,切勿耽搁了大好春宵。”   暗室生香   李绯青惊道:“师兄,他们放迷香了!”   沈洛伸手按住她的鼻子,低声道:“闭气。”   李绯青依言屏息闭气,但片刻间那香气已遍布室内。两人一口气憋得再长,到底不能长久。李绯青终忍不住喘了口气,将一口异香吸入腹中。   沈洛突然飞身滑至石室一角,远远避开了李绯青。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师兄,我有点头晕,还有些心慌。”   沈洛在暗处闷声道:“忍着。还有,待会不论你有多难过,千万不可靠近我,知道么?”   李绯青应道:“哦。”   过了片刻,李绯青又道:“师兄,我好像在出虚汗,是不是毒发了?”   沈洛咬牙道:“闭嘴!”   李绯青一阵虚汗出完,只觉浑身燥热,头脑愈加晕沉,忍不住问道:“师兄,他们说的春宵是什么意思?”   沈洛身上也是燥热难当,正自暗自心惊,耳听李绯青挪动脚步,一步步朝身边走来,忙道:“你怎么不听话,让你别过来的!”   李绯青茫然道:“师兄你的声音怎么有点奇怪?我……我想和你死在一起。”脚下不停,在黑暗中循声朝沈洛方向走去……   ※ ※ ※ ※   且说顾卿云随那小丫头穿过花园,转了几个弯子,到了一处三层高的楼宇前。那小丫头回头道:“就是这里了,顾爷请进吧。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却未动脚步。   那小丫头似乎有些着急,哽声道:“顾爷再不进去,只怕我家老爷就要与花公子吵起来了。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是么?他们现下只怕未必有这份力气罢?”   那小丫头垂下头,低声道:“顾爷在说什么,奴婢怎么听不懂了。”   顾卿云垂目看了她一眼:“娄烟姑娘诡计迭出,聪慧过人,又怎会不懂。”   那小丫头眸中寒光一现,随即轻笑道:“战神目光如炬,佩服佩服。”   顾卿云道:“姑娘一路疾走,气息丝毫不乱,就算堡中丫鬟习过武艺,经此巨变也必定心慌气浮,绝不会似姑娘这般脸上惊慌,气息却平稳异常。”   娄烟侧头低笑道:“公子又怎知我就是娄烟?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姑娘能在詹家堡内肆意作为,想必詹堡主此刻已落入魔教手中,姑娘恨我入骨,想必是要亲自对付我的。”   娄烟咬唇笑道:“不错,顾公子,你杀我教主墨竹公子,此等深仇,焉能不报。”   顾卿云见娄烟一副浅颦轻笑的可喜模样,心中却愈加提防。   不久前,这女子出现在梧州齐风客栈,也是这般言笑晏晏,自称杀害众多正派高手,只为引战神现身一见,随即飘身而走。待他追出与之交手,发现这女子轻功绝佳,招式诡异,却甚为爱惜羽毛,绝不与他正面相抗,一路将他引至城外密林。只等埋伏的魔教众人现身后,娄烟突然变脸,招招似欲同归于尽,拼的受他一掌身受重伤,最终欺近身前用毒指套在他胸口插下一爪。顾卿云虽强自支撑将围攻之人一一击毙,却被娄烟逃脱,自己也毒发昏迷,若不是李绯青恰巧经过,只怕已不明不白的丧命于梧州城外。   梧州一战是顾卿云生平未遇之奇耻大辱,自不免对娄烟另眼相看,暗暗聚力于掌,只待时机成熟,便欲将面前这妖女毙于掌下。   娄烟妙目一转,笑道:“顾公子,打我是打不过你的,只不过你若想杀我,也不是这样容易。何况,你不想知道花公子的下落么?”   顾卿云道:“姑娘想要怎样?”   娄烟一指面前楼宇,笑道,“实不相瞒,花公子就在里面,只是这屋子被詹堡主造的有些奇怪,本教之中可是无人敢进去请花公子出来,只有麻烦顾公子一下了。”   顾卿云略一思索,问道:“此处便是机簧阁?”   娄烟拍手笑道:“顾公子果然见识广博,詹家堡机簧阁名震江湖,小女子对传说中的五行毒谱慕名已久,奈何技艺浅薄,不敢进去一探究竟,顾公子如此英雄,想必是不怕的。”   江湖传闻,詹家堡历来以暗器、机关、制毒三种绝学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,这机簧阁内更是集此三种绝学之精华,设置了种种机关密道,为历代堡主藏宝之地,武林中也有不怕死的偷偷潜入,皆是有去无回。詹家堡亦放出狠话,若有人能凭本事活着走出机簧阁,阁中宝物便任君挑选一件带走。   顾卿云道:“若在下有幸为姑娘取到五行毒谱,姑娘是否可放还詹家堡一众人等?”   娄烟一转眼珠,笑道:“这个嘛……还是等顾公子活着取出毒谱,咱们再议。”   顾卿云微一颔首,举步踏入大门。   娄烟凝目瞧着他的身影没于机簧阁内,眼含讥诮,微微一笑:“顾卿云,我虽想得到五行毒谱,但更想要的,是你的性命。”转头道,“来人。”   隐藏于暗处的黑衣人纷纷现身,躬身道:“主上。”   娄烟冷然道:“放把火将这机簧阁烧毁,另外加派人手,给我守在这里,不许任何人出入。”   她话音方落,只听身后有人拍了几下手掌,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悠然道:“果然行事狠绝,不愧为我教紫衣圣女。”   娄烟缓缓转身,眼前出现了个全身白衣的俊朗男子,面目似曾相识,又见云、贺两位长老分列两旁,碧赭青赤四堂堂主及九尊堂下两个教众亦跟在后面,心下了然,道:“听闻本教墨竹令不久前于影山之上重现,莫非这位就是慕容公子?”   云长老喝道:“阮紫崖,你既知墨竹令重现之事,见了教主,还不上前参见!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并不接口,身后翟长老说道:“教主离世之时,我与紫褐雪苍四堂堂主都在场,教主亲□代阮姑娘执代教主之位,并未透露另选新教主之意,请问慕容公子的墨竹令从何而来?”   贺长老在旁冷冷道:“墨竹令是我奉教主密令,亲手交给慕容公子的,不知翟长老还有何疑问。”   翟长老脸色变了变,阮紫崖轻笑道:“慕容公子不是我教中人,教主却对你如此看重,岂非有些奇怪。”   慕容无痕报以一笑,道:“阮圣女不惜代价,定要那顾卿云的性命,在下看来,也有些奇怪。”   阮紫崖扬眉道:“顾卿云害死教主,我要杀他为教主报仇,有何不妥?”   慕容无痕似笑非笑,“墨竹公子神功盖世,昆仑峰之战被顾卿云重伤而亡,此事本就极为蹊跷,圣女急着追杀顾卿云,又先我一步赶赴詹家堡藏起了詹横野,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……”他顿了一顿,目光灼灼,盯着阮紫崖一字字道:“墨竹公子之死,与圣女你有关。”   ※ ※ ※ ※   沈洛身子越来越热,只觉李绯青每靠近一步,热气便增加一分,两人呼吸已近在咫尺,终于按捺不住,伸过手去……   忽听轰轰声响,眼前突现光亮,头顶石板已被人打开,沈洛仰头叫道:“是谁?”   只听顾卿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:“沈兄,是你?”   这声音此刻在沈洛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,忙道:“是,是。”施展壁虎游墙功一溜烟窜上出口,四下一看,不见那两个魔教教众,忙拽着顾卿云道:“解药呢?那两个人呢?”   顾卿云听他问的没头没脑,不由一怔,道:“在下无意中发现这个机关,才找到沈兄,却未曾见到有什么人,沈兄中了毒?”   沈洛汗流满面,又问道:“死鱼脸呢?”   顾卿云道:“在前厅为众人解毒,在下听说沈兄和李姑娘……”   他话只说了一半,沈洛早已飞奔而去,不忘回头叫道:“我师妹还在地底石室中,还请顾庄主速带她去找死鱼脸!”   顾卿云听说李绯青还在地底,顾不上疑惑沈洛的怪异行径,探头朝石室中叫道:“李姑娘?”见下面黑漆漆的瞧不清楚,隐约能看到个人影,却不闻李绯青回应。顾卿云担心李绯青安危,便即纵身跃下。   他双脚方一落地,便觉身旁有个人靠了过来。顾卿云问道:“李姑娘,是你么?”   李绯青脑中一片昏沉,依稀听见有人唤她,哑声道:“顾庄主,我在这里。”   顾卿云听她声音有异,走上两步,扶住了她,道:“李姑娘,你也中了毒?”   李绯青顺势一头埋入顾卿云怀中,只觉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,抬头软软道:“中了,你不用担心,这毒……也不怎么难熬……”   借着上方出口*射*入的微光,只见顾卿云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担忧之色,正低头看着自己,李绯青不由看得痴了,喃喃道:“你……你长得真好看,比三师兄还好看,比……大师兄也好看……”脑中突然浮现两人初见时,自己扯开他胸前衣襟的情景,李绯青忍不住以手轻抚顾卿云胸膛,轻声道:“这里……也很好看……”她边呢喃着边将身子慢慢贴紧顾卿云身体,顾卿云全身一僵,却不由自主伸臂揽住了她柔软的身子。   李绯青连拱带扯,拨开顾卿云胸前衣襟,伸指细细抚摸内中赤*裸的肌肤,手指过处,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细的战栗,她凑过头去,在那胸膛上轻轻吻了一口,那胸膛瞬间急促起伏了几下,李绯青觉得有趣,又眯着眼睛一路向上,轻咬住脖颈处细细吮吸,腰间环绕的手臂愈来愈紧,李绯青轻晃腰肢,低声嘟囔道:“疼……”   那手臂却突然松了开来,过了半响,顾卿云有些无奈的声音低低响起:“我知道你中了什么毒了。”   悠悠我心【附图】   当衣衫略显凌乱的顾卿云抱着衣衫略为不整的李绯青出现在门口时,大厅内一时鸦雀无声。   张大头盯着顾卿云脖颈上一处明显的红印,失声道:“庄主你脖子上怎么有个……哎哟!”他话说一半,便被身旁不名一文剑重重踩了一脚,大声呼痛住口。   顾卿云冷冷扫了他一眼,问道:“花公子呢?”   一旁的中年汉子忙道:“方才被沈公子拉去内间厢房议事。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抱着李绯青匆匆而去。飞花庄众人均自觉垂下视线——平素温和内敛的庄主此刻浑身散发着层层冷意,又有哪个不怕死的还敢朝他与李姑娘多看上一眼?   花离染与沈洛果然都在厢房之内。两人坐的极远,均是面色微红,顾卿云心急为李绯青解毒,一时倒也未曾在意室内的诡异气氛。   沈洛看到他怀中被点了昏睡穴的李绯青,凑上前来,清了清喉咙,陪笑道:“花兄,我师妹也中了此毒,还请……”   花离染离座上前,冷冷道:“我又不是瞎子。”沈洛讪讪住口。   顾卿云将李绯青轻轻放在床上,交由花离染医治,一转头间,才发现沈洛白玉般的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分外惹眼,沈洛脸上一红,咳了一声道:“我出去看看他们的毒去净了没有。”   花离染道:“慢着!”沈洛正欲朝外疾走的身形顿时定住。   花离染沉着脸走到他身边,掏出一只小盒,“涂上药膏,等印子淡了再去厅里。”沈洛连忙接过,就要坐下涂药。   花离染又哼了一声道:“出去涂,这两天别让我看见你。”沈洛忙着快步出门,一溜烟消失无踪。   花离染转身回到床前,见顾卿云垂着眼睫,似乎什么都没听见、没看见,又瞧了瞧床上昏睡未醒的李绯青,忍不住道:“你本不该这样快便带李姑娘回来的。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我不喜欢强人所难。”   花离染摇了摇头,取出颗药丸喂李绯青服下,看了看顾卿云脖颈间的红印,又取了一颗药丸递到顾卿云面前,“这解药颇有抑火清心之效,庄主要不要也服一颗?”   顾卿云头也未抬,道:“离染还是自己服下吧。”   花离染似乎笑了笑,道:“过半盏茶时间为李姑娘解穴即可。”收起药丸,转身离了厢房。   花离染一只脚方踏进前厅,便听张大头“啊哟”叫了一声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发呆,不由皱眉道:“大惊小怪,你是见鬼了么?”   张大头默然垂头将双足挪的离不名一文剑远了些,识相地没再作声,只是心中暗想:这倒奇了,花公子和庄主脖子上怎么都多了一块红印,又不像是撞的,难不成他们在练一种神奇的内功?   李绯青偷偷摸摸从厢房出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。   这个时间,顾卿云应该在前厅与各派高手议事,绝不会碰上的。李绯青如此自我安慰。   昨日她醒来时,顾卿云已不在房中,三师兄悄悄溜进来看她,告知各大门派应援詹家堡的人手陆续到达,魔教众人见正派高手纷纷而至,也不愿与之正面相抗,悄然退去,只是詹堡主及堡中众人至今仍下落不明。又提起顾卿云只身闯入机簧阁,居然不出半个时辰便毫发无损带着花离染出来,还取到了五行毒谱,言语之间对顾卿云甚为钦佩。   临了三师兄拍着她的肩,感慨道:“师妹,顾庄主人才出众,能嫁给他倒也不算委屈了你,何况你们……”他嘿嘿奸笑几声,冲她挤了下眼睛,凑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道:“顾庄主脖子上那颗红印,听说花离染给了他去痕的药膏,他都没用,看来对那印子倒是喜欢的紧,师妹,你们是不是已经……”   李绯青呸了一声,脸上一阵发烧,昏睡之前暗室中种种旖旎情景,渐渐一点一滴浮上脑际,更是羞愤无地,连踢带打把沈洛赶了出去,插上房门,将头埋进被卧中再也不肯见人,连晚饭都没敢出去吃。   于是乎天还没亮,李绯青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,熬到此时,再也撑不住,悄悄打开房门,见四下无人,便一步步蹑足而出,伺机寻找食物。   没走出几步,便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:“李姑娘?”   李绯青身子一滞,并不回头,足尖使力,展开轻功,姿态优美地逃之夭夭。   一阵狂奔后,更加饥饿*难耐,头晕眼花,李绯青抚胸喘息之际,忽觉面前多了一人。顾卿云一袭黑衫,白皙的脖颈处一片胭脂红印妖娆耀目,手中托着一方托盘,正静静看着她。   李绯青“啊”地一声尖叫,捂着脸背转身去。隔了一会,身后传来顾卿云颇为无奈的声音:“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我吧。”   李绯青双颊绯红,暗骂自己没用,强自镇定心绪,缓缓转身,却仍垂着眼睛不敢瞧他,口中干笑道:“那个,顾庄主,早啊。”   顾卿云温言道:“你也早。”   李绯青垂着头,只觉一阵香气随风飘了过来,偷眼瞥去,见顾卿云手中的托盘内,一碗鸡丝面正冒着丝丝热气,旁边还摆着四色精致小点,不禁连咽了几口口水。   顾卿云手指附近一处凉亭,道:“你饿了吧,咱们到那边坐坐,把面趁热吃了吧。”李绯青无法拒绝,只得垂头迈着碎步,一路跟着鸡丝面走到凉亭。   埋头将鸡丝面吃了个底朝天,又捏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,见坐在对面的顾卿云面上带着笑容,定睛望着自己,李绯青脸上一红,咳了一声,道:“这点心味道不错,你也吃啊。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道:“好。”伸手也捏了一块点心。   李绯青转了转眼珠,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,问道:“听说昨日你独闯机簧阁,救出花公子,还取到了五行毒谱?”   顾卿云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   李绯青一脸期盼地追问道:“早听说詹家堡机簧阁内机关密布,种种暗器毒药令人防不胜防,你进去后,到底破解了多少机关,才得到五行毒谱?能不能给我讲讲?”   顾卿云道:“五行毒谱存放在机簧阁第三层,上去需破解八十一道机关,幸而离染熟知毒药毒性,加之略懂机关之术,只是迷了道路,走不出来,我在第二层寻到他时,颇费了些时间。”   李绯青瞪大了双眼,惊道:“这样你才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破解了那八十一道机关,你……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家父年少时曾出入过机簧阁几次,早已对其中机关所在了若指掌,并将之绘制成图,只是此事连詹堡主也不知晓。这幅图,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。”   李绯青一阵神往,道:“令尊大人一定是位武艺超群,威震江湖的大侠了。”   顾卿云摇了摇头,道:“家父虽通晓绝世剑法,但多年前遭遇变故,武功全失,加之腿脚行动不便,故此江湖中几乎无人知道他的名字。”   李绯青“啊”了一声,自觉唐突,心下微感抱歉。   顾卿云道:“家父常道,有我娘陪着他一起隐居,每日与山水为伴,百啭千鸣,闲听落花,已是一生至乐。”   李绯青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你爹娘一定很恩爱,也很疼你,实在令人羡慕。”抬头见顾卿云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,急忙道:“我说的是真心话,可不是在安慰你,你从小有爹娘疼爱,已是极为幸运,哪像我,从没见过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子……”说着不禁有些黯然。   顾卿云柔声问道:“你是孤儿?”   李绯青点点头,“我七岁前一直在外面流浪,没少受人欺负,幸好后来遇上了师父。”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“所以我虽没有爹娘护着,但还是有很多人对我很好的,师父啊,三师兄啊,大……”她突然惊觉,声音戛然而止,偷眼瞧了瞧顾卿云的脸色。   顾卿云却像没感觉到任何不妥,淡淡道:“还有我。”   “诶?”李绯青呆住。   顾卿云道:“我也会对你很好的。时辰不早了,回去吧。”说罢起身走出凉亭,留下李绯青独自坐在原处发怔。   几天过去,各派高手已齐聚詹家堡,只有影山派应援人手仍未到达,沈洛与李绯青甚为担忧,顾卿云派出的探子回报,魔教近日来销声匿迹,并无动静,但也一直没有詹家堡失踪众人的线索。有了詹家堡的前车之鉴,众人商议决定,一面各自加强警戒,一面在地域相邻的门派之间建立联络点,平日互为呼应,防止魔教突施偷袭。并由北原寺居中策应,在各派间传递消息。飞花庄则负责继续打探詹家堡失踪众人的下落。   众人商议好对策,便纷纷离堡而去。沈洛与李绯青放心不下,决定连夜赶回影山,顾卿云遣了部分庄客先回飞花庄布置防务,剩下的人随他陪着李绯青同回影山。   这日,众人赶了一天的路正在客栈打尖休息,沈洛揭帘而入,眉间紧蹙,似有深忧。   李绯青当即站起,心中怦怦乱跳,问道:“可是大师兄他们在半路上出了事?”   沈洛摇了摇头,神情严肃:“收到大师兄书信,师父病重。”   前尘旧事   李绯青心急如焚,恨不能立即赶回影山,偏在此时,又出了件大事,飞花庄探子来报,崆峒派此次来援的十二名弟子竟齐齐暴毙于前方路旁,尸体均泛磷青色,死状恐怖,似为中剧毒而亡。   听完那人描述,花离染似是颇感兴趣,道:“听起来倒像是中了碧磷?此毒失传已久,难道还有人会用么?”   顾卿云看了李绯青一眼,略一沉吟,令花离染带飞花庄众人前去探查究竟,自己与李绯青、沈洛先行一步,赶赴影山,待余下众人将死者尸体就地掩埋后再随后赶来。   三人日夜兼程,一路疾驰,终于在数日后赶到影山脚下。   李绯青心系师父病况,急匆匆说了句:“顾庄主,我先上山看看师父。”便一跃下马,沿山道向上发足飞奔。行至山腰,忽觉面前寒气森森,劲风袭来,伴随一声冷喝:“何人胆敢妄入影山!”   李绯青提气侧跃,避开剑锋,口中叫道:“五师兄,是我。”   那人正是影山五弟子蓝朗,他看清来人是李绯青,愣了一愣,道:“师妹,你回来了?”   李绯青急忙问道:“师父现在怎样了?我去给他老人家请安。”   蓝朗神色变幻,一时未曾接话。李绯青心下起疑,脸色变为苍白,颤声道:“难道他老人家……”   蓝朗忙道:“师妹你别太担心,师父在清心苑静养,只是……”他说到一半,又是面露难色,吞吞吐吐,没再继续说下去。   李绯青正欲追问,只听远处一个女子声音传来:“是小师妹回来了么?”向山道上望去,一男一女快步走近,正是四师姐穆琳琅与六师兄白钧安。   李绯青叫道:“四师姐,六师兄。”   白钧安向李绯青含笑点了点头,以示招呼,穆琳琅仍一副漠然清冷的模样,说道:“爹爹等你多日了,随我去见他吧。”   顾卿云与沈洛已随后而至,沈洛见穆琳琅领着李绯青一路朝清心苑走去,拉了拉蓝朗衣袖,问道:“师父的病不妨事吧?”   蓝朗摇摇头,低声道:“自从那日吐血后身子就一直未见好转,前些日子又染了风寒,病情越发严重了……哎,师父这次被师妹气得如此厉害,我真担心待会他老人家见到师妹又再牵动情绪……”   沈洛目中掠过一丝忧色,却听白钧安在身旁轻轻道:“还有件事,不知如何向小师妹开口告知,师父昨日做主,将四师姐许配给了大师兄。”   沈洛闻言一怔,回头瞥了眼落在较远处的顾卿云,见他神色淡淡,垂着眼睛缓步上山,也不知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。   穆飞羽的病情远比李绯青想象中沉重许多。眼见闭目倚在病榻上的师父竟消瘦至斯,李绯青只觉胸中一痛,含泪走到床边跪了下来,轻轻握住师父的手掌。   穆飞羽睁眼见是李绯青,脸上现出一丝喜色,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,温言道:“青儿,回来了?”   李绯青见师父终于不再怪罪自己,心中又是欢喜,又是伤心,将头埋进穆飞羽怀中,哽咽道:“师父,您怎么……”   穆飞羽微笑道:“别担心,我很好。”伸手拉了她起身,抬眼见到站在门边的顾卿云,颔首笑道:“顾庄主也一起来了?请进来罢。”又对穆琳琅等人说道:“你们先下去,我有话与顾庄主和青儿说。”   待众弟子离开,穆飞羽含笑指了指一旁的竹椅,示意顾卿云坐到床边,向他注视了半响,方缓缓开口道:“我这一生,自问持身端正,无愧于心,唯独年少时好胜心太过,累得你母亲愤而离家避世,此事是我一生之憾,每每想起,总觉愧疚不安。”   李绯青奇道:“师父,你认识顾庄主的娘亲?”   穆飞羽点了点头,目光望向窗棂之外,思绪似已飘回多年前的年少时光。   “算起来已快三十年了,那时武林之中,有谁人不知天下第一美人花无双的名头?她出身武林世家,是飞花庄主花无影的独生妹子,人既美貌,武功又高,性子却颇为傲慢,多少武林世家子弟慕名前去飞花庄求亲,不是拒之不见,便是出言羞辱,更有甚者,出手将人家狠狠折辱,才又得了‘绿衣罗刹’这个称号。那时我剑法已经大成,加之刚接任影山掌门不久,正值意气风发之时,自持才貌武功无不出类拔萃,便自信满满地亲自登门向花庄主求亲。花庄主待我倒也客气的很,只说这个妹妹从小宝贝惯了,婚姻之事还得由她自己做主,接着便让他妹子出来见我。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,花无双容貌之美,实是我生平未见,她似乎对我印象不错,谈论了几句,便提出与我切磋剑法。”   李绯青插嘴道:“比剑的结果,自然是师父你胜了?”   穆飞羽苦笑一声,道:“不错,我最后以一招飞影撷荷,挑断了她的束发镶金丝带,花无双含嗔而去,却也自此对我另眼相看了起来。我自觉求亲之事有望,满心欢喜,不想她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,偏要再出道难题为难我下,让花庄主带话给我,说只要我为她取到月涌金莲,便答应下嫁于我。”   李绯青问道:“月涌金莲?”   顾卿云在旁轻声道:“传说中十三年开花一次的美人之花,只在月下开放,以之相赠美人,证明自己的情意,最为合适不过。”   穆飞羽道:“那年正值月涌金莲开花之期,花庄主又偷偷告知了我那美人之花的所在之处,说起来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,只待我取到那花,便等着筹办婚事了。”   李绯青看了顾卿云一眼,问道:“那为何……难道师父没能取到那月涌金莲?”   穆飞羽摇头道:“虽费了一番周折,最后我还是得到了月涌金莲,只是我最终却改变主意,将它送给了另一个女子。”   李绯青“啊”了一声,若有所悟,道:“那个女子,就是……师母吧?”   穆飞羽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,缓缓道:“不错,她便是守护月涌金莲之人,我与她斗智斗勇,激战三日三夜,虽险胜了她半招,但也被她用毒偷袭,险些失了性命。可她后来为我解了毒,还允许我带月涌金莲离开,只是……”   已经不想离开了。   穆飞羽叹了口气,道:“我将月涌金莲送给了她,当即带她回到影山准备成婚,就在婚礼当日,花无双突然出现,一言不合便接连出手重伤了几个前来观礼的宾客,我无奈上前出手制止,却不小心伤了她,令得她大怒而去,从此失了踪迹,飞花庄也因此事与我影山一派交恶。顾庄主,我负你母亲良多,本以为今生再也无法弥补,却没想到你与青儿竟能成就良缘……”   李绯青红了双颊,呐呐道:“师父,其实我和顾庄主……”   穆飞羽突然一阵猛烈咳嗽,又吐出一口血来,顾卿云忙出指封了他胸前几处穴道,又伸掌在他后心渡了些真气过去,穆飞羽呼吸这才渐渐平缓下来。   李绯青苍白了脸,轻声道:“师父,你累了,先休息一会吧。”   穆飞羽摆了摆手,道:“青儿,你自小受我宠爱太过,浑不知世间人心的险恶,本是最令我担心的弟子,顾庄主性情温和,行事稳重,实为良配,如今有他照顾你,师父也可安心而去了。”   李绯青眼眶一红,强笑道:“青儿不要人照顾,青儿只想待在师父身边,一直照顾您老人家。”   穆飞羽摇头笑道:“真是傻孩子。”拉过她的手交到了顾卿云手中,微闭了下眼,道:“好了,你们去吧,我有些累了,想睡一会儿。”   顾卿云牵着李绯青走到门边,忽然回过头,轻声道:“穆掌门,当年之事,家母早已视做过眼云烟,一笑处之,您也不必再心怀愧疚。”   两人出了清心苑,李绯青一直默不作声,顾卿云握着她的手,只觉触手一片冰凉,不由微微使力,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   只听李绯青幽幽道:“顾庄主,我师父的病不要紧的吧?”   顾卿云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   李绯青停住脚步,看着他认真说道:“我相信你,你说师父不会有事,他就一定不会有事。”她又自语般重复了一遍:“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说罢抽出手掌,转身快步走了开去。   这一晚,李绯青翻来覆去,辗转难眠,一时担心师父的病情,一时盼望花离染快些赶到,怎么也静不下心来。折腾到半夜,好容易有了些睡意,忽听窗外轻轻一响,李绯青一惊坐起,低声道:“谁?”   过了半晌,不听有人应答,李绯青拿起放在床边的聚影剑,穿好衣衫,刚走到门边,便听门外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低声问道:“小师妹,你睡了么?”   李绯青一呆,打开了房门,果然见穆琳琅一身檀色衣裙,面色淡然地立于月色之中。   后山阴云   李绯青讶然道:“师姐,你找我有事?”   穆琳琅点了点头,道:“随我来。”说罢头也不回,转身走开。   李绯青一路跟着,见穆琳琅走的是一条通往影山后山的小路,心下疑惑:师姐半夜带我去后山做什么?   穆琳琅领着李绯青直走到后山的一座墓碑前,脚步方停了下来。   李绯青认得那墓碑是师父为师母所立,每年清明和中秋,师父都会在坟前待上许久,陪伴亡妻。李绯青虽从未见过师母,心中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,她走到墓前,心中默默祷告:师母,盼你在天有灵,保佑师父平安无事。   穆琳琅在旁沉默了一会,忽然开口说道:“爹爹的情况并不太好,你心里要有准备。”   李绯青转身急道:“师父的病会好的,明日,等花公子赶到……”   穆琳琅截断她的话,道:“爹爹心脉曾受过重创,此次旧伤复发,又染上了风寒,只怕神仙转世也救不回了。”   李绯青愣愣看着她,似是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。只听穆琳琅又淡淡说道:“爹爹已经做主,将我许给了大师兄。”   李绯青身子微微一震,脸上火辣辣的,脑中已成一片空白,恍惚听到自己的声音茫然响起:“啊……是这样,那要恭喜师姐了。”   穆琳琅静静注视着她,并不说话。   一阵夜风吹过,李绯青瑟缩了下,人也清醒了些,低声道:“师姐,我有些累了,若没别的事……”   穆琳琅忽又冷冷开口道:“大师兄喜欢的不是我。”   李绯青心中一酸,轻声道:“师姐,大师兄他……”   穆琳琅不再理她,缓步走到墓碑附近的一处土堆旁,涩然道:“你七岁时被带回影山,爹爹和大师兄对你宠爱呵护,事事迁就,难道你从没奇怪过,他们为何会对你这样好?”   李绯青一呆,师父和大师兄对她的疼爱,她自小便已习惯,视作最自然不过之事,如今被穆琳琅一提,忆起以往种种,果然发觉有许多蹊跷之处。   师父对影山众弟子管教颇为严厉,就连对亲生女儿穆琳琅亦一视同仁,唯独对自己几乎连重话也没说过一句。大师兄也一向对她百依百顺,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,她总以为大师兄特别喜欢自己,才对她与众不同,难道这其中另有原因?   穆琳琅凝视着那土堆,唇边露出丝讽刺的笑意,说道:“这堆土下,埋着的是咱们的二师姐,也是我的亲生姐姐,穆青青。”   李绯青愕然道:“二师姐?”   她曾听三师兄提过,师父有个早逝的女儿,也就是二师姐,只是这位二师姐究竟因何故去,沈洛却闭口不谈,还再三警告她万不可再提起此事,李绯青只道是他怕引师父伤心,也就乖乖不再问起,时间久了,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,不想今日穆琳琅竟会提起。   李绯青看着那土堆,迟疑道:“二师姐就埋在这里?可为何……”   穆琳琅轻声道:“她犯了大戒,爹爹不愿再想起她的事,连她名字都不许旁人提及,是以姐姐人都死了,却连座像样的坟也没有。”   李绯青道:“二师姐她……做错了什么事,令师父如此恼她?”   穆琳琅看了她一眼,道:“她与魔教妖人有了私情,那妖人寻上影山,与爹爹动起手来,一掌险些震断爹爹的心脉。”她见李绯青脸色越来越苍白,道:“小师妹,你现在明白,那日魔教教主慕容无痕上山时,为何爹爹会如此恼怒了吧。”   她不等李绯青答话,缓缓接着说道:“那年我刚满十岁,姐姐就在那妖人上山当日自尽身亡,爹爹重伤之下受此刺激,又大病了一场,终日郁郁寡欢,之后他下山游历数月,再上山时,就带回了你。”   穆琳琅笑了一笑,道:“我初见你时,着实吃了一惊,大师兄更是目不转睛,眼中再看不到别人,师妹,你的容貌,像极了我姐姐小时候,就连撒娇和笑起来时的神情,也和她几乎一模一样。爹爹让你随了我娘姓李,给你取名绯青。绯青,绯青……爹爹虽不许别人提起姐姐的名字,其实在他心里,又何尝有一刻忘记我姐姐了。”   李绯青心中思绪烦乱,涩声说道:“大师兄和二师姐……”   穆琳琅垂下眼睛,声音同样苦涩:“大师兄和姐姐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,纵使姐姐死了,这么多年来,他心里始终有她。他虽从未跟别人提过,可是,我……知道的。”   李绯青怔怔看着她,穆琳琅道:“不错,我从很小就喜欢大师兄,可他和姐姐两情相悦,后来……小师妹,我知道你心中喜欢大师兄,可你已与顾庄主定下婚约,我告诉你这些,是盼你最终能放下此事,免得徒增伤心。”   李绯青愣愣出了会神,黯然道:“我明白了……师姐,大师兄他……心里很苦,你以后……要好好对他。”   穆琳琅还未答话,只听身旁树影中有人笑了一声,说道:“好个糊涂的小丫头,这么快便上了人家的当。”   李绯青与穆琳琅同时一惊,喝问道:“什么人!”   李绯青拔剑在手,眼见树影一晃,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中跃了出来,看着她微微浅笑,正是魔教教主慕容无痕。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师姐,你快去叫人,我挡住他。”踏上一步,就要向慕容无痕递招。   却见慕容无痕嘴角含笑,低声骂道:“不知好歹的丫头,我在帮你,反倒恩将仇报么?”   李绯青只觉眼前白影一晃,不假思索,聚影剑出手,朝他当胸疾刺,慕容无痕冷笑了声,侧身避开聚影剑,身法快的惊人,从李绯青身旁掠过,一把扣住穆琳琅手腕,拖着她疾奔而去。   李绯青忙提气直追,见慕容无痕一路朝后山峡谷处奔去,稍稍放心,前方是条死路,倒不担心他将师姐掠下山去。   追了一阵,果见慕容无痕在前方一处峭壁边缘停了下来,穆琳琅手臂软软垂下,看来已被他制住要穴,动弹不得。   李绯青叫道:“慕容无痕,放开我师姐!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将手掌按于穆琳琅后心,悠然道:“青姑娘,你这个师姐跟你争夺情郎,惹你烦心,不如我一掌将她推下山去,帮你去了这个情敌如何?”   李绯青大惊,忙叫道:“不,不要!慕容无痕,你到底想要怎样?”   慕容无痕看着她侧头笑道:“听说你已和顾卿云订婚?我倒小瞧了你。不过我慕容无痕看上的人,就这么跟了别的男人,让我这面子上如何说得过去,青姑娘,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   李绯青见穆琳琅身子微晃,似乎随时可能跌下深谷,咬牙道:“你想要我怎样?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很简单,乖乖随我下山,我就将你的宝贝师姐放了,保准她一根头发都不会少。”   李绯青想也不想,当即答道:“好,就是这样。”   穆琳琅叫道:“师妹,别答应他。”慕容无痕脸色一沉,挥手封了她的哑穴,又在她后心轻轻一推,穆琳琅立足不稳,朝深谷栽去。李绯青惊叫声中,却见慕容无痕闪电般出手扯住穆琳琅衣带,将她拉了回来,看着李绯青笑道:“在下生平最讨厌忤逆我心意之人,这次看在青姑娘面上,饶她不死,再有下次,可就说不准了。”   李绯青脸色惨白,叫道:“我这就过去,你千万别伤了她。”将聚影剑抛在地上,一步步走上前去。   慕容无痕笑吟吟看着她走近,忽然面色一变,只见一道人影迅捷无伦地飞速而来,将李绯青拖了回去,护在身后。   慕容无痕双眉一扬,口中笑道:“顾庄主,又见面了。”   顾卿云面色淡淡,看不出喜怒,语气中却透出些冷意:“慕容公子以堂堂教主之尊,深夜潜入影山,欺负两个姑娘家,似乎有失磊落。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顾庄主此言差矣,我玄衣教中本也无甚光明正大之辈,否则又怎会被你们正派中人称作魔教。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不然,贵教前教主墨竹公子,虽性情乖张、行事狠辣,胸襟却不失坦荡,如若换了是他,这种事只怕不屑为之。”   慕容无痕眸色一暗,冷笑道:“顾庄主是在提醒我,你害死本教前教主之仇么,在下早闻战神之名,今日就来领教一下!”说着将手一扬,数道乌光激射而出。   顾卿云掌风扫处,将暗器来势一阻,拉着李绯青迅速向后滑出数丈,让开暗器,探身将聚影剑拾起,交入李绯青手中,低声道:“提防他用暗器偷袭,还有,不许再这么傻了。”   慕容无痕长笑声中,掌力随着身影疾飞而来,顾卿云挥掌相迎,手掌与他将触未触之时,惊觉不对,手臂急缩,反手拔出长剑。慕容无痕正欲欺近,忽觉面前剑气逼人,忙向后跃回穆琳琅身边,顾卿云长剑如影随行,随着慕容无痕的身形追随而至,慕容无痕轻轻一笑,挥掌将穆琳琅向前送出,迎向剑锋。   顾卿云剑锋一顿,左手一带,将穆琳琅轻轻推至一旁,穆琳琅立时软软倒地,李绯青忙抢上前去扶起。   慕容无痕脸上带着笑意,玩弄着手指上的乌金指环,边说道:“顾庄主倒是应变神速,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好汉,丧命于我这鬼魄蜂环之下。”月光下,只见那小小乌金指环之上,一截凸起的蜂针正闪耀着点点碧色的诡异光芒。   顾卿云目光一冷,心中已动杀机。却听李绯青焦急的叫声传来:“顾庄主,他用毒针伤了我师姐!”   噬骨之殇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顾庄主不肯上当,我只好拿这位穆姑娘出出气,在她身上扎上一针了。”   顾卿云缓缓道:“若慕容公子不肯交出解药,在下担保来日贵教必会为此付出十倍代价。”   慕容无痕叹道:“顾庄主无须出言威胁,这蜂针之毒发作起来一时三刻便取人性命,若你不能在几十招内杀我,穆姑娘只怕……”说着啧啧摇头,脸上一片惋惜之色。   李绯青见穆琳琅面色乌青,呼吸变得甚为急促,心知慕容无痕所言非虚,又惊又怒,叫道:“慕容无痕!”   慕容无痕双目不离顾卿云,口中笑道:“青姑娘,我还是那句话,乖乖随我下山,你的宝贝师姐便会没事。”   李绯青一语不发,起身便朝他走去,却被顾卿云一把拉住。   李绯青泪水在目中打转,低声道:“顾庄主,师父只有师姐这个女儿了,我……决不能让她有事。”说着边微微使力,想要挣开他的手,却觉手腕被顾卿云握得愈发紧了。   忽听一声轻笑,一个人影缓步走近,口中说道:“顾庄主,鬼魄蜂针虽毒,倒也未必只有慕容公子一人才有解药。”   慕容无痕见到来人,唇角勾起,似笑非笑,说道: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,阮圣女也有此雅兴,来这影山夜半一游?”   李绯青见来人一身淡紫衣衫,黑发披垂,只用个金环简单束起,美眸流转,浅笑吟吟,容貌却还是詹家堡中娄烟所扮那小丫鬟的模样。只见她淡淡瞥了慕容无痕一眼,目光便即转向顾卿云,含笑招呼道:“顾庄主,咱们又见面了。”   顾卿云目光闪动,问道:“姑娘便是魔教紫衣圣女,‘百变灵蛇’阮紫崖?”   阮紫崖颔首笑道:“小女子这点三脚猫的本事,倒让顾庄主见笑了。”   李绯青听她自承便是“百变灵蛇”,心中微微一惊。这阮紫崖在江湖中大大有名,听闻此女精通易容术与毒术,为魔教四大长老之一,亦是魔教圣女,素喜假扮各种身份以毒计伤人,加之心思诡异难测,江湖中人提起她来无不色变,不想那假娄烟的真实身份竟会是她。   只见阮紫崖身形微晃,飞身掠至穆琳琅身旁,俯身朝她口中塞了点东西,李绯青大惊叫道:“喂!你干什么!”想要抢上前去阻止,却被顾卿云拉住,耳听他轻声说道:“别急,应该是解药。”   慕容无痕挑了挑眉,森然道:“阮圣女又想与我作对么?”   阮紫崖回身一笑,柔声道:“彼此彼此,慕容公子数次坏我大事,紫崖又怎能不设法回报一二。”   慕容无痕目光在她与顾卿云身上转了几转,忽然笑道:“顾庄主,有阮圣女在此,今日之战,只怕不能尽兴,在下还是先行告辞,山高水长,来日再行讨教。”说罢将手一拱,展动身形,倏突之间人已在数丈之外,悄然没于夜色之中。   顾卿云放脱李绯青手腕,向阮紫崖道:“阮姑娘出手相助,在下先行谢过,只是姑娘一向视在下为死敌,此次相赠解药,不知所图为何?”   阮紫崖抚掌笑道:“与顾庄主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,那我也不妨直说,这鬼魄蜂针的解药,我已给穆姑娘吃了半颗,剩下的半颗,可就要顾庄主用东西来交换了。”   李绯青忙问道:“什么东西?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放心,我不是慕容公子,自然不会要姑娘你随我下山……顾庄主也必舍不得的。”   李绯青脸上一红,只听顾卿云说道:“阮姑娘要的可是五行毒谱?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正是。这本毒谱对顾庄主本也没什么用处,却是小女子的心头之好,还请顾庄主见赐。”   顾卿云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,托在掌中。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当下又喂穆琳琅服了半颗解药,过了片刻,只听穆琳琅轻轻哼了一声,悠悠醒转。   李绯青大喜,顾卿云掌中劲力一吐,那本书册便向旁斜刺飞出,阮紫崖咯咯一笑,飞身跃出,将书册接在手中,随手翻看,见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那本五行毒谱,便向顾卿云点头笑道:“顾庄主,多谢了。”   顾卿云道:“詹家堡失踪众人的下落,阮姑娘能否见告?”   阮紫崖眨了眨眼,抿嘴一笑,说道:“顾庄主好贪心,用毒谱换了解药还不够,又想知道詹家堡众人的消息?……顾庄主,你若真想找到詹堡主他们,还请亲自驾临敝教总坛一叙,小女子在紫竹林随时恭候大驾。”   顾卿云怔了怔,正待开言,却见阮紫崖轻笑一声,展开轻功,人已飘身远去。   李绯青忙着给穆琳琅推宫过血,见她脸色渐渐好转,人也逐渐清醒过来,心下稍安,向顾卿云问道:“顾庄主,魔教总坛设在何处,紫竹林又是什么地方?”   顾卿云摇了摇头,道:“魔教行踪一向诡秘,各大门派虽多次围剿,也只是针对各地分坛,总坛到底在何处,却是无人知晓。”   正说话间,只听远处一人叫道:“顾庄主,小师妹,是你们么?”   李绯青循声望去,见沈洛急匆匆从远处跑来,应声叫道:“师兄,我们在这里。”   沈洛片刻间便已奔至近前,说道:“我满山遍寻你们不见,原来是在此处。”低头见穆琳琅坐在地上,不由一愣,道:“四师妹怎么也在?”   李绯青正想着如何回答,只听沈洛急急说道:“不过正好,你们快去清心苑,师父他……只怕是……”   李绯青心中一凉,发足便向清心苑方向奔去,跑了几步,便觉气息一岔,脚步绊了两下,险些跌倒。顾卿云飞身赶过去,扶住她的手臂,李绯青顿觉一股浑厚内劲自臂间穿来,涌向足底,身不由主随着他向前飞奔。   两人进了清心苑,见影山派弟子都已守在房内。大弟子易风满面风尘,似是刚刚从山下赶到,见两人进来,便向着床榻上的穆飞羽低声说道:“师父,小师妹来了。”   穆飞羽睁开双目,见李绯青脸色惨白,全身微微颤抖,微微笑道:“傻孩子,别怕,师父如今心愿都已了结,是时候去和你师母相聚了,你该为师父高兴才是。”   李绯青哭道:“不,师父你不要走,青儿不想一个人……”   穆飞羽眼含慈爱,瞧着她半晌,目光转向顾卿云,顾卿云脸色凝重,轻轻点了下头。   穆飞羽又朝门口望去,见沈洛扶着穆琳琅正走了进来。穆琳琅咬着嘴唇,呆呆看着父亲,见穆飞羽叹了口气,对她道:“琳琅,你母亲因你难产而死,爹爹对你自小甚少关爱,确是亏欠了你许多。”   穆琳琅心中一酸,俯身跪在床前,穆飞羽道:“你心里怪爹爹么?”穆琳琅缓缓摇头,眼泪终忍不住流了一脸。   只听穆飞羽低声吩咐道:“易风,现我将影山掌门之位传与你,盼你日后能将本门发扬光大。”易风含泪应了,穆飞羽又道:“你与琳琅,不必守孝,下个月便捡个日子成亲吧。……替我好好照顾她。”   穆琳琅叫道:“爹爹。”将头贴在父亲怀中,只听穆飞羽用极细微的声音在耳边说道:“爹爹终也为你达成了一个心愿。”穆琳琅心中一动,抬眼看去,见穆飞羽朝她眨了下眼睛,笑了一笑,便永远敛上了双目。   李绯青浑浑噩噩,不知在房中过了多久,隐约觉得有人推门进来,走到身边,但这一切自然与她无关。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:师父,走了。   有人叹了口气,接着一双手臂将她抱起,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。李绯青将脸贴近那片温暖,发了会呆,只觉眼皮沉重,不一会便沉沉睡去。   醒来时已是深夜,李绯青支起身子,便听身旁一人温言道:“醒了?”李绯青呆了一呆,问道:“顾庄主?”   顾卿云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走到桌边点亮了盏油灯。   李绯青见他眼眶有些发黑,呆问道:“你……一直坐在这里?”   顾卿云不答,只说道:“你三日没吃东西了,我让伙房给你做点吃的。”   李绯青忙道:“不用,这么晚了……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离染他们都已到了,张大头厨艺颇佳,你可以试试他的手艺。”   李绯青黯然道:“真的不用,我……我吃不下。”   顾卿云眼神一暗,走回来坐到她身边,两人默然无语。半晌,李绯青低声道:“师父收养我,虽是因我长得像已逝的二师姐,但他这么多年对我的疼爱,都是真真切切的,在我心里,早已将他当做我的亲生爹爹。”   顾卿云柔声道:“我知道。”   李绯青眼望窗外漫无边际的长夜,怔怔流下泪来,茫然道:“可师父突然就这么走了,以后这世上,便又只剩下我一个了。”   顾卿云叹了口气,伸手将她搂入怀中,低声道:“别怕,你还有我。”   小顾番外【修】   顾卿云静立于窗外,透过树影,默然注视着窗纸上透出的一点亮光。   夜已很深,她还没睡。是在为师父之死伤心,还是为大师兄另娶他人而自怜?   顾卿云微微蹙眉,不想见到她难过。回想当日她那茫然无措,缩成一团的模样,总令他心中有些憋闷,难道一切真应了母亲所言?   “乖儿子,你喜欢那小丫头了是不?”母亲大人眼含促狭,唇边黠笑的神情犹在眼前。他当时如何反应来着?顾卿云扶额垂目,脸上却带了丝浅笑。   那时他还只有十三岁,每日被母亲设计捉弄,渐渐摸索出一些对付她的门道,于是正襟危坐,任母亲如何出言调笑也不发一语,只是趁她不留神时才朝那小姑娘瞟上一眼。   他真心觉得那小姑娘很是可怜,那般瘦弱矮小的身子靠在桌边,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瞧着桌上那碗鸡丝面,口水咽了又咽,可偏坐在桌前埋头猛嚼的汉子对她理也不理。   他偷偷看了母亲一眼,只听母亲噗嗤一笑,附耳过来,悄声道:“咱们把她带回家给你做媳妇,怎么样?”他顿时又羞又恼,脸一直红到耳根,未及说话,便听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,原来那小姑娘终忍不住求了句什么,却被那汉子指着脑门骂道:“让你好好练功卖艺给老子赚钱,整日只知偷懒,这会子又想要吃的么!”说着扬手又要再打。   他紧抿着唇伸手摸过桌上竹筷便欲甩出,却被母亲按住了手,只听母亲的声音居然有些紧张,低声道:“先别动手,娘有熟人来了。”接着便听那汉子“哎呦”一声痛呼,手臂软软垂下,饭庄门口处进来了位儒雅的中年男子,径直走到那小姑娘身边,将她抱了起来。   那小姑娘脸颊红肿,眼中盈满泪水,却咬着唇忍住不哭,只是愣愣看着眼前那中年男子,只听中年男子温言问道:“小姑娘,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那小姑娘眼神怯怯,却甚为乖巧,脆声答道:“我叫小李子。”   那中年男子笑得更是温和,又道:“以后拜我为师,跟我回家好不好?”   那小姑娘想了一想,便郑重地点了下头,叫道:“师父。”   那中年男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,笑道:“你我甚是有缘,你师娘也姓李,以后你就叫李绯青吧。”   那汉子在一旁插嘴道:“她是我徒儿,你不能带走……”却被面前突然出现的寒光闪闪的宝剑吓得住了嘴,只听那中年男子沉了脸说道:“再让我知道你欺凌弱小,必取你性命!”说罢抱着李绯青扬长而去。   母亲轻轻拱了拱他,说道:“儿子看到没,那就是聚影剑啊。”他的心思还在那小姑娘身上,随口问道:“聚影剑?”   母亲点了点头,道:“嗯,刚才那人就是影山掌门穆飞羽,他既出手,娘也不好出面跟他争徒弟了。”她神色颇不自然,将头上斗笠拉得低了又低,边喃喃自语道:“这么多年没见,他应该认不出我吧?”   他心下忽有些不爽,淡淡道:“这事,我回去告诉爹。”   母亲呸了一声,翻了个白眼道:“你当我会怕么?你爹早就知道的。”忽瞪着他看了一会儿,笑出声来:“莫不是我的乖儿子怕讨不到老婆,生为娘的气了?放心,等你长大了,自己去影山求亲,也来得及的。”   他脸上又是一红,恨恨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母亲的抢白,不知怎地,心里却模模糊糊有了那小姑娘的影子。   影山李绯青。   再见到她时,虽然她做男子装扮,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,也认出了那柄聚影剑。她不似当年那般柔弱矮小,已长成为一个美貌姑娘。她细心为他裹伤,将他一路送至客栈,却没等他答谢一声,便随着师兄回了影山。   顾卿云垂首凝视手中那块绣工颇差的菊花帕,笑意加深。   管它什么姻缘天定,还是阴错阳差,他只需把握住现在就好。   顾卿云抬起头,见李绯青房中灯火终于熄灭,便即转身,悄然离去。   芄兰之枝   影山派众弟子遵照穆飞羽遗命,择了日子将他与师母合葬,诸事操办完毕,顾卿云便向易风辞行,言道之前崆峒派一行人中毒而死一事颇为蹊跷,需即刻离山查明此事。   众人行至山腰,只听身后脚步声响,回身望去,见易风手中拎着个小小包袱,跟了过来,神色有些怔怔,道:“小师妹,四师妹有东西让我交给你。”   李绯青一呆,顾卿云淡淡道:“你过去吧,我们先行一步,在山下等你。”说罢带着飞花庄众人继续朝山下走去。   易风咳了一声,将手中包袱递了过来,李绯青接过打开一看,见里面包着几件自己的换洗衣物,内中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,却是师父平日随身佩戴之物。李绯青拿起玉佩,睹物思人,心中一酸,险些掉下泪来。易风想要轻抚她脑袋安慰,手方伸出,又缩了回去,只道:“你以后……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  李绯青默然将玉佩收好,解下聚影剑,轻声道:“大师兄,聚影剑,还你。”   易风并不接剑,停了半晌,方低声道:“你收着吧。”   李绯青垂首上前,将聚影剑塞入易风手中,说道:“这剑是本派至宝,理应由你保管。”她背转身去,深吸了口气,轻轻道:“大师兄,你以后也要多保重。”再也不敢回头,径直下山而去。   飞花庄众人早已在山脚相候,见李绯青脸上隐隐挂着泪痕,聒噪如张大头者不由心中暗自嘀咕,可迫于庄主之命,并无一人胆敢出言相询。   一行人离了影山,顾卿云与花离染商议之下,决定先去崆峒派拜会掌门傅冲,再行设法打探魔教总坛所在。   当时已近夏至,天气日渐转暖,这日午后,众人途经一个村镇,便在路旁觅了处茶铺稍作歇息。方喝了几口茶,便听前方一阵喧哗,众人好奇心起,探头瞧去,不由又是惊奇,又是好笑。   只见两名身材魁梧,满面虬髯的大汉空着双手,挺胸叠肚当先走来,两个体态婀娜,容颜娇美的大姑娘却各自背着如山的行李,汗流浃背地一路跟随,最后面跟着个十二三岁、一脸老成的男孩,垂头丧气地拖着步子落在末尾处。   张大头憋了几日,见到这种奇事,怎能忍住,加之见那两位美人如此娇弱,却被迫做此等粗重活计,不由动了怜香惜玉之心,高声喊道:“喂喂!你们两个,不对啊!”   只是那两个大汉却只管走路,对他理也不理。   张大头一个箭步,蹿出茶铺,拦住他们,怒道:“老子在跟你们说话,莫非你们聋了,怎么不理老子?”   左首那大汉将眼一翻,一开口声如洪钟,震得张大头耳鼓嗡嗡作响:“你拦住俺们作甚?”   张大头指着那两个姑娘道:“你二人身强体壮,却支使两个女子背如此沉重的行李,枉为男子汉大丈夫,羞也不羞?”   右首那大汉瞪着张大头,一张嘴嗓门更大:“干你鸟事!”   张大头退后两步,深吸了口气,运起狮子吼神功,咆哮道:“比嗓门大么——老子不怕你们——”   两名大汉为之色变,忽听一个清脆的童音恹恹道:“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人,快些打发了抓紧赶路。”   众人循声望去,见说话的是那个落在最后的男孩,只见他衣冠楚楚,双手背后,一脸老气横秋的神情,大模大样地发号施令,模样甚是滑稽,不由好笑。   李绯青一路心情郁郁,见状也不禁微笑道:“这位小……小公子,我这朋友见你家婢女辛苦,想上前求个情的,却是并无恶意。”   那男孩看了眼李绯青,清了清喉咙,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叫我公子便可,前面的‘小’字可以去掉,也罢,我也有些口渴,大家过去这茶铺歇一会吧。”   两名大汉垂首称是,忙进茶铺找了位子,擦拭干净,恭恭敬敬请那男孩落座。两名婢女卸下行李,又从内中取出茶叶与团扇,一人去沏了茶给那男孩奉上,另一人拿着团扇站在他身后,轻挥扇子为他扇风。众人见他派头如此之大,心下无不暗暗称奇。   张大头见无架可打,悻悻走了回来,李绯青抿着嘴为他添了杯茶,回头却见那男孩目不转睛盯着自己,便又朝他笑了一笑,转头为顾卿云、花离染等人添茶。   那男孩突然朝垂手立于身旁的一名大汉招了招手,令他附耳过去,低声吩咐了句。那大汉点点头,便朝飞花庄众人走来,压低嗓子朝顾卿云说道:“这位公子请了,我家少爷想同你商量件事。”   顾卿云讶然抬头,看了眼那男孩,问道:“不知贵府公子有何事相商?”   那大汉指着李绯青,嗓门渐渐大了起来:“我家公子想从你手上买下这个女子,让你开个价来。”   此言一出,张大头一口茶喷了出来,伸手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桌上茶碗纷纷滚下地来,叫道:“什么!你敢再说一遍!”   那大汉瞪着眼睛,便想再说一遍,蓦然触及顾卿云眼神,只觉一股冷意袭来,不由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   飞花庄众人纷纷七嘴八舌指责不已:“什么?竟想买了青姑娘,把青姑娘当是什么人了……”“青姑娘可是咱们庄主的心肝宝贝,岂容他出言不逊……”“竖子无知,竖子无知啊……”   那男孩见状脸色一沉,站起身走了过来,朝那大汉撇嘴道:“没用的东西,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,还得公子我亲自出马,还不快退下了。”又朝李绯青笑了一笑,脆声道:“你不用害怕,我买了你去,不是做婢女,而是给我长大后当老婆的。喏,她,还有她,以后都是我老婆。”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两个美人。   李绯青只觉啼笑皆非,说道:“我与……公子素昧平生,你怎会有这种念头。”   那男孩瞧着李绯青,认真说道:“每日对着她们两个,气闷的很,你长的漂亮,人又和气,还不像她两人一脸苦瓜相,本公子看着倒也满意。”   李绯青看了眼那堆小山般的行李,默默腹诽:苦瓜相也并非天生啊。   只听那男孩又在追问道:“喂,你们到底卖不是卖她的?”   张大头怒道:“卖你爷爷个腿!”   那男孩脸色一沉,翻眼道:“我爷爷也是你能骂的?”说着双手一拍,那两名大汉立刻上前,一边一个,以掌按于张大头肩头,同时伸足勾出,便欲将他按倒在地。却见张大头双手分别扣住两人一只手腕,顺势向前飞踢,两名大汉胸口中脚,齐齐闷哼一声,躬下身去。   张大头姿势潇洒地落地,不屑道:“嗓门倒是够大,只可惜中看不中用。”   那男孩脸色更差,突然跃起伸手,揪住张大头左耳,拧了一圈,落下时又狠狠踩了他一脚。张大头不曾提防这小小孩童居然身负武功,加之他身法诡异,出手如电,只觉后颈一麻,耳朵便已被拧,只痛得险些流泪,想要张口大骂,却觉目眩气滞,原来已被封了哑穴。   顾卿云伸袖一拂,已为张大头解开穴道。身旁不名一文剑喝道:“好小子,功夫不错嘛。”   那男孩脸含傲气,伸手去拉李绯青,李绯青不待他手掌覆上手腕,伸指点向他腕间太渊穴,那男孩喜道:“你还会武功?真是太好玩了!”手中不停,施展出小擒拿手,竟是招招迅捷,应变机敏,似是出自名师调*教。   不名一文剑上前一步道:“李姑娘请退后,由小人来教训这小子。”说着掌力一吐,将那男孩出招尽数接下。   那男孩毕竟人小力微,斗了一会便渐渐支持不住,一眼见到不名一文剑腰间所悬铁剑,叫道:“且住!”   不名一文剑以为他欲认输,心中倒也爱惜这孩子的功夫,住手道:“怎么?”   那男孩招了招手,身后美人便送上柄宝剑,剑身比一般长剑短了些,倒是正好适合这男孩使用。只见他伸手接过宝剑,冲不名一文剑道:“咱们就来比比剑法,若你输了,就把这姑娘交给本公子带走如何?”   众人见他要和不名一文剑比试剑法,均在心中暗笑,张大头捂着左耳叫道:“若你输了,就把这两个老婆输给我们。”   那男孩点头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说罢抽出长剑,只见剑芒吞吐,炫如秋水,在身前划出一道寒光,竟是一柄绝世宝剑。   不名一文剑自是不惧,解下铁剑,便与他斗在一起。   众人开始在一旁含笑观战,但见两人身法展动,斗了数招之后,不由脸色转为凝重,纷纷收起对那男孩的小觑之心。只见那男孩身法快若鬼魅,剑招飘忽不定,瞻之在左,忽焉在右,单以剑招而论,竟似与不名一文剑斗了个旗鼓相当。   张大头偷看顾卿云一眼,暗暗捏了把汗:若是不名一文剑稍有不慎,输给这小家伙一招半式,便将李姑娘输给了他,庄主还不得把我给碎尸万段了?   故人相见   不名一文剑与那男孩又斗了数十招,心下也自对他剑法之精暗赞不已,蓦地一声轻叱,内力到处,已将那男孩剑身压住,同时左手疾伸,一把扣住他腕间要穴。那男孩半身酸麻,手中无力,宝剑脱手掉落,不名一文剑伸足轻轻一挑,将那宝剑连同自己的铁剑一起拈在手中,笑嘻嘻地看着他。   那男孩脸色变了变,却冷笑道:“咱们是比试剑法,还是比试内力?若等我成年之后身子长足,你们自信能胜得过我么?”   不名一文剑沉吟片刻,道:“不错,若到那时,我确无胜你的把握。”那男孩扬起下颚,冷笑不已。   顾卿云忽然起身离座,接过不名一文剑手中铁剑,一剑虚空刺出,正是不名一文剑与那男孩交手时所出的第一招。只见他身法不停,行云流水般将方才剑招中种种精妙细微变化之处一路演来,一招一式却又令人看得清清楚楚。待到第九招上,剑招突然一变,剑尖本似去势已竭,却被他手腕轻轻一抖,转为横抹,就此停住不动。   不名一文剑见此招突生变幻,出招方位匪夷所思,却又与前招之间毫无滞涩,心知此招一出,那男孩必败,一时间心中钦佩无已,脱口赞道:“妙啊!”   那男孩也是满脸诧异之色,看着顾卿云说道:“你这个小辈,剑法很是不错啊。”又转过头去,对不名一文剑说道:“快放开我,我将她们送给你们就是。”   不名一文剑却不放手,笑骂道:“你这小鬼头,怎敢对我家庄主出言不逊,谁又是你小辈了?”   那男孩用力挣了两下,摆脱不了不名一文剑的掌控,急得满脸通红,那两名大汉又想上前帮手,被飞花庄众人随手封了穴道,倒在地上动弹不得。   顾卿云微微笑道:“公子剑法精妙,还未请教尊姓大名,师从何处?”   那男孩瞧了瞧李绯青,咳了一声,又端起架子,神态颇为严肃:“告诉你们这些小辈也是无妨,我尊姓韩,单名一个婓字,我父亲大人给我取这名字,盖因我出生之时相貌俊美,又很安静之故。”   李绯青“噗”地笑出声来,说道:“你小小年纪,张口闭口称别人为小辈,也是令尊大人教的?”   韩婓白了她一眼,道:“我今年已满十二,过得几年你嫁给我后,便不算是小辈了。”   不名一文剑手下微微用力,道:“你这小子,竟还对李姑娘心存妄念么?”   他本想对这男孩小作惩戒,哪知韩婓突然“哇”地一声,哭了出来。要知他虽武功高强,举止老成,但毕竟年纪幼小,加之从小养尊处优惯了,受了这点委屈,便忍不住显露儿童本性,哭了鼻子。   这下倒是大出飞花庄群雄意料之外,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。   就在此时,一人匆匆进了茶铺,口中喜道:“小师叔祖,原来你在这里,倒让我一阵好找。”   那人一眼见到飞花庄众人,脸上喜色一窒,转为尴尬,勉强笑了笑,抱拳道:“众位,别来无恙。”   张大头诧然叫道:“司徒清!你怎么来这里了?”   那人一身藏蓝袍子,腰悬长钩,眼中锐光隐现,正是影山之上比剑败给不名一文剑的“破云神剑”司徒清。   司徒清听到张大头招呼,含笑说道:“影山一别,没想到又和众位在此相见,却是有缘。”又向李绯青点头道:“李姑娘,你也在这里。”   李绯青脸上微微一红,顾卿云接口道:“司徒兄可是认识这位韩小公子?”   司徒清咳了一声,道:“在下正是为迎接韩小师叔祖而来,不知我这小师叔祖如何与众位起了误会,还请看在在下的面上……”   不名一文剑一笑放开韩婓手腕,将宝剑丢还,冲司徒清笑道:“你改练长钩了?”   司徒清脸上一红,又咳了声,冲韩婓行了个礼,道:“小师叔祖,司徒迎接来迟,还请恕罪。”   韩婓揉着手腕,早已收了眼泪,倨然道:“跟你说了多少遍,师叔祖就师叔祖,多个‘小’字干嘛?这些小辈们,与你是认识的?”   司徒清恭声道:“是,师叔祖,这些都是飞花庄的好朋友们。”   韩婓点了点头,板着脸说道:“走,咱们回山。”说罢再不看众人一眼,径直走出茶铺。司徒清忙解开两个大汉被点穴道,令他们背上行李,带着那两个姑娘一起跟了出去。   司徒清犹豫了下,压低嗓子向顾卿云说道:“顾庄主,我这小师叔祖素来记仇,你们得罪了他,须得多加小心,最好是速离此处。”说罢向众人拱手作别,匆匆离去。   不名一文剑笑道:“这人倒也是条汉子。”   张大头道:“怎地他叫那臭小子做师叔祖,莫非脑子坏了?”   他身旁名叫周逸的中年汉子沉吟道:“这孩子处处透着古怪,只怕大有来头。”   花离染哼了一声,冷冷道:“来头再大,我飞花庄自也不惧。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司徒清也是好意提醒,再说咱们有事在身,不宜多惹事端,既已歇息过了,便早些上路吧。”   众人一路前行,日落寻了客栈安歇,只因那叫韩婓的男孩来路古怪,司徒清又郑重提醒,因此飞花庄众人面上谈笑自若,心下却都在暗自戒备。   晚间,李绯青推门出去倒水,却见顾卿云静静立于门外院中,心下一怔,问道:“顾庄主,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不休息?”   顾卿云道:“嗯……那叫韩婓的孩子颇为古怪,这几天你自己要当心些。”   李绯青失笑道:“你怕我被他掳了去?顾庄主,你放心,那孩子虽然武功怪异,但毕竟功力尚浅,我还是打得过他的。”   顾卿云淡淡一笑,道:“是我多虑了。”   李绯青见他欲言又止,便问道:“你是不是有事找我?”   顾卿云轻轻咳了一声,说道:“日间他们比剑时所说的话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   李绯青想起飞花庄众人说自己是顾卿云心肝宝贝等等肉麻之语,只觉脸上发热,垂头想了一想,低声问道:“顾庄主,以前你说会设法解除婚约,这话不是骗我的吧?”   顾卿云面色微微一变,道:“不是,怎么?”   李绯青扭着双手,有些不安,呐呐道:“那个,我想着……等咱们找到魔教总坛之后,我就得离开了。”   顾卿云看着她道:“你想回影山?”   李绯青摇了摇头,轻声道:“现在师父已经不在了,我想一个人四处走走,总不能……这样一直跟着你们。”   顾卿云垂眸不语,过了半晌,方缓缓道:“嗯,这事不宜操之过急,时候不早了,你早些休息。”说罢转身离去。   李绯青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会神,轻叹一声,将水倒了,回到房中,慢慢掩上了房门。   第二日一早,众人见一夜无事,便即安心上路。走了一阵,进入一片山脉,只见前方山峦起伏,群峰叠翠,放眼所及,尽是葱郁一片。   周逸赞道:“幽谧雄伟,好景致。”   张大头翻了个白眼,哼道:“老子怎么没觉出哪里好来,看着这片鬼山只觉着难受。”   正说话间,只听一阵苍老的笑声阴森森传入众人耳中:“怎么这时才来,老身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!”   张大头大叫道:“哎哟不好,真的有鬼!”   花离染与不名一文剑同时喝道:“闭嘴!”   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前方树丛中现出一群人来。   其中一人蓝袍长钩,正是司徒清,但见他脸上微带歉意,冲着飞花庄众人尴尬一笑。另一人身材矮小,神情严肃,自然是司徒清的小师叔祖韩婓。他二人一左一右,扶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妪,身后十余名男女均面无表情,垂手侍立。   那老妪容貌丑陋,满面戾气,冷冷看着众人,突然伸手一指不名一文剑,说道:“臭小子,你出来!”   不名一文剑笑了笑,问道:“老夫人,你叫我?”   那老妪不再理他,转头向司徒清问道:“听说你两个月前在影山上比剑输了,被人迫得立誓今生不能用剑,那人就是这个小子罢?”   司徒清涨红了脸,低声道:“曾师婆,确有此事,不过这位……”   他话未说完,那老妪已不耐烦地冷冷打断道:“真是丢人丢到家了!”   她又转头向韩婓柔声问道:“乖宝贝,昨日欺侮你的是不是此人?”   韩婓皱着眉头,将右手举至老妪面前,答道:“就是他,用蛮力扣住我不放,把我腕子都捏青了。”   不名一文剑上前一步,口中哈哈笑道:“不错,这些事都是老子干的,你想寻我晦气,便只管派人放马过来。”   那老妪森然盯着他看了许久,缓缓道:“在这龙隐山内,只怕还容不得你这等狂徒撒野!”   此言一出,飞花庄众人尽数吃了一惊。   不名一文剑失声道:“什么?此处便是龙隐神山?”   龙隐传人   龙隐神山,并非一座山的名称,而是传说中龙隐老人的隐居之所。   相传龙隐老人乃天下第一武林奇才,早在少年时便已将各派武学之精髓融会贯通,自成一派,后又广收门徒,择其资质授以各种神奇武功,艺成便令其脱离门户,自创门派。因此当今江湖中许多赫赫有名的门派均为龙隐老人门下弟子所开创,龙隐老人在武林中的辈分之尊,只怕无人能望其项背。   几十年来,多少武林中的成名高手、独行剑客均在乐此不疲地寻找龙隐老人的下落,只求与其一战,便足以告慰平生。长此以往,龙隐老人似也不堪其扰,经常更换住所,而听闻他素喜居深山,故江湖中人便称那神秘的隐居之所为“龙隐神山”。   此刻众人听那老妪说出“龙隐山”三字,怎能不惊。   不名一文剑一惊之后,又复大喜,急问道:“龙隐老人现在何处?”   那老妪冷冷道:“死到临头,还敢有非分之想!”突然欺身上前,双掌相错,轻飘飘向不名一文剑胸口拍去。   不名一文剑不曾提防她说打就打,待见她出掌方位古怪,掌劲虚实难辨,已知这老妪身负绝顶武功,心中顿起一较高下之意,喝道:“来得好!”凝气于胸,一掌迎上。   却见那老妪突然低头俯腰,弓起身子,如鬼魅般从他身旁疾掠而过,不名一文剑只觉腰间一轻,铁剑已被她取去,不由大为惊怒。   那老妪取到铁剑,身法不停,朝周逸冲去,周逸凝神拒敌,哪知那老妪身子晃了两晃,绕过了他,忽又飘至张大头身边,反足一踢,正中张大头小腹,张大头“哎哟”一声痛叫,弯下腰去。   花离染见老妪已在身前七步之处,伸指一弹,一团淡红烟雾朝她飞去。那老妪冷笑一声,长袖一振,那团烟雾在袖风振动之下反倒朝花离染疾飞而回。花离染伸掌轻挥,将烟雾收拢袖中,却猛觉劲风袭面,他不会武功,无法避让,只听顾卿云叫道:“小心!”人已飞掠过来,将他向后一拉,挡在身后,同时出掌,挡开了那老妪袖风一击。   那老妪冷笑连连,忽又飞身而起,身子竟如个鬼影子般轻飘飘丝毫不受力道,在空中折转如意,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顾卿云暗道“不好”,忙纵身朝李绯青所在之处急掠,却还是晚了一步。   只听李绯青一声惊呼,已被那老妪点了穴道。那老妪片刻不停,抓起她的身子便朝身后掷去。顾卿云想要追出,只觉剑气如虹,那老妪手持铁剑一剑刺来,口中喝道:“听闻你这小子剑法上有些独到之处,便让婆婆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罢!”   李绯青身子腾空,直飞向老妪原先所站之处,司徒清飞身跃起,已接住了她,韩婓面带得色,笑道:“还不是捉住了你?走,咱们回山。”   司徒清红着脸朝飞花庄众人叫道:“顾庄主,曾师婆之命不可违,在下多有得罪了!”便托着李绯青随韩婓一起快步离去。   说话之间,随那老妪同来的十余名男女早已纷纷冲出,与飞花庄众人缠斗在一处。飞花庄众人见李绯青被劫,心下无不焦急万分,无奈这群男女个个出手怪异,武功路子为众人生平未见,只能咬牙苦斗,眼睁睁看着司徒清与韩婓在树丛中越走越远,直至消失了身影。   顾卿云心中一乱,险些被那老妪刺中,忙提气后跃,那老妪后招源源而至,如影跟来。   顾卿云深吸了口气,稳住心神,清啸一声,剑已出鞘,对那老妪攻其胸前的一剑不挡不避,也是挺剑直刺,直取那老妪眉间印堂穴。这一剑后发先至,竟取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,拼得身受重创,也要将她毙于剑底。   那老妪见他如此骁勇,心下也是微微一惊,长剑横过,挡开了这一招。却见顾卿云微微一笑,长剑一振,剑招迭出,已由守势转为了攻势。   那老妪见他一招之间扭转劣势,剑术之精、应变之快、决断之狠,无不令人惊讶,不由赞道:“好小子,果真有两下子!”   ※ ※ ※ ※   却说李绯青穴道被点,被司徒清与韩婓带着一路疾奔,只觉两人渐渐朝高处走去,所经之处,满眼皆是参天古木,遮住了阳光。   忽觉眼前大放光亮,想是已到了山顶,只听两个柔媚的声音齐声道:“恭迎公子归来。”   又听韩婓道:“行了,把她交给柔兮雅兮,这里没你什么事,你就先回吧。”   司徒清迟疑道:“师叔祖,这位姑娘是顾庄主的朋友,你这样把她掳上山来,只怕不……”   韩婓怒道:“我是你师叔祖,还用你来教训我?小心我让你师父罚你脱光了衣服到市集中买菜!”   司徒清只觉头皮一阵发麻,忙将李绯青交给出迎的两位女子,一言不发,转身离去。   李绯青认得这两个女子正是当日茶铺中跟随韩婓的两名婢女,此刻她二人均是面无表情,垂眸向地。韩婓笑道:“带她回去打扮打扮,闹了大半天,本公子也有些累了,先去沐浴更衣,再去找你们玩。”   两名女子低声应了,一左一右搀着李绯青向一处大屋走去。   三人进了屋子,只觉满室水汽萦绕,夹杂着阵阵清香,室中*央竟有一个很大的水池,水面上洒满各色花瓣,正冒着丝丝热气,却是依着山顶温泉所在建造的一处浴房。   那两个女子将李绯青搀至水池边坐下,便开始为她宽衣解带。李绯青惊道:“喂喂喂,你们干什么?”   二女咯咯轻笑,转眼间为她除去了衣衫,带着她跳入水中,帮她洗了个澡,搅干长发,后取了凝脂香膏为她涂遍全身,又将一套质地柔软的淡黄衣裙为她换上,才搀着她出了浴房,走进另一处房舍。   二女将李绯青架入厢房,令她坐在一面铜镜之前,给她梳好头发,又取出胭脂水粉等物,细心为她打扮起来。李绯青无力反抗,只得闭着眼睛任她们在脸上涂涂抹抹。   过了好一阵子,只听其中一个女子娇声笑道:“大功告成,柔兮姐姐,你看美是不美?”   李绯青睁开双眼,见铜镜中的自己青眉淡扫,杏眼深邃,双颊晕红,鲜唇欲滴,不由心下大感别扭,却听那叫柔兮的女子笑道:“不错不错,还是雅兮妹妹深谙小公子喜好。”   雅兮狡黠一笑,忽悄声说道:“噤声,公子好像过来了。”   两人片刻间又恢复了一脸木然的模样,只听脚步声响,韩婓已匆匆跑了进来,见到装扮一新的李绯青,不由心下大乐,笑道:“这个样子,还勉强配得上做我未来的老婆。”   李绯青怒道:“你这小子,怎么总是纠缠不清,还不快快将我放了,不然……”   韩婓盯着她左看右看,脸上神情就如得了件心爱玩具一般雀跃,笑嘻嘻说道:“既然已带你上山,就没有再放走的道理,再说,我娘说过,这里可是多少武林中人梦寐以求寻找之处,怎么你反倒想要离开?”   李绯青心中一动,愣道:“这里便是龙隐老人隐居之所?他……人呢?能不能带我见见?”   韩婓收了笑容,肃然道:“我爹爹早在两年前便已仙去了。”   李绯青“啊”地一声惊呼,瞪大了双眼,看着韩婓道:“你爹爹?你是龙隐老人之子?”   韩婓一脸傲色,挺了挺胸,道:“正是。所以说,能被我选中做未来妻子,可是你此生之莫大荣幸。”   李绯青心中惊疑不定,又问道:“那个老婆婆呢,她是……”   韩婓道:“她自然便是我娘了。”   ※ ※ ※ ※   山下众人之间争斗的局势又已起了变化。   不名一文剑自一个龙隐随从手中夺了柄长剑,护着花离染与周逸、张大头等人渐渐汇合到一处,众人围了个圈子,将花离染护在身后,去了后顾之忧,顿时大感轻松,全力拒敌。   花离染沉着脸自怀中取了数颗丸药,一一抛给众人,飞花庄众人心领神会,纷纷接过吞下。   猛听花离染喝道:“让路。”飞花庄众人齐齐住手,闪至一旁,花离染双手一扬,袖中飞出数团烟雾,顺着风向龙隐众随从方向飘去。   众龙隐随从只闻到一股刺鼻气味,纷纷涕泪交流,大打嚏喷,慌忙后撤。   飞花庄众人空下手来,便聚在一处,凝神观看庄主与那老妪斗剑。   只见那老妪剑招与那男孩韩婓如出一辙,只是身法之奇诡迅捷,又何止比韩婓快出百倍。众人看了一会儿,只觉那老妪举手投足间诡异莫测,身形飘忽无影,直似鬼魂一般。张大头打了个寒颤,低声道:“莫非这老婆子真是恶鬼转世?”   不名一文剑白了他一眼,正待出声训斥,身旁周逸一直在凝神思索,忽然猛一击掌,大声道:“不错,她是‘鬼女’宋七!”   鬼女宋七   “鬼女”宋七,相貌丑陋,却因天赋异禀,幼年时即被龙隐老人收入门下,传授武功剑术,更为其度身独创了一门轻功身法。   遥想五十多年之前,十四岁的女童宋七,仗着神鬼莫测的诡异身法,连败武林中八大门派掌门,令“鬼女”之名一夜之间响彻江湖,而她成名之后,不久便失了踪迹,有人说她回了龙隐神山继续修炼,有人说她已被人害死,长此以往,已渐渐少有人记得这号人物。   不名一文剑动容道:“不错,也只有‘鬼女’宋七,才能有如此身法,她剑法精绝,想必是得自龙隐老人真传。”   张大头高声叫道:“庄主,这老婆子是‘鬼女’宋七,你可要千万小心些!”   只是顾卿云如今正与这老妪斗至酣处,对他的喊声已是充耳不闻,只觉一招一式,尽是圆转如意,似乎自己的剑术在此一战中,又已达到一个从所未及的境界。   那老妪见顾卿云手中长剑随意所至,妙招层出,竟似无穷无尽,心中越来越感惊讶,忽然铁剑一收,向后跃出,叫道:“且住!顾凌是你什么人?”   顾卿云收剑静立,缓缓道:“正是家父。”   那老妪丑陋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,说道:“难怪,原来是故人之子。”   飞花庄众人随即围了上来,张大头道:“‘鬼女’宋七,你打不过我家庄主,便又想来套近乎么。”   那老妪脸色一沉,道:“你既知宋七之名,居然胆敢在我面前无礼,可是活得不耐烦了!”   顾卿云忙道:“前辈勿怪,不知前辈与家父有何渊源,还请前辈看在家父面上,将在下的同伴李姑娘放还。”   宋七皱眉道:“李姑娘?那丫头是你什么人?”   顾卿云还未答话,张大头已接口道:“李姑娘是我飞花庄未来的庄主夫人,你将我们庄主的老婆劫走,算是怎么回事啊!”   宋七沉吟道:“原来如此,顾公子,先夫龙隐老人与你父颇有交情,便请众位随我回龙隐居一叙。”   张大头惊道:“先夫?龙隐老人死了?他他他不是你师父么,怎么又成了你老公?”   不名一文剑伸肘撞了张大头一下,宋七的目光冷森森投来,张大头不由又打了个寒颤,不敢继续多嘴。   众人随宋七一路上山,到得山顶,已有仆从迎了出来,宋七问道:“婓儿和他带回来的那姑娘呢?”   那人垂首答道:“在公子房中,公子正在劝她拜堂成亲呢。”   宋七脸色一沉,道:“胡闹。”便疾步朝韩婓居所走去,顾卿云等人紧随其后,进得房中,只听内间李绯青语气无奈,正对韩婓说道:“不行,你小小年纪,为何非要逼人成亲,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。”   只听韩婓说道:“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,等我几年,也就是了。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,我娘还会教你武功,你若想下山去玩,我也可陪你同去。只要你肯嫁给我,我一定会对你很好,不让旁人欺负你。”   李绯青气急败坏,急道:“绝对不成,再说……再说……我我我是有未婚夫婿的,他……他也对我很好很好,从不让人欺负我,若是他知道你逼我成亲,定不会放过你的。”   韩婓怒道:“什么人敢跟我抢老婆!是那个剑法很好的小辈么?我这就让我娘去杀了他!”   宋七喝道:“休得胡言,你娘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之人么?”说着推门走入房中。   韩婓见到众人,呆了一呆,问道:“娘,他们怎么也上山来了?”   宋七说道:“这位顾公子是自己人,你快将李姑娘还给他,别再胡闹了。”   韩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委屈道:“我怎么胡闹了,不是你自己答应我,去把她抢回来给我当老婆的?现在怎么又反悔了,我不干!”   宋七老脸一红,咳了一声,道:“顾公子,老身在前厅奉茶相侯。”说着一把揪住韩婓,将他拖了出去,飞花庄众人自也识趣地随后跟去,只留顾卿云一人站在门口。   李绯青见顾卿云唇角微勾,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,不由脸上一阵发热,低声道:“我是在骗那孩子呢。”   顾卿云微微笑道:“我知道。”走上前去,为她解开穴道。   李绯青活动了下筋骨,见顾卿云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,不由怔道:“顾庄主,你总看着我做什么?”   顾卿云移开眼光,淡淡道: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你这样打扮起来,与平时有些不同。”   李绯青“哎哟”一声,恨恨道:“都是那两个鬼丫头,将我摆布成这种怪样子,若让我抓住她们……”说着便东张西望,四处找水洗脸。   顾卿云心下叹气,上前抓住了她的手,道:“宋前辈还在前厅等着我们,还是先过去见她吧。”   两人进了前厅,众人已在厅内相侯,韩婓气鼓鼓地坐在宋七身边,见顾卿云与李绯青携手而来,重重哼了一声,转过头去。   宋七微微一笑,说道:“顾公子,三十年前,你父亲顾凌找上我们隐居的山峰,与先夫在峰顶论剑,两人相斗多时,却始终未分胜负,后两人惺惺相惜,结为忘年之交,如今多年未见,不知他现在何处?”   顾卿云道:“家父多年之前身遭变故,如今腿脚不便,已与家母隐居山林。”   宋七“啊”了一声,叹道:“可惜。顾凌下山后,先夫曾道,此人乃不世出的绝顶剑客,将来在剑术之道上必还有更惊人之造诣,我当时只道龙隐剑法已是剑法极致,对他所言深不以为然,今日与你一番比试,方才知晓此言非虚。顾公子,你的名字是否能够见告。”   顾卿云道:“晚辈顾卿云。”   宋七面有讶色,问道:“原来你就是‘战神’顾卿云?这么说来,四年前昆仑峰之战,将墨竹公子打成重伤的就是你了?”   顾卿云眸光一闪,问道:“前辈认识墨竹公子?”   宋七沉默片刻,道:“多年以来,武林中人纷纷寻找龙隐山所在之处,欲与先夫切磋武功,所见的这些人中,能被我夫妇放在眼里的,除了你父亲顾凌,也就只有墨竹公子一人而已。”   她伸手摸了摸身侧韩婓的脑袋,续道:“十年之前,那时我与先夫刚有了婓儿不久,特意更换隐居之所,搬到此处,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年轻人寻上山来,先夫本不欲与这毛头小子比试,好言劝他下山,哪知他一出手便震碎了山门前的石狮,还扬言道若是比武不成便一举荡平了这龙隐山。先夫动了真怒,与他激斗了整整一日,最后险胜了他半招。那墨竹公子败给先夫后,不但不恼,反倒哈哈大笑,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千年人参相赠,说道先夫年纪一大把了,还肯陪他打这如此爽快的一架,须得送他支人参补补气力,当时的情状,当真令我夫妇哭笑不得。”   李绯青看了眼顾卿云,心中暗道:这魔教前教主墨竹公子倒是个妙人。   只听宋七接着说道:“先夫见此人有趣,心中也自钦佩他的武功,便邀他在山中留宿一晚。那晚墨竹公子与先夫把酒论尽古今英雄,谈得甚为畅快。那墨竹公子说道,放眼当今武林,各大门派之中多是心机险恶,不能容人的小人,他准备远赴海外,寻找一个叫无涯岛的地方。相传那岛上聚集了一批不拘礼法,放浪形骸的武学高手,大多是被所谓正道之人迫得流落世外荒岛。墨竹公子当时意气风发,说若是被他寻到无涯岛,定要统领众人,杀回中土,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。”   顾卿云目光闪动,问道:“如此说来,墨竹公子后来想必是寻到了无涯岛,这才开创了玄衣教?”   宋七点头道:“他下山后不到半年,武林中便传出玄衣教的名头,我夫妇听闻教主名为墨竹公子,自然知道是他。顾公子,墨竹公子的武功我是见识过的,你的剑法虽高于老妇,但依我所见,你与他的武功应只在伯仲之间,故此老妇有些疑惑,墨竹公子究竟是因何被你打成重伤的?”   顾卿云缓缓道:“江湖中以讹传讹之事本就颇多,当日昆仑峰上,墨竹公子与我打成平手,相约来年再战,谁知我离去不久,便听说他下山后重伤不治身亡的消息,此事也是四年来晚辈心中的一个谜团。”   此言一出,在座众人面面相觑,均才知四年前昆仑顶峰的那场大战,竟还藏着这般隐情。想必墨竹公子死后,顾卿云不愿虚担“战神”之名,索性隐匿江湖,直至花无影死后,才接任了飞花庄主之位,重新现身江湖。   宋七叹道:“墨竹公子也算是当世一位奇男子,此子死得尤为可惜。”   顾卿云忽道:“晚辈还有一事请教,不知前辈是否知晓那无涯岛的所在之处?”   美人心机   宋七一脸诧异之色,摇头道:“顾公子何出此言?当时墨竹公子仍尚未出海,老妇又怎会知晓无涯岛所在之地?”   顾卿云深深看了她一眼,淡然笑道:“晚辈只是随口一问。”   当晚众人便在龙隐居歇息下来。夜半时分,顾卿云听到门外轻轻一响,当即起身点亮油灯,上前打开房门,微笑道:“宋前辈请进。”   宋七走进房内,见他衣冠齐整,显是早已料到自己此次夜访,便也笑道:“顾公子料事如神,老妇佩服,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,日间你是如何看出我说了假话的?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想那墨竹公子行事挥洒率性,若是早知世间有无涯岛这样的地方,必定会一刻不停,立即前往,而不是先行去龙隐神山找韩前辈比试武功。是以晚辈猜想,无涯岛之事,应是韩前辈告诉他的。”   宋七叹道:“不错。先夫早年曾游遍天下,无涯岛确是他出海远行时无意中发现的,那晚相谈间,他见墨竹公子胸怀大志,武功绝顶,确是位顶天立地的男儿,便告知他无涯岛之事,并画了地图给他。之后墨竹公子创立魔教,被武林正道视为公敌,先夫门徒遍及整个武林,实不愿此事泄露出去,多生事端,墨竹公子想必也深知先夫心意,自归来之后,便与我们再无往来。”   顾卿云道:“魔教如今滥杀无辜,肆意妄为,已与墨竹公子创教初衷相悖,晚辈此番正欲寻找魔教总坛,不知宋前辈能否告知无涯岛的位置所在?”   宋七笑道:“老妇自知见识浅薄,不辨是非,但你父亲顾凌既得先夫如此看重,顾公子凡有所求,老妇必当尽力满足。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幅卷轴,递给顾卿云,又道:“这幅航海图乃先夫亲手所绘,上面详细标注了无涯岛所在之处,只是还望顾公子将今日之事为老妇保密。”说罢含笑告辞。   第二日一早,飞花庄一行人便向宋七辞行下山。宋七带着龙隐随从将众人送至山脚下,忽听有人喊道:“等一等!”   只见韩婓带着柔兮雅兮一路从山上疾奔而至,宋七皱眉道:“你不是说不愿送客的,怎么又跑了来?”   韩婓笑道:“娘,我突然想起,有件重要之事还没办呢。”他含笑瞥了李绯青一眼,又转头对顾卿云说道:“顾公子,当日比剑,我已将柔兮雅兮输给了你,我韩婓一向守信,现特将她们带来交给你,柔兮雅兮,以后就陪在顾公子身边,好好伺候他,知道了吗?”   顾卿云正待设法推辞,却听宋七笑道:“我这儿子素来任性,柔兮雅兮这几年呆在他的身边,确实受了不少委屈,还不快谢过顾庄主收留之恩。”柔兮雅兮齐声答应,垂首上前,向顾卿云行礼。   韩婓面带得色,快步走到李绯青身边,冲她眨了眨眼睛,悄声道:“若是哪天你未婚夫婿不要你了,一定记得回来找我。”   李绯青狠狠白了他一眼,对这顽童的种种怪异行径实在气也不是,笑也不是。   宋七伸手牵过韩婓,向顾卿云颔首道:“顾公子,咱们就此别过,有缘再会。”说罢领着龙隐随从转身回山。   飞花庄众人见柔兮与雅兮两人低眉顺目地俏立一旁,温婉柔弱,令人生怜,不由都朝顾卿云看去。张大头咽了口唾沫,探头探脑走到顾卿云身边,悄声问道:“庄主,这两位姑娘,该如何处置?”   顾卿云看也不看他一眼,冷冷道:“人是你揽过来的,该如何处置,你自己看着办。”说罢头也不回,命众人出发上路。   张大头愣在原地,一时冷汗直冒,不名一文剑“嘿”地笑出声来,周逸拍了拍他肩膀,低声道:“保重。”随即越过他,追随顾卿云而去。   客栈内。   李绯青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柔兮与雅兮,不由感到一阵头痛。   只怪她一时心软,禁不住张大头苦苦哀求,答允了他去崆峒途中暂时收留二女,谁知……   当天晚上,李绯青便与柔兮雅兮同睡一房。   进门后,柔兮伸了个懒腰,叹道:“舒服,终于无须陪小公子下棋到深夜了,今晚我要好好睡上一觉。”   雅兮做了个鬼脸,揉着自己的脸颊,笑道:“还有,不必在小公子面前装木头人了,柔兮姐姐,我的脸板的好酸呐。”   两人相视一笑,看着对面有些发呆的李绯青,齐声咯咯笑了起来。   李绯青迟疑道:“你们……”   柔兮笑道:“李姑娘,小公子的脾性你也看到了,若咱们不作出一副呆傻苦相,以后岂不真的要嫁他为妻?”   雅兮接着笑道:“若要我嫁给小公子这样的大魔头,我还不如死了算了。”   李绯青若有所悟,指着两人疑道:“那天你们故意把我装扮成那个样子,莫非……”   柔兮颇有些不好意思,低头笑道:“小公子若真看上了你,自然不会再想着娶我们二人,咳咳,那个……小公子他对你与众不同,你嫁给他自然不会受苦。”   雅兮眨眼道:“只是想不到小公子非但没娶成你,最后还把我们送给了顾公子,李姑娘,你不会介意吧?”   李绯青只觉一滴汗水沿着脊背流下,闭紧嘴巴,默默转身回床睡觉。   猛听雅兮一声惊叫,李绯青吓了一跳,连忙回头,见她站在床前,苦着脸抱怨道:“这客栈的床板竟然如此之硬,叫人怎么睡嘛。”   柔兮瞥了李绯青一眼,叹道:“我这人别的苦都能吃,就是挨不得饿,晚上须得吃点宵夜方能入眠。”   李绯青随口道:“吩咐小二为你做点宵夜就是。”   雅兮道:“再给我要床褥子。”   柔兮咬唇道:“我们刚跟随顾公子,就出去要这要那,给别人看到,会觉得我们不守规矩的。”   两人同时抬头,目光灼灼,一脸期盼地看着李绯青,李绯青被两人看得头皮一阵发麻,握拳道:“我去!”   李绯青东奔西走,先吩咐伙房做了宵夜,又要了床褥子扛在肩上,正欲回房,忽见迎面走来一人,抬眼看去,见花离染皱着眉头,盯着她问道:“李姑娘,你在做什么?”   李绯青伸手一指肩上,道:“给雅兮要床褥子。”   花离染看了眼她肩上的褥子,突然问道:“韩婓将那两个女子送给庄主,你不生气?”   李绯青咳了一声,道:“我为何要生气?”   花离染看了她半晌,缓缓摇了摇头,又道:“沈洛传了书信来,说是奉掌门之命,协同追查崆峒弟子中毒遇袭一事,不日便会赶来与咱们汇合。”   李绯青心中一喜,又复疑惑,问道:“奇怪,三师兄为何不直接传书给我,反倒写给了你?”   花离染一怔,冷下脸说道:“我怎知道。”说罢不再理会李绯青,转身走开。   李绯青讨了个没趣,扛着褥子推门回房,只见柔兮与雅兮正一脸兴奋之色,面对面坐在桌前,低声商议着什么。   见她进来,两人笑眯眯迎了过来,让她把褥子放在床边,便急忙拉着她一起坐到桌前。   雅兮探过头来,神秘兮兮地问道:“李姑娘,顾公子今年多大年纪?家中父母又都是多大年龄?他长得如此俊美,是不是有许多红颜知己?”   李绯青一时愣住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   柔兮也问道:“顾公子平时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肴和点心?喜欢什么熏香?喜欢读什么书?”   李绯青张了张嘴,继续发愣。   雅兮又道:“有没有什么恶习,比如赌博?逛青楼?不喜沐浴?”   李绯青嘴角抽搐,无力道:“我……我不清楚。”   柔兮一脸失望,叹道:“你不是他未婚妻子么,怎么什么都不知道?”   雅兮也咂嘴道:“这样可不行啊,以后怎么当人家老婆?”   于是,次日清晨,柔兮与雅兮天仍未亮就将李绯青叫醒,胡乱给她梳洗了一番,套了件衣服,便推搡着她到了顾卿云房间门前,雅兮轻轻敲了敲门,便捂着嘴拉着柔兮跑了开去。   顾卿云打开房门见到李绯青,微微一怔,问道:“你找我?”   李绯青呐呐道:“那个,你还没用早饭吧,不如……一起?”   顾卿云又是一怔,随即唇边露出微笑,道:“好。”   两人要了两份粥和几样点心,坐在桌旁各自默默用饭。   李绯青想起柔兮与雅兮叮嘱的话语,清了清喉咙,说道:“那个,你今年多大了?”   顾卿云看了她一眼,说道:“二十二,你呢?”   李绯青顺嘴答道:“十六。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差六岁,刚好。”   李绯青抖了下,想了想还是继续追问道:“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?”   顾卿云看了看她,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,李绯青讪讪道:“呃……是黑色。”   顾卿云笑了笑,道:“我觉得淡黄色也不错。”   李绯青垂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淡黄衣裙,脸上微红,咬牙坚持道:“那你喜欢什么口味?爱不爱吃辣的?……”   如此一问一答过了许久,眼见早饭已吃得差不多,李绯青心满意足,觉得总算可以回去交差,忙抛出最后的问题:“顾庄主,你长得如此……咳咳,长成这样,有没有许多红颜知己?你一定爱逛青楼吧?”   顾卿云似笑非笑,缓缓道:“青楼,我倒是从未去过。我仿佛记得,李姑娘像是去逛过的?那儿好玩么?”   李绯青突然连声咳嗽,脸色涨得通红,扶着桌子说道:“我,我吃好了,回见啊顾庄主。”说着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。   顾卿云眼含笑意,目送她离开,忽地淡淡道:“出来吧。”   一阵咯咯轻笑过后,柔兮与雅兮从门外探出头来,一个揉着肚子,一个捂着嘴巴,一起走上前来向顾卿云行了个礼。   柔兮抿嘴笑道:“顾公子今早好像心情不错呐。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在下是否该多谢两位?只是不知两位姑娘这样捉弄我们,究竟有何用意?”   柔兮转了转眼珠,说道:“实不相瞒,顾公子想必心中早已知道,小公子将我们送给你,实是不怀好意。”   雅兮笑道:“小公子临行前曾吩咐我们两个,定要设法在你与李姑娘之间捣乱,最好闹得你们两个最后成不了亲。”   顾卿云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含笑道:“那为何两位偏偏反其道而行之?”   柔兮眨眼道:“小公子人小鬼大,最喜欢想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戏弄我们,我与雅兮妹妹虽多蒙夫人收留,有了栖身之所,但也没少受过他的欺负。”   雅兮轻抚心口,道:“现在一想起在小公子身边的日子,我还会做噩梦呐。”   柔兮笑道:“所以,咱们就琢磨着,这回定不能让小公子如意。”   雅兮笑道:“他想拆散你们,自己娶李姑娘为妻,嘻嘻,我们偏要使劲撮合,让他没有机会。”   柔兮看了看雅兮,悠悠道:“想到小公子到时气得跳脚的样子……”两人侧头想了想,忽然一齐捂着嘴,相视吃吃而笑。   顾卿云看着她们,不由也笑了起来,问道:“两位大恩,却叫在下怎样报答才好?”   雅兮笑道:“顾公子容貌出众,武功又强,家世又好,本是我姐妹挑选夫婿的极佳选择。”   柔兮接口道:“不过嘛,顾公子除了李姑娘,恐怕再看不上别人了。”   雅兮点头道:“李姑娘这人直爽善良,待人和善,咱们也不好意思跟她抢老公。”   柔兮笑道:“因此还盼顾公子到了崆峒后,赐还我二人自由之身,我姐妹很想到处游玩,顺便再挑个合眼的男子相伴终老。”   海上日出   夜色苍茫,大地一片沉寂。   而在这如此寂寥之夜,辽阔的荒野上竟隐约飘着阵阵琴音。   那琴音初时哀婉悱恻,极尽缠绵,而后渐转高亢,到最后竟夹杂着些许肃杀之意。   忽听“铮”地一声轻响,琴声顿止。抚琴之人拈着从中断绝的琴弦凝视片刻,唇边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,缓缓转过身来。   黑暗里,翟长老目中似掠过一丝悲凉之色,随即平静无波,上前恭声道:“主上,属下前来复命。”   阮紫崖点了点头,道:“事情办得如何?”   翟长老道:“雪、苍两堂堂主已将旧部召齐,随时等候主上吩咐,只是褐叶堂风堂主,他……”   他略有些迟疑,阮紫崖抬眉轻笑,目中却带了寒意:“风堂主莫非投靠了慕容无痕?”   翟长老垂首道:“不,慕容无痕不知怎地找到了风堂主,风堂主不肯归顺,已被他所杀,现在刘副堂主接任堂主之位,已向慕容无痕效忠。”   阮紫崖静默片刻,方低低笑道:“彼强我弱,慕容无痕又有墨竹令在手,情势一片大好啊。”   翟长老目露忧色,缓缓道:“梧州城外刺杀顾卿云一役,已折损了我紫叶一堂精锐,现下褐叶堂被慕容无痕收为己用,他手中便有了五堂人手,加上云、贺两位长老从旁佐助,势力确实不容小觑,但若是九尊堂能站在主上这边,情形便又自不同。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问道:“那么曲堂主是如何打算的?”   翟长老道:“曲堂主传来书信,说道已将詹家堡众人关押妥当,只是于教主之争一事,他信上说自己长居海外,消息闭塞,不甚了解此事原委,盼主上亲自回岛,详加商议后再做定夺。”   阮紫崖一声冷笑,道:“身为九尊堂主,消息也会闭塞?这只狐狸……好,咱们即刻启程回岛,看看曲晏这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样。”   崆峒掌门傅冲,与李绯青想象中不同,是个极谦和的中年男子,只是刚刚经历丧子之痛,派中又接连折损大批好手,神色间自不免透出些憔悴。   顾卿云早已传书告知他崆峒弟子遇害一事,飞花庄一行人方抵达崆峒地界,傅冲便已带着吕湛等派中高手前来迎接。   花离染将发现崆峒死者时的情状向他讲述了一遍,傅冲脸色沉重,低声道:“近来我崆峒派并无与人结怨,此事定是魔教所为无疑。魔教连害我爱子、师弟及数十名弟子性命,傅某只要还有气在,定要与之誓死周旋!”   花离染道:“碧磷失传已久,魔教之中竟还有这等用毒高手。”   周逸道:“魔教紫衣圣女阮紫崖号称‘百变灵蛇’,这个‘蛇’字便是指她用毒之术高超,难道这次崆峒派众弟子又是被她所害?”   傅冲咬牙切齿道:“不将这妖女千刀万剐,难消我心头之恨!”   花离染沉吟道:“奇就奇在此毒配制不易,虽死状恐怖,但毒性发作时药性不猛,用以正面伤敌颇为耗费时间,她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……莫非是刚配制成功,想在这群人身上试毒?”   吕湛沉声道:“魔教妖人想法怪异,不能以常人之心揣度,或许她下毒的目的,便是用死者的惨状为她魔教扬威。”   顾卿云说道:“在下早前曾致信北原寺一尘大师,告知欲将出海寻找魔教总坛之事,算来近日内各派前来增援的好手便将陆续抵达崆峒,届时恐还要麻烦傅掌门代为安置。”   傅冲抱拳道:“此乃崆峒应尽之责,顾庄主无须如此客气。此次前赴魔教总坛之行,但凡有用得上我崆峒派之处,便请顾庄主吩咐下来,傅某必当倾尽全力。”   如此飞花庄等人便在崆峒派住了下来,不几日,北原寺一尘大师带领寺中十余名僧人,影山沈洛携五师弟蓝朗、六师弟白钧安先后赶到,李绯青与三位师兄见面,心中自是极为欢喜,却见沈洛神色恍惚,言谈之间往往答非所问,李绯青知道沈洛性格一向豁达开朗,这般模样定是心中有事,便暗想着须得寻个机会向他问个清楚。   接下来数日内,各派高手果然源源而至,当日李绯青在影山上见过面的玉剑门掌门毕建春、拂柳谷主叶红云等人均在其中。   崆峒派地处沿海半岛,傅冲早已命人至港口购置了几艘海船,船上人手物品也都一应准备齐全。众人见各派高手都已齐聚,便择了日子分批上船,扬帆起航,前赴无涯岛。   李绯青自出海后便晕船晕的厉害,躲在船舱中吐了又吐,只差将腹中胆汁尽数呕出。花离染为她配了晕船药丸,又以金针刺了相应穴道,方才渐渐止吐,晚上却又亢奋莫名,无法入眠。熬到次日黎明时分,索性爬了起来,走出船舱,想到外面吹吹海风。她刚踏上甲板,便见顾卿云正立于船头,静静俯瞰着海面,于是开口招呼道:“顾庄主,怎么你也这么早。”   顾卿云回头见到是她,微微一笑,招手让她过去,说道:“你来得正好,就要日出了。”   李绯青走到他身旁,果见水天相接之处一片红霞晕染开来,渐将整个天空与海面映得通红,过了片刻,一轮红日冉冉自海中浮出,一跃之间,绚光闪耀,水波涌动。李绯青看着眼前一片绚丽之色,耳中隐闻海浪轻拍之声,只觉天地浩瀚无垠,心神激荡难抑。耳听顾卿云轻轻说道:“此番前去无涯岛,前方凶险重重,势必与魔教有一场大战。”   李绯青侧头向他看去,见金辉映射下,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傲色,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远处海面,胸中忽觉豪情翻涌,说道:“顾庄主,我想练剑!”   顾卿云却对她这句没头没脑之语丝毫不觉惊讶,只是一笑,解下了身上佩剑,递给了她。   李绯青拔剑出鞘,轻舞剑身,在面前划出一道寒芒,深吸了口气,蓦地提气跃起,身在半空之中,手中长剑已挽出数道剑花,一路点抹劈刺,身体腾挪飞跃之间,所学过的剑招信手拈来,随意舞出,心中畅快淋漓之至。一时之间,只觉此身已与海天融为一体,心境竟是从未有过之平和静谧,之前萦绕心中多日的委屈、伤感、郁结等等情绪也仿佛随着剑招的递出而随风飘逝。   顾卿云在旁含笑瞧着,忽见李绯青身子一晃,向甲板上倒去,忙纵身上前,伸手一抄,将她揽在怀中。   李绯青微觉羞赧,呐呐说道:“啊,我昨天一天没吃东西,刚才突然有些头晕。”说着便想支身站起。   顾卿云见她睫毛低垂,双颊酡红,说不出的娇美可喜,不由自主低下头去,在她嘴角轻轻一吻。   只听“当啷”一声,李绯青手中长剑落地,两人同时一震,李绯青支起身子,脸红得直欲滴出血来,慌慌张张说道:“我……我先回舱。”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疾奔而去。   顾卿云耳根微红,在船头愣了半晌,忽然轻轻笑了一声,便也走下甲板,朝船舱走去。   这日众人聚在一起用早饭时,均觉气氛有些怪异。张大头看向角落中几乎将头埋在碗里的李绯青,讶然道:“哎?夫人你今天怎么坐得这么远?不是一向坐在庄主身边的么?来来来,我跟你换个位子。”   李绯青面红过耳,狠狠瞪了张大头一眼,又怕推辞反而着了痕迹,只得不情不愿地慢慢挪至顾卿云身旁,继续埋头猛吃。   顾卿云不动声色,伸筷夹了个鸡腿,放入李绯青碗中,柔声说道:“你不是饿晕了么,多吃一点。”   李绯青端着饭碗的手轻轻一抖,无意中与顾卿云手背相触,顿时如遭电击,“哎哟”一声,手中饭碗掉到了桌上。李绯青顿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,再也不要出来,飞花庄众人眼含笑意,你瞧瞧我,我瞧瞧你,但被顾卿云冷眼在旁看着,谁也不敢开口出言取笑。   好容易挨到一顿饭吃完,李绯青推碗离座,正准备飞奔回舱,却听沈洛说道:“师妹请留步,我有些事想同你与顾庄主商量。”   众人也已吃的差不多,闻言便即三三两两离座散去。   李绯青垂着头,只听沈洛轻咳一声,开口说道:“顾庄主,师妹,此事已在我心中困扰多日,昨晚我想了又想,还是觉得该与你们商量一下才是。”   李绯青好奇心起,顾不得害羞,抬眼问道:“是呀,三师兄,我觉得你这几天心事重重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沈洛有些怔怔,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说道:“我……我好像觉得,当日师父之死不是旧伤复发那么简单。”   李绯青一惊,忙道:“三师兄为何会这么想?难道你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?”   沈洛道:“师父生前最爱兰花,是以你们离山不久,我便买了批兰花,令人移植到师父与师母墓前。哪知第二天前去墓前拜祭时,却发现那批兰花竟全都凋谢了。我当时还道是买的兰花不对,又换了一批种上,还是如此。于是我便起了疑心,只是……后来见师父墓前草木繁盛,四师妹种的鸢萝却又开的很好,但……我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。”   尔虞我诈   李绯青与顾卿云对望一眼,目中均露出狐疑之色。   沈洛道:“我也知此事匪夷所思,后来我又买过其他花草试着栽上,却都长得好好的,唯独兰花……只要一种上,必死无疑。”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你怀疑师父是中毒而死?”   顾卿云沉吟道:“此事事关重大,待我们返回中原,需带离染去墓前一看方知究竟。沈兄,你还将此事告诉过何人?”   沈洛摇头道:“当时大师兄离山办事未归,我怕贸然说了出来惹得大家疑神疑鬼,因此跟谁都没讲,便赶来崆峒与你们汇合。”   顾卿云点点头,便没再说话。   李绯青心道:他问三师兄这句话,自是怀疑我影山派中出了内奸。师父病重这段时日,众位师兄弟轮流守在清心苑内日夜照看,等闲之人绝无机会神鬼不觉地近身下毒,而众师兄弟都是师父一手带大,与师父亲若父子,又怎会下毒加害?但若不是内奸,又会是谁?难道……她猛然忆起,师父去世那晚,慕容无痕与阮紫崖均在影山出现,这究竟是巧合,还是魔教的阴谋?   她越想越是焦虑,紧攥双拳,恨不能立即返回影山,到师父墓前一探究竟,忽觉顾卿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低声道:“放心,此事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。”   李绯青抬头,见他眸中一片暖意,正静静注视着自己,不由心中一定,朝他缓缓点了点头。   数日后。   海面之上,海鸥拍浪,波涛翻涌,船帆被海风吹的阵阵作响。   阮紫崖站在船头,任由满头乌丝随风飞舞,遮额远眺,眼见目力所及之处,无涯岛的轮廓已渐渐显现,目中不禁露出一丝笑意。   可转眼间那笑意一敛,阮紫崖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远方岛上那若隐若现的一抹黑点,随着船身驶近,愈加印证了她心中所想。   一个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,身着玄袍,嘴角含笑,正负手站在岛上岸边,遥遥与她对视。   见她目光锁定自身,那男子微微一笑,双手抱拳,声音隔着海风清清楚楚传了过来:“九尊堂曲晏,在此恭迎阮圣女回归总坛。”   阮紫崖不待船只泊好,足尖轻点,飞身跃上岸来,口中笑道:“劳烦曲堂主亲来迎接,岂不令紫崖惶恐。”   曲晏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,脸上笑意加深,说道:“一别四年,阮圣女仍不改昔日本色,每次见面都以不同的清丽容颜示人。”   阮紫崖淡淡道:“一副皮囊而已,女子色衰则悲,曲堂主若是见了紫崖的本来面目,恐怕只会觉得大失所望。”   曲晏含笑摇头,低声道:“只怕是阮圣女认为曲某还没那个资格一睹芳容罢。”   阮紫崖瞥了他一眼,并不说话。   曲晏一笑,见翟长老及雪、苍两堂堂主带着教众纷纷离船登岸,走到阮紫崖身边,便道:“圣女想必已接到曲某回信,自墨竹令重现江湖之后,曲某也曾风闻本教八堂之间互有争斗之事,心中甚感焦虑,今日圣女返回无涯岛,大家正好可以坐下来,好好商议一下此事。”   阮紫崖抬眸道:“曲堂主想与我商议的,想必是应对那慕容无痕的对策了?”说着目光咄咄,看着曲晏,静待他如何回话。   曲晏却只是笑了笑,对她的话不置可否。   翟长老忍不住开口道:“曲堂主,当日教主离世之时是如何交代的,你也在旁听得清清楚楚,你与教主相交多年,又被他委以九尊堂主重任,理应尽心竭力辅佐主上整治本教,难道在此内乱之际,竟忍心置教主遗愿于不顾?”   曲晏听他提及墨竹公子,面色微微一变,开口说道:“不错,当日教主离世之时所说的每个字,曲晏都谨记在心,我还记得,教主的原话是……”他目光似蕴含深意,看着阮紫崖,缓缓说道:“若无剧变,需尽心辅佐阮圣女执掌代教主之位。”   阮紫崖目光一凛,心中有片刻凄楚之感,随即恢复如常,说道:“那么曲堂主现下是何打算的?”   曲晏微笑不答,只道:“我已在总坛大厅内为圣女准备了酒宴洗尘,阮圣女,这边请。”   阮紫崖侧头想了想,轻笑一声,便带领众人随曲晏向总坛大厅方向走去。   一路之上,只见九尊堂教众守卫森严,各处布置得井井有条,阮紫崖心下暗暗称赞,途经一片竹林时,阮紫崖脚步不禁一顿,曲晏在旁微笑道:“这竹林我一向命人加意打理着,你看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?”   阮紫崖仔细看了几眼,笑道:“果然还是老样子没变,曲堂主倒是念旧的很。”   曲晏目光闪动,看着她低声笑道:“曲某对阮圣女的心意也从未改变过,圣女不妨考虑一下。”   阮紫崖移开目光,淡然道:“曲堂主又在说笑了。”   曲晏笑了笑,道:“阮圣女姑且把曲某这话放在心里,待会若是改变主意,也还来得及的。”   阮紫崖听他话音中似意有所指,微微一怔,未及细想,众人已来到大厅门前。   只听门内一阵笑声传来,一人笑道:“阮圣女,在下不请自来,还请圣女见谅。”   阮紫崖眉心微蹙,循声看去,只见大厅内摆着一长桌酒宴,云、贺二位长老分列两旁,一人居中而坐,面如美玉,素袍如雪,却不是慕容无痕还有何人?   阮紫崖心下大怒,横眼看向曲晏,却见慕容无痕嘴角噙笑,起身离座,走到众人面前,向她施礼道:“圣女切勿迁怒曲堂主,在下也是刚刚赶到岛上,曲堂主事前并不知情。”   曲晏笑道:“慕容公子上岛之初便出示了墨竹令,并言明此次前来并无恶意,在下见他一片诚意,更何况本教有训,见墨竹令如见教主亲临,在下身兼执法长老一职,对慕容公子上岛一叙的要求,自也不便拒绝……阮圣女,你不会怪我吧?”   阮紫崖深看了他一眼,垂眸低笑道:“九尊堂主在教中位尊权重,慕容公子与我抢着拉拢还来不及,紫崖又怎敢怪罪于你?”   曲晏看着她,目中满是笑意,说道:“如此便好,大家都请坐吧。”   众人入席而坐,慕容无痕微一颔首,身旁贺长老便开口说道:“曲堂主,我等此次来意你想必已经清楚,前教主离世之前,曾命我将墨竹令亲手交与慕容公子,即是传位之意,如今慕容公子回归总坛,便是想请曲堂主在总坛召令全教教众,拥立新教主登上教主之位。”   曲晏微微点头,道:“我已亲自验看,墨竹令确非赝品无疑。”   翟长老沉声说道:“曲堂主,教主曾有遗命,令阮圣女执掌代教主之位,此事我教众人皆知。这四年之间,阮圣女耗费心力,将流落各处的教众召集重整,才令我教在各大门派打压下稍复元气,阮圣女有功无过,理应升任教主之位才是。”   曲晏又点了点头,说道:“这几年阮圣女在中原奔波劳顿,曲某也都看在眼里。不过么……”   他拖长了声音,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,众人的目光都凝注于他身上,静待下文。   曲晏微微一笑,转头向阮紫崖说道:“对了,阮圣女,我突然想起,早前在下有个提议,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?”   阮紫崖微一扬眉,看着他笑道:“曲堂主说过什么提议么?紫崖竟不记得了。还请曲堂主见谅。”   曲晏见她虽一派笑语嫣然,语气之中却隐含不屑,眸中怒意一闪而过,却听慕容无痕懒洋洋说道:“曲堂主,咱们还等着你下面的话呢?”   曲晏轻咳一声,缓缓叹息道:“我教教主墨竹公子,是曲某生平最为钦佩之人,既然墨竹令是真,教主当日令阮圣女执掌代教主之位也确有其事,想来教主这样安排必有深意,曲某不敢妄加揣度,还请两位自行商议解决此事。”   阮紫崖面上笑容不减,心中暗自冷笑:袖手旁观,伺机取利,此人果然是只狐狸。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曲堂主的意思是两不相帮?”   曲晏微笑道:“也可以这么说,不过大家都是教中兄弟,切不可自相残杀,在下倒有个主意,不知两位是否愿意听听。”   慕容无痕此次赴无涯岛之行,为表诚意,只带了云、贺两位长老随行。曲晏提议不可混战,正中云长老下怀,闻言忙说道:“曲堂主请讲。”   曲晏笑道:“咱们习武之人,自然是凭手中功夫说话,不如定下比武之约,每方派出三人,三场定胜负,决定谁最终继任这教主之位如何?”   阮紫崖见他目中微露狡黠之色,心知慕容无痕与云、贺两位长老都是绝顶高手,而己方除她与翟长老之外,雪、苍两位堂主的功力与他三人相比仍差了一截,曲晏如此提议,自是有意偏袒慕容无痕,以报复她不肯顺从之怨。   耳听云长老欣然说道:“如此甚好,既可免去教中内乱,令我教根基不至受损,又能速战速决,早日确立教主之位,以安教众之心。阮圣女,你意下如何?”   形势所迫,已容不得她出言推辞,阮紫崖扬眉浅笑,语气干脆:“好,就三场定胜负!”   三战之约   众人用饭之后,稍作休息,曲晏将手一招,立刻有人上前撤下酒宴,搬开长桌,将大厅中心空了一大片地方出来。   曲晏朗声说道:“今日慕容公子与阮圣女两方在此比试,曲某与教中各位兄弟都是见证,无伦哪方得胜,咱们均须诚心拥戴,奉为教主,不得再起异心,若有人违背此约,曲晏身为本教执法长老,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!”   云长老走到大厅正中,说道:“这第一场比试,便由云某出战,不知阮圣女一方哪位高手出场赐教?”   翟长老早在心中暗自计较,贺长老平素寡言低调,甚少与人动手,功力实则深不可测,而云长老虽以一身外家横练功夫称雄江湖,为人却性子急躁,极易动怒,与他交手,自己便有六成胜算。若是此阵先胜一场,即便下场输了,阮紫崖还有机会与慕容无痕最后一搏。当下上前一步,抱拳说道:“云长老,便由翟某前来领教高招。”   云长老点头笑道:“甚好,翟长老,云某盼与你打上一架已盼了许久了,这就请出招吧!”说罢双掌一错,“嘿”地一声,吐气开声,脸上瞬时升起一团紫气,全身骨骼如爆豆般噼啪作响。   翟长老神情一凛,知他一旦运起玄龙神功,浑身刀枪不入,出招更有开山裂石之力,不由全神贯注,加意提防。   果见云长老一掌劈出,一股刚猛至极的劲风便如怒海狂潮一般扑面涌来,翟长老不愿直掠其锋,侧身让过,施展轻功,围着云长老大绕圈子,与之游斗了起来。   片刻间两人已拆了数十招,云长老气势丝毫不见衰竭,劲力反倒一掌猛似一掌,翟长老不住腾挪闪躲,左支右绌,险象环生。   只听云长老哈哈笑道:“翟长老如此一味闪避,好生无趣,不如索性罢斗认输,云某答允绝不不伤你便是。”   雪、苍两堂教众在旁听了,脸上无不露出怒色,阮紫崖却始终气定神闲,坐在一旁含笑观战。   翟长老对他的讥讽之语充耳不闻,仍是只守不攻,两人缠斗数百招后,云长老渐渐有些焦躁起来,猛然喝道:“以为一味死守,我便奈何不得你么!”蓦地脸上紫气大盛,出掌速度骤然加快,原本刚猛的掌力中竟也夹杂着一股柔劲,虚虚实实,仿若从四面八方同时出手攻到,将翟长老笼罩其中。   却听翟长老长笑一声,身形暴长,双臂连伸,以快打快,专以分筋错骨手攻其紧要关节,间或屈指疾攻对方眼珠、咽喉、下*阴等要害部位,出手阴狠迅速,转瞬间便转守为攻,占据了上风。   曲晏面色微变,朝阮紫崖低声笑道:“看来这一局翟长老是赢定了。”阮紫崖妙目流转,向着慕容无痕微微一笑。   慕容无痕神色自若,悠然笑道:“不到最后关头,未可轻言胜负。曲堂主,你这判断未免也下得过早了些。”   就在几人谈笑之间,厅中局势竟突发逆转,只听翟长老闷哼一声,向前扑倒,跪俯地上,云长老目光森冷,就势一掌拍下。   阮紫崖面色一变,身形一晃,已至两人身前,伸手拉住翟长老后心衣衫向后一拖,说道:“且住!这一局,我们认输。”   云长老哈哈大笑,抱拳说道:“承让了!”   阮紫崖一眼瞥去,见他左手食指上套着个乌金指环,幽幽闪着碧光,心知翟长老欲以分筋错骨手断其关节,不想一时不查,反受鬼魄蜂环所害。云长老性子火爆,一向不善用计,戴着鬼魄蜂环迎战,自是出自慕容无痕授意了。   想到此处,阮紫崖冷冷看了慕容无痕一眼,自怀中取出解药喂在翟长老口中,挥手令人将他扶下,又向云长老笑说道:“云长老比武期间暗藏鬼魄蜂环伤人,手段未免有些低劣了吧?”   云长老脸上微红,干笑道:“所谓比武,自然各项功夫都涵盖在内,并未规定不许用喂毒暗器的罢?”   阮紫崖转头向曲晏问道:“曲堂主也是这么说?”   曲晏笑道:“咱们无须学那些正派中人讲究那么多臭规矩,不管以何种手段,只要能克敌制胜,便都算赢了。”   阮紫崖垂目轻笑道:“啊,原来如此。”   她脸上笑意未敛,突然欺身上前,右手双指微曲,向云长老双目插去。云长老大骇,急忙后仰闪避,同时伸左手在面前一阻,只见寒光一闪,云长老痛呼一声,捧着左手不住颤动,套着鬼魄蜂环的那根食指却已被利剑削断,掉落在地。  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待得众人惊觉,阮紫崖早已还剑入鞘,静静看着慕容无痕。   贺长老纵身跃过,护住云长老,冷冷道:“阮圣女,我方并未说过令云长老连比两场,你突施偷袭,算是怎么一回事?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这第二场,想必是由贺长老出战了?好,咱们这便开始吧。”   云长老捂着断指伤口,面无血色,沉声说道:“贺兄小心,她那柄剑,削铁如泥。”   阮紫崖一笑将手中短剑收起,柔声说道:“云长老不必过于忧心,紫崖便空手领教下贺长老的棉石指法如何?”   贺长老知她素来诡计多端,不再多言,当即猱身而上,将一股绵力运于指尖,专向她全身要穴点去。他这棉石指法刚柔并济,出指嗤嗤有声,若被指尖戳中,便如被兵刃所伤一般无异,更何况他认穴精准,所攻之处,均为头胸腹背要害大穴,着实令人难于应付。   只是阮紫崖却自不惧,姿容优雅翩然,身形轻盈如絮,随贺长老的攻势起伏飘忽,丝毫不见忙乱。   曲晏在旁目不转睛看着,心中又爱又恨,慕容无痕也不由收起先前的轻慢态度,一手扶着下颌,凝注于她身上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。   只听阮紫崖笑道:“贺长老小心,我要出招啦。”只见她五指翻开,屈指成爪,迅若闪电,向贺长老面门抓了过去。   贺长老见阮紫崖五指指尖均呈乌黑色,破空之声尖锐,显是戴着浸了剧毒的指套,心中一紧,急忙后跃,反手取了判官笔握在手中,心道:“你既已戴上喂毒指套,我以兵刃迎战,也不为过。”这判官笔是以精钢所铸,内设机关,伸缩自如,他以此笔配合棉石指法同时出手御敌,一生罕逢对手。   阮紫崖笑道:“这就对了,空手你可打不过我。”屈指又攻上前来。   贺长老小心不与她手爪接触,只用判官笔格挡,又斗数招,只见阮紫崖一爪向他胸口按来,贺长老见时机成熟,不闪不避,反倒迎上前去,手中判官笔当胸直刺,一面拨动机关,笔头前端突然暴涨数寸,直袭阮紫崖前胸。   他算准距离,料定不等阮紫崖一爪攻到胸口,这判官笔内的机关必已先刺中了她。哪知阮紫崖忽然一声冷笑,贺长老只见眼前寒光连闪,手中判官笔瞬间断为数截,心知不妙,却已躲避不及,胸前一麻,被阮紫崖五指插中。   阮紫崖笑吟吟看着他,摇头说道:“贺长老也真是太过托大,云长老早已提醒过你,我有柄削铁如泥的宝剑,你怎么还会如此大意?”   慕容无痕面色不改,起身离座,举步走到厅中,向阮紫崖笑道:“阮圣女,这一场我们甘拜下风,请赐解药吧。”   阮紫崖含笑取出一个瓷瓶,说道:“一半外敷,一半内服,七七四十九天内不得近荤腥女色,贺长老,得罪了。”说着将解药抛了过去,贺长老只得悻悻接住,退了下去。   曲晏笑道:“双方已各胜一场,打成平手,这最后定胜负的一场,慕容公子想必是要亲自出手的了?”   慕容无痕拱手笑道:“阮圣女武功高强,智计百出,在下深感佩服,不知圣女是否愿意继续指点一二?”   阮紫崖咬唇笑道:“慕容公子不必过谦,这第三场比试小女子自然奉陪到底,只是……”她轻瞥众人一眼,续说道:“大厅之内人多气闷,施展不开,这较量的地方,咱们还需换上一换。”说罢足尖一点,已飘身出了大厅,只听她银铃般的笑声自厅外飘来:“慕容公子,咱们就先较量下轻功如何?”   慕容无痕闻言一笑,高声应道:“敢不从命?”人已如离弦之箭,直追了出去。   出了大厅,慕容无痕眼见紫影晃动,阮紫崖身姿曼妙,如飞燕掠波一般在前方如飞奔行,不由嘴角微勾,施展绝顶轻功,紧紧跟随,守在厅外的玄衣教徒均只觉眼前一花,便不见了两人踪影。   慕容无痕跟着阮紫崖一路疾奔,转眼来到一片竹林之前,阮紫崖回头一笑,便闪身进了林中。   慕容无痕目中似有些了然,微微一笑,径直追入了竹林深处,猛觉一道寒气袭面划过,慕容无痕长笑一声,侧身避过,口中说道:“阮圣女又想与在下比试剑法了?”   阮紫崖手中短剑业已出鞘,她眼中似有笑意,挥剑随手挽了个剑花,慕容无痕便觉寒意阵阵,只见阮紫崖轻弹剑身,悠然笑道:“慕容无痕,此剑名曰‘留痕’,于你来说,可是大大的不祥。”   岛内鏖斗   慕容无痕目中精光闪过,笑道:“哦?阮圣女这柄宝剑的名字,倒是有趣的很。”   阮紫崖看着他,脸上神情似笑非笑,问道:“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?”   慕容无痕朝四下打量了下,见周围一片蔓延无尽,全是色泽紫黑的高大细竹,便笑说道:“不知,倒要请教圣女?”   阮紫崖收了笑容,缓缓道:“这片紫竹林,便是墨竹公子埋骨之处。”   慕容无痕神情一动,耳听阮紫崖森然说道:“你处心积虑,收买云贺两位长老,窃得墨竹令,混入我教,妄图登上教主之位,到底是何居心?”   慕容无痕哂然道:“阮圣女怀疑我是奸细?”   阮紫崖双眉一扬,目中一片冰冷,说道:“不管怎样,今日你既已进了这紫竹林,便休想活着出去。”   慕容无痕盯着阮紫崖手中的留痕剑,唇边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,问道:“阮圣女有把握定能杀了我?”   阮紫崖冷笑不语,手中留痕剑已如一道闪电向前疾刺而出。   慕容无痕低笑一声,看准来势,突然出手,屈指在剑身一弹。   阮紫崖只觉一股阴寒至极的内力自剑身传入体内,心中一震。她连胜云、贺两位长老,虽状似轻松,实则已耗费了不少内力,本欲在引慕容无痕入紫竹林途中稍作调息,哪知慕容无痕轻功绝佳,一路紧紧追赶,令她无暇调整内息,此刻慕容无痕隔剑将内力传来,竟似引发了她修习内功时的一大隐患,顿觉体内阴阳两息大乱,胸口窒闷,手中留痕剑险些被他弹落在地。   阮紫崖面色一变,一跃退后数丈,深吸一口长气,强自按捺体内紊乱的真气,将留痕剑立于胸前,侧目注视慕容无痕的动静。   慕容无痕似也察觉了她的不妥,眼中笑意盎然,一步步向她走近,边说道:“阮圣女想要杀我,究竟是怀疑我的墨竹令来历不明,或是另有原因,在下对此颇感兴趣,还请阮圣女详加解释。”   阮紫崖见他右掌微缩,知他七步之内,便会猛下杀手,忽地扬手喝道:“看暗器!”长袖之内飞出数颗小小弹丸,在空中划出道道碧光,向慕容无痕激射而去。   慕容无痕挥袖甩出,将弹丸尽数卷入袖中,却面色忽变,原来那几颗弹丸与袖袍匍一接触,便燃起了熊熊火焰。慕容无痕忙运力甩袖灭火,手忙脚乱之际,只听阮紫崖长声笑道:“慕容公子,这紫竹林内道路有些古怪,你慢慢在此寻找出路吧,不陪了!”   耳听她笑声渐远,待得慕容无痕扑灭火焰,阮紫崖早已消失无踪。慕容无痕低头看看狼狈不堪、断了一截的袖子,忽然笑出声来,自语道:“阮紫崖,你果真是个人物!”   却说阮紫崖在林中找了个隐蔽处调息了许久,勉强抑制住体内真气,心中暗自思量:此时回去,曲晏等人必不会甘心拥立自己为教主。若等着慕容无痕回去比武定胜负,她现下内息不稳,亦定无取胜可能。不若等慕容无痕在紫竹林中转得头晕脑胀、饥饿体乏之际,再行设法偷袭,毒死了他。那时曲晏别无他选,只能信守诺言奉她为主。   想到此处,阮紫崖扬唇一笑,站起身来,悄然走向竹林深处。   四年未归,果然如曲晏所言,林中的一切均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,阮紫崖一路缓缓而行,恍觉身在梦中。她在林中绕了几绕,来到一处空地。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静静伫立于空地中央,石碑之上空无一字。   阮紫崖走上前去,伸手轻轻触摸碑身,过了半晌,低声说道:“四年未见,你……过得可好?”   她静立原地,呆呆出了会儿神,又轻叹了口气,方缓缓转身,含笑说道:“顾庄主果然神通广大,无涯岛这等隐蔽之处,也还是被你给找到了?”   只听脚步轻响,林中走出几个人来。为首一人黑衣俊颜,其美无度,正是飞花庄主顾卿云。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抱拳说道:“在下如约前来,阮姑娘现在是否可告知詹家堡众人的下落?”   他身旁一人恨声说道:“顾庄主,休与这妖女啰嗦。咱们抓住了她,严加拷问,若不说出詹堡主下落,定叫她生不如死!”   阮紫崖抬眸看去,见那人相貌儒雅,却一脸狠绝地看着自己,又见他腰间所悬长剑比一般剑身略显狭长,于是笑道:“这位莫非是崆峒派掌门傅先生?”   傅冲狠狠盯着她,厉声道:“妖女,你害我崆峒多条人命,今日傅某便是找你索命来了!”   阮紫崖目光一转,见来人中除顾卿云、傅冲之外,李绯青、吕湛、不名一文剑、周逸等人显然都是一流高手,便向顾卿云笑道:“顾庄主,我这紫竹林道路盘综错杂,你竟也能找到此处,小女子心中着实佩服。”   顾卿云含笑说道:“这等奇门遁甲之术,在下自小略有研习,要在此林中寻找阮姑娘的踪迹,便也不甚困难。”   阮紫崖心中一沉,又笑道:“众位来的突然,我教未曾派人迎接,实在失礼之至。”   不名一文剑笑道:“阮姑娘不必设法套咱们的话了,实话告诉你,贵教不知如何得知我正派前来的消息,此刻均已匆忙撤出无涯岛,怎么没人通知阮姑娘你么?”   傅冲沉声道:“妖女,岛内残留的魔教余孽正被我正派分批围捕剿杀,休要妄想有救兵前来,今日你是插翅也难飞了!”   阮紫崖笑吟吟看着他,缓缓道:“哦?小女子的境况真如傅先生所说那样糟糕?”侧头想了一想 ,又轻声笑道:“只怕未必。”话音方落,袖中暗藏淬毒金针已出,漫天花雨般撒向众人。   众人各自闪避,傅冲高叫:“这妖女想逃!”只见阮紫崖人已绕过石碑,隐入竹林。   周逸笑道:“她逃不掉,庄主已在各处出口安排了高手守着,诚如傅掌门所言,这一次她是插翅难飞了。”   阮紫崖一路向东南方疾奔。她早在登上无涯岛之前已安排妥当,翌日便会有船只人手在岛东端接应,本是为防曲晏生变,不想此次正好派上用场。这无涯岛东南端有处断崖,阮紫崖心中盘算,在那里躲藏一夜,想来各大门派地形不熟,一时不至发现。   可就在她将出紫竹林之际,忽闻一人口宣佛号:“阿弥陀佛,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。”   阮紫崖一惊驻足,便见竹林之外北原寺一尘大师合什而立,身旁还站着数人,自是各派高手早已在此守株待兔。   阮紫崖嘴角现出冷笑,柔声道:“一尘大师身为得道高僧,也欲对一介弱质女流赶尽杀绝么?”   一尘大师道:“只要阮施主束手就范,并交出詹家堡众人,老衲担保在场诸位决不会伤害阮施主分毫。”   他身旁一个红衣女子娇笑说道:“阮姑娘,如此形势之下,螳臂挡车,效那匹夫之勇,并非智者所为,咱们众多高手围攻你一个,你便是认输,也绝不会有人耻笑,又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?”   阮紫崖眨了眨眼睛,甜笑道:“说的也是……”   那红衣女子正是拂柳谷主叶红云,她见阮紫崖神色之间颇为意动,心中正自暗喜,却听一尘大师急喝道:“叶施主留心!”猛见面前一团黑砂袭来,急忙后跃,一尘大师扬起袈裟挡去,只听一阵哧哧密响,袈裟之上已被那黑砂蚀出无数小洞。   众人在旁见阮紫崖一出手便是如此歹毒的暗器,无不暗暗惊惧,心知若非一尘大师见机迅速,叶红云此刻早已横尸当场。   叶红云心中砰砰乱跳,目中冷意蔓延,强自笑道:“还真是……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   阮紫崖早已转身朝断崖逃去,心中只余一个念头:决不可被他们抓住。   此时岛上狂风忽起,阮紫崖奔至断崖,回头见一尘大师等人已追赶上前,朝崖下一瞥,见波涛滚滚,浪拍巨石,声声震耳,心道:说不得只好一搏,看看老天是否让我死在今日。   她心中主意一定,便提气准备跃下,哪知方一运气,便觉胸口一窒,原来方才一番疾奔,竟又引发了好容易平复下来的真气反噬,只觉阵阵恶寒燥热轮番在体内翻腾,阮紫崖心中暗暗叫苦,想要踏前半步,却是动弹不得。   一尘大师等人此时也已赶到,众人见她僵立断崖之旁,还道她欲在此险恶地势负隅顽抗一番,以求与人同归于尽,一时无人敢轻易上前。   叶红云笑道:“久闻阮姑娘用毒之术高超,你我便来斗斗毒术。”说罢长袖飞扬,一股白烟朝阮紫崖身前飞去。   阮紫崖见那团白烟冒着丝丝寒气,已知是极厉害的寒毒,若在平日她自然不惧,定会以毒攻毒,与叶红云斗上一番,偏偏此刻无法避让,眼睁睁看着那团白烟没入身体。   叶红云见她竟不闪避,倒是一呆,忽觉身旁一道人影急速蹿出,挥掌向阮紫崖胸口拍去,又听顾卿云的声音在身后急呼道:“傅掌门请留活口!”   只是傅冲此刻又怎会收手,一掌之间用足了十成内力,正中阮紫崖胸口。只听一声肋骨断裂声响,阮紫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,朝崖下直坠而去,沉入海底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第一更。胸闷啊   上古奇方   顾卿云等人疾步赶到,朝崖下望去,但见一个接一个巨浪打来,转瞬间便已冲刷掉所有痕迹,海面上连丝血迹也无,哪里还有阮紫崖的半点影子。   傅冲赤红了双眼,朝顾卿云道:“顾庄主,对不住,在下想起本门血海深仇,一时情急,便再也控制不住……”   玉剑门掌门毕建春摇头道:“这妖女作孽太多,此乃她咎由自取,需怪不得傅掌门。”   一尘大师叹道:“只是这妖女一死,詹堡主等人的下落便难以查访了。”   叶红云道:“詹堡主想必被她囚禁在这无涯岛中,咱们搜遍此岛,不愁没有线索,如若不成,再将捉住的那些魔教教徒一个个盘问,总有人会露出些口风。”   周逸道:“只能如此了,庄主,我这便带人去岛上各处搜查。”他向众人略一点头,便匆匆离去。   顾卿云抬头见天际间乌云滚滚,说道:“等下只怕要有暴雨,咱们先找个地方暂避一下。”   不名一文剑走到崖边,向海面作了一揖,说道:“这妖女宁死不降,倒也有几分骨气,当受我一拜。”   李绯青默然看向海面,忆起初遇之时,阮紫崖乔装娄烟,谈笑灭敌,那等洒脱风流的英姿美态似乎犹在眼前,此刻却已葬身海底,尸骨无存,心下不禁微感怅然。   众人齐聚魔教总坛大厅之内,各派人手在岛内四处搜索了一遍,却没发现詹家堡失踪众人的踪迹,只抓了十余名不及撤走的魔教教徒,将他们全部点了穴道,缚了双手押入厅中。   傅冲令随行的崆峒弟子上前盘问,被俘魔教教徒却均闭口不语。傅冲冷笑道:“先都挑断了手脚筋,若还不说,便刺瞎双眼,断其手足,一个个扔进海里喂鱼。”   李绯青面上微露不忍之色,看了眼顾卿云,刚想开口,却听叶红云在旁笑道:“如此做法,我正派岂非与魔教宵小之辈手段一般毒辣无异?”   顾卿云目露赞同之色,说道:“叶谷主言之有理。”   傅冲脸上一红,沉声道:“傅某失言了,但除此之外,不知叶谷主有何妙法,能尽快问出詹堡主等人的下落?”   叶红云微笑说道:“若众位放心让红云一试,或许真有法子也说不准。”   吕湛问道:“什么法子?”   叶红云笑而不语,半晌方道:“这方法须得保密,诸位可请一尘大师与顾庄主在此看着,其他人等,便请暂且回避一下。”   花离染问道:“为何只一尘大师与我家庄主可以留下?”   叶红云含笑瞥了顾卿云一眼,说道:“因为我只信任一尘大师与顾庄主两位。”她看了看花离染,忽又笑道:“差点忘了,此事缺少了花公子却也不成,花公子如不嫌弃,也请留下帮红云个小忙。”   一尘大师说道:“如此便请叶谷主一试,顾庄主,你意下如何?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。   众人见他二人均表赞同,便纷纷走出大厅,守在厅外,眼见叶红云跟到厅口,将厅门紧紧关闭,不由都在心中猜测,她究竟能用何种方法令魔教中人开口。   张大头喃喃道:“莫非叶谷主想用美人计?”   李绯青失笑道:“什么?”   张大头舔了舔嘴唇,低声说道:“你不觉得叶谷主既貌美,又风骚,眼神之间,很是娇媚?”   李绯青看着他,只觉一阵无语。   不名一文剑在旁低笑道:“叶谷主眼神娇媚,你又留意到了?她若想用美人计,为何又要一尘大师与庄主守在一旁?”   张大头神秘兮兮,靠近两人身边,压低嗓子说道:“一尘大师乃方外之人,一起留下只是个幌子,依我看来,叶谷主定是在找机会接近庄主,你们没见她看庄主的眼神……咳咳……”   不名一文剑看了李绯青一眼,笑骂道:“李姑娘面前,休要胡言乱语,那叶谷主又留花公子做什么了?”   张大头张口结舌,实在难以自圆其说,便连忙插科打诨,将此话题带过。   李绯青耳听两人在旁说笑,脑中却忍不住回想起叶红云看向顾卿云的眼神,心中忽觉一阵异样。   叶红云将厅门关好,把众人隔在门外,绕着厅中被俘魔教教徒疾走一圈,已点了他们的昏睡穴,又自怀中取出一颗药丸,用水化开,向花离染笑道:“劳烦花公子取金针沾了此药,刺于这些人神庭、百会两穴。”   花离染看了看杯中药水,又看了看她,一时不知她是何用意,叶红云笑道:“若要不伤及这些人的性命,又将药力散入,非花公子的金针神技不可。”   花离染见顾卿云冲他点了下头,便取过金针,依叶红云所说在一个魔教教徒头上施针。那人穴道被刺后不久便悠悠醒转,只是眼神呆滞,目光茫然,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。   叶红云屈身与那名魔教教徒对视,缓缓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那人语调平直,答道:“陆仁。”   叶红云又道:“教中职位?”   那人继续答道:“苍叶堂教众。”   叶红云停了一停,一字字问道:“詹家堡被俘众人关在何处?”   那人停了片刻,说道:“不知。”   叶红云在他头顶轻轻一拍,那人立即便又昏睡过去。   花离染在旁看着,神情凝重,若有所思。叶红云起身冲他一笑,伸手指了指下个魔教教徒。花离染眉尖微挑,走上前去继续施针。   如此一个个盘问下来,问到的第九人为九尊堂内一个小头目,他听完叶红云的问话后,缓缓答道:“紫竹林内,墓碑下。”   叶红云心中一喜,站起身来,冲顾卿云等三人笑道:“幸不辱命,咱们便去紫竹林中营救詹堡主等人吧。”   一尘大师合什笑道:“若此番詹堡主等人得以脱险,叶谷主实是功德无量。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叶谷主盘问人的法子,竟是这般神秘莫测,实在令人大开眼界。”   花离染本在一旁默不作声,突然开口说道:“且慢。请问叶谷主,这用以施针的药丸可是传说中的‘傀魄’?”   叶红云目光闪烁,微微笑道:“花公子不愧‘毒医’二字,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   花离染眉心微蹙,追问道:“传说‘傀魄’可摄人魂魄,催人入眠,炼制之法极为繁复,此方据说久已失传,叶谷主又是从何处得到这颗药丸的?”   叶红云笑道:“敝谷中存有几张自古相传的方子,红云闲来无事之时,便依法炼制一二,倒令花公子见笑了。”   花离染面色微变,沉声道:“叶谷主的这些方子之中,是否包括‘碧磷’一方?”   顾卿云与一尘大师听他提及“碧磷”二字,不由均神情专注,一齐看向叶红云。   只见叶红云微微一笑,并未立即回答,反转头向两人说道:“顾庄主,一尘大师,我以‘傀魄’盘问魔教教徒,刻意避开众人耳目,便是因为此故。”   她犹豫片刻,方缓缓道:“不错,‘碧磷’正是那些方子其中之一。我尚未炼成此毒,便听说了崆峒众人身受碧磷之毒而死的消息,心中大为诧异,但又怕此事泄露出去,反倒惹人怀疑,故此一直未曾吐露实情,还请三位见谅。”   顾卿云略一思索,抬头问道:“那么叶谷主的方子可曾失窃,或被他人偷看过?”   叶红云摇头道:“拂柳谷与世隔绝,极少有外人进入,而我收藏方子之处更是隐秘,若有人动过,我必会察觉。”   花离染沉吟道:“难道留有‘碧磷’毒方的,竟不止拂柳谷一处?”他与顾卿云对望一眼,均觉此事甚为蹊跷。   叶红云微笑道:“家师曾有遗训,谷中弟子切忌在外招摇,我拂柳谷中留有古方之事,还请三位严守秘密。”   顾卿云等都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   于是四人打开厅门,告知众人詹堡主等人被囚所在,却对叶红云如何盘问之法绝口不提,惹得张大头更是心焦,不住朝李绯青大使眼色,李绯青咳了一声,靠近顾卿云轻声问道:“那个,叶谷主究竟用了什么法子,让魔教中人说出实情的?”   顾卿云看了她一眼,微觉抱歉,道:“我不能说。”   李绯青脑中顿时浮想联翩,对张大头先前的玩笑之语竟也相信了几分,忍不住红着脸试探着说道:“那叶谷主人长得美貌,性情倒也有趣的很。”   顾卿云心中仍想着拂柳谷与碧磷之间的关系,一时并未在意她的神情,随口说道:“是啊,你若想和她结交,离开无涯岛后,我们便顺路去拂柳谷拜访下叶谷主吧。”   李绯青一呆,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叶红云,只见叶红云的目光也正向他们身上投来,见李绯青回头,便向着她嫣然一笑,神色之间,妩媚娇艳,风情无限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汗,小李莫非吃醋了囧   晚上还有一更。   亦敌亦友   岛内暴雨已倾盆而至,众人寻了雨具,冒雨进入竹林,来到那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之前。   傅冲目光疑惑,说道:“这便是墨竹公子之墓?为何碑上空无一字?莫非他料到有朝一日咱们会寻上岛来,怕人掘了他的坟墓?”   不名一文剑淡淡道:“又或者这人性情狂傲,觉得无任何字可配刻在他墓碑上吧。”   周逸绕着墓碑看了一圈,欢然叫道:“是这里了!”伸手置于墓碑下方一块凸起的小石上,用力一按,只听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响,墓碑之前的地面缓缓裂开,露出一条通道,直通向地底。   詹家堡等人果然皆在地下石牢中囚着,众人一一扶了上来,詹横野与詹子阳父子均在其中,唯独不见詹子辰的踪影。   傅冲与詹横野素来交好,此刻见他面容憔悴,锐气尽失,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岁,心下不禁难过,低声说道:“兄弟搭救来迟,令詹兄受苦了。”詹横野长叹一声,沉默不言。   众人不及细问,忙将詹家堡等人移至岛内房舍中休息疗伤。   忙碌了一阵,见詹横野精神渐复,玉剑门掌门毕建春便首先开口问道:“詹堡主,魔教妖人大费周章,将你们劫来关在此处,不知所为何故?”   詹横野面色变了变,哑声道:“那妖女想逼老夫交出一张毒方,我詹家堡虽擅长制毒,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上古毒方!”   顾卿云等人听他提起上古毒方,不由心中一凛,叶红云问道:“詹堡主可知她想要的究竟是哪种毒的方子?”   詹横野颓然摇头。詹子阳在旁愤愤道:“那妖女百般折磨,只说让我爹交出上古毒方,我们却去哪里找出那张毒方给她?后她见问不出什么,便令人将我们运至这岛上,说要将我等终身囚禁在此。”   傅冲又问道:“为何不见子辰世侄与你们关在一起?”   詹子阳含泪道:“那妖女将我们擒住后,便令人带走了我兄弟,也不知他现下是否已经遭遇不测。”   吕湛叹道:“可惜那妖女已被我师兄击落山崖,死在海中,否则倒可从她口中问出子辰世侄的下落。”   傅冲目光怨毒,恨恨说道:“阮紫崖这妖女手段如此毒辣凶残,便是死上千次万次,也不足为过!”   ※ ※ ※ ※   阮紫崖被傅冲一掌击中胸口膻中穴,虽然肋骨断折,痛得几欲昏去,但盘踞在胸口处的两股烦闷内息却也豁然贯通,接着便觉一股凉意贯穿全身,却是已经沉入海中。   一个巨浪拍来,阮紫崖只觉冰冷的海水扑面灌入口鼻,再也无力屏息,只得闭目待死。   便在此时,猛觉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,将她带入怀中,拥着她一齐潜入海底,阮紫崖但觉胸口伤处一阵剧痛,顿时眼前一黑,失去知觉。   待她重新苏醒,已身在一片浅滩之上,耳闻雷声轰鸣,天空暴雨如注,一人俯□来,含笑与她对视,却是慕容无痕。   阮紫崖一惊,见慕容无痕全身皆已湿透,原本雪白的长袍变得泥泞不堪,却仍一副潇洒自得的模样,凑在她耳旁笑说道:“阮圣女,方才我救了你一命,你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报答才是。”说着伸臂环过她后颈腰间,将她横抱了起来,在瓢泼的雨水中一路寻觅,终于找到一处干燥的山洞,走了进去,将阮紫崖放在地上。   阮紫崖本就身受掌伤,又在海中经受巨浪撞击,肋骨断裂处早已疼痛难忍,身体与地面接触之时,触动伤处,忍不住轻哼出声。   慕容无痕却似觉得有趣,垂下头盯住她脸上看了半晌,忽又轻轻一笑。   阮紫崖心中气闷,索性闭上眼睛,不去看他。   忽听慕容无痕喃喃低笑道:“早闻‘百变灵蛇’能变幻千种容颜,却不知本来面目到底为何模样?”   阮紫崖睁开双眼,见他伸过手来,轻轻触碰自己面颊,脸上笑容狡黠。   “我猜,定是个绝世美人。”慕容无痕一面笑着说道,一面手指轻拈,将阮紫崖脸上那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揭下,却见露出的脸蛋上五官平平,肤色黯淡,竟是姿色平庸的很,不由一怔。   阮紫崖勉强一笑,轻轻说道:“怕是令慕容公子失望了。”   慕容无痕思索片刻,忽然笑了一声,伸手在她衣襟前一扯,已将她胸前衣衫拉开,露出一大片雪白光*裸的肌肤。   阮紫崖又惊又怒,冷眼看他,慕容无痕唇角微勾,目光在她身上肆意打量,笑着说道:“在下差点被阮圣女给骗了,你若非服用了易容丹药,脸上的皮肤又怎会与身上如此不同?”   阮紫崖哼了一声,并不接话。   慕容无痕俯身过去,嘴唇似已快触到她的脸颊,声音低哑暧昧:“阮圣女,咱们之间的比试,到底是谁胜了?”   阮紫崖费力说道:“慕容公子若仍想着分出胜负,不若等紫崖伤好之后,再来一场公平的比试。”   慕容无痕摇了摇头,大笑说道:“阮圣女此言差矣,想令一个女子臣服于己,虽有很多方法,但我为何不用最为简单的一种?”说罢伸手将阮紫崖里衣肚兜一一除下,只觉手指所触之处,一片冰冷柔腻,心中不禁微微一荡。   阮紫崖面色惨白,冷冷道:“慕容无痕,你也不过如此。”   慕容无痕微笑不语,见她胸前一片丰盈之间,烙着一个小小的赤色新月图案,与周围白皙肌肤相映,更显殷红如血。   他伸指轻触了下那图案一下,忽然出手,迅速无比地将阮紫崖胸前断骨复位接好,又取出个金铸小盒,从中挑了些药膏,细细涂抹在她胸口伤处,边低声调笑道:“这药膏中含有剧毒,以后你便只能听命于我一人了。”   阮紫崖脸色慢慢涨红,冷着脸轻轻扭过了头去。   慕容无痕起身在洞中找了树枝当做夹板,为她固定好伤处后,又生了堆火,将湿衣脱下,支在火堆旁烘了起来。   阮紫崖见他赤着上身,健壮的胸膛上并无半处图案,忍不住开口道:“你果然并非我教教徒,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道:“只是还未让人为我烙上新月印记而已。你呢?你胸前的红色印记,又是谁为你烙上的?”   阮紫崖目光一黯,忽觉一阵刻骨冷意袭来,渐渐蔓延到身体各处,全身顿时寒意难耐,轻轻颤抖起来。   慕容无痕见她面色有异,走过去一搭她手腕,只觉触手处寒如玄冰,皱眉问道:“你还中了寒毒?”   两人本都是用毒高手,但之前在海上惊涛骇浪中一番挣扎,身上携带的解药均已被海水浸透冲走,慕容无痕无奈之下,只得运功以内力输入阮紫崖体内,为她疏导寒气。过了大半个时辰,阮紫崖体内寒毒总算稍稍平复下来。慕容无痕撤掌离开她后心,笑道:“你再支撑一晚,明日便会有船来接咱们了。”   阮紫崖深看了他一眼,未发一语,只是缓缓点了点头。   两人各自安歇,睡至中夜,慕容无痕忽闻阮紫崖牙关轻轻撞击之声,知她寒毒又已发作,忙过去伸掌在她后心灵台穴源源注入内力,过了一阵,阮紫崖寒毒稍抑,全身却仍一片冰凉,不住打着冷颤。慕容无痕心知她重伤之后又在海中浸泡许久,身子定然经受不住,便将她搂入怀中,抱着她低声说道:“睡吧。”   阮紫崖头脑晕沉间,只觉全身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,顿觉冷意渐去,身子一点点暖了起来,她轻轻将脸颊贴向慕容无痕胸膛,低喃了声:“墨竹。”便即沉沉睡去。   翌日清晨,两人醒来时,洞外已是风平浪静。慕容无痕笑道:“我出去看看,片刻即回。”起身换上了干衣,走了出去。阮紫崖目注他离去,眼神之中似有些晦暗不明。   没过多久,慕容无痕便即回转洞中,笑道:“教中接应船只已到,待会到了船上,我再命人去取解药,为你解了身上的寒毒。”说着俯身抱起了阮紫崖,便要走出洞去。   阮紫崖忽然轻轻开口唤道:“慕容无痕?”   慕容无痕低头笑问:“怎么?”   阮紫崖努力支起身子,朝他唇上吻去。慕容无痕只觉两片温软湿润的唇瓣贴了过来,一怔之下,阮紫崖以舌尖轻舔柔绕,两人便即唇齿交缠,难分难舍。缠绵之间,慕容无痕猛觉舌尖一痛,一股咸涩液体顺嘴角流下,心中一惊,阮紫崖已重新躺回他臂弯中,嘴唇上染着一丝血迹,笑眼与他对视。   慕容无痕目中掠过一丝怒意,道:“你!”   阮紫崖轻轻吐出已化了一半的药丸,轻笑道:“此毒只有我一人能解,烦请慕容公子将我送至无涯岛东,待我安全离开后自会有人送上解药,慕容公子此番相救之恩,紫崖来日必当相报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终于完成三更了,咳咳咳,累得我半死啊望天。。。   话说肿么写调戏戏码这么难啊,蹲墙角划圈圈去了。。   心意难明   自无涯岛之行归来,顾卿云便觉出李绯青有些不妥。   归途之中,时常躲进船舱避而不出不说,两人碰面之时,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总有些闪烁飘忽,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。   顾卿云站在客栈院内,垂目凝思。数日之前,就在此处,她曾提起过,找到魔教总坛之后,便会离开,莫非……   “顾庄主,原来你在这里。”   一声轻唤,令顾卿云从思绪中惊觉,回头看去,见李绯青身着红裙,双颊晕红,立于院门处,正目光惴惴地看着自己。   顾卿云心中一紧,淡淡应了一声。   李绯青神色愈发忐忑,缓步走了过来,期艾着说道:“顾庄主,那个……我想跟你……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打断她的话头,说道:“巧了,我也正想跟你说,叶谷主已经邀约咱们前赴拂柳谷做客,你快去收拾一下,咱们即刻便要动身。”   李绯青呆了一下,冲口说道:“这么快?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道:“我去看看其他人准备的如何了。”说罢转身朝客房走去。   李绯青在他身后张了张嘴,却又像想到了什么,终于忍住没有开口,颓然低下了头去。   顾卿云忽又停住脚步,背对着她,轻声说道:“那日清晨在甲板上……对不住。”   李绯青脸色微红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只听顾卿云声音似有些迟疑:“你若因此不快,就当……什么都没发生过,我以后不会……”   李绯青怔了怔,却见顾卿云已匆匆离去。   过了片刻,张大头鬼鬼祟祟自院门外探出脑袋,见李绯青低垂了头,仍立于院中一棵桂花树下愣愣出神,忙闪身进院,压低了嗓子问道:“你怎么没说?”   李绯青心中微怅,低声抱怨道:“他急着动身去拂柳谷找叶谷主,你让我怎么再提一起出去逛市集的事?”   张大头摸着后脑勺,疑道:“不会吧?这红裙你穿上后更添丽色,论容貌也不输于叶谷主啊?庄主就这么想再见到她?”他苦思半晌,目光突然向李绯青胸前偷瞄一眼,自语道:“莫非庄主更看重身材些?……咳,李姑娘,你平时不做男子装束,可以那个……不用缠胸了!”   李绯青闻言涨红了脸,目中微有怒色,张大头尴尬一笑,忽又神色诡异,觍着脸伸过头来问道:“对了,庄主刚才说的,那日清晨在甲板上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李绯青沉默片刻,蓦地一掌推出,击中张大头肚子,将他震得直飞出院外,然后拍了拍手,转身回房。   拂柳谷谷如其名,谷口处栽满了一株株垂柳,碧色柳丝密密垂下,仿若一道天然帘帐,将入口遮掩。   叶红云带着两名容色清丽的少女,早已等在谷口,将飞花庄众人迎入谷中。   众人见拂柳谷中一片幽静,不但垂柳处处,树木葱郁,四处还遍布着色彩艳丽的奇花异草,观之美不胜收。   叶红云抿嘴笑道:“这些花草多数含有剧毒,诸位在谷中走动时,可千万要留神些了。”   她转头命两名侍女为飞花庄众人安排住处,又向李绯青笑道:“李姑娘,你与我住在一处。”说着伸过手来,拉着李绯青朝谷内走去。   李绯青跟在叶红云身旁,被她牵着手一路走向居处,心中百味杂陈。侧目瞥去,见叶红云眉眼盈盈,贝齿含笑,脸颊上两个小小梨涡隐现,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万种,心下不由暗生比较之意。   叶红云忽然笑了一声,转头对她说道:“李姑娘,有句话早想问问你,一直不得机会,现在正好就咱们两人,你可别怪我唐突……”她见李绯青目光困惑,看向自己,便又笑了笑,问道:“你和顾庄主之间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李绯青还道心思被她察觉,一时有些心虚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   叶红云笑问道:“你们定亲也有段日子了吧?怎么一直没听说何时成亲?莫非……当日在影山上宣布定亲,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?”   李绯青脸色微变,低声道:“你怎知道?是……他告诉你的?”   叶红云摇头笑道:“当日顾庄主当众说出你们之间有情,我便觉得有些奇怪。他上山之后,跟你眼神之间并无半点交流,哪里像是私定终身的情侣模样?”   李绯青轻声道:“你当初既已起疑,为何又没拆穿我们?”   叶红云笑道:“我虽心有疑惑,但直觉那魔教教主慕容无痕是在设计陷害于你,顾庄主既言之凿凿,还拿出你二人之间的定情信物,我又为何定要强自出头做那恶人?”   李绯青低下了头去,默然不语。   叶红云嘴角含笑,瞥了她一眼,说道:“后见你们迟迟不宣布婚讯,便愈发印证了我的猜测。但李姑娘,你们之间一直这样拖着,总不是办法,顾庄主说过将来有何打算么?”   李绯青心中微涩,低声说道:“他说过……等事情淡了,便会想法子解除婚约。”   叶红云闻言一笑,自语道:“这样也好,既然你们之间的婚约是假,我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。”   李绯青忍不住抬首问道:“你对他……?”   叶红云脸上现出一丝红晕,却并不回避她的目光,坦然与她对视:“顾庄主这般才貌武功,若说我没有对他动心,只怕连我自己都不相信。李姑娘,既然你对顾庄主无意,便将他让给我如何?”   这一夜李绯青辗转反侧,久不能寐,脑中始终想着叶红云日间所说的话语。   这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遮掩,坦承对顾卿云的爱慕之情,性子倒也颇为直爽可爱,只是……把顾卿云让给她?   李绯青长叹了口气,再次翻了个身,用被子蒙住了头。   她明明已经决定好的,寻到魔教总坛之后,便会自行离开,可那日看着顾卿云离去时的背影,不知为何,心中竟有一丝失落。   叶红云说得对,顾卿云如此才貌武功,有哪个女子每日对着他会毫不心动,更何况他一直对她关怀备至,小心呵护。   当日龙隐山上,见他站在门口,含笑看着自己,一时间心如鹿撞,是为了什么?   被柔兮雅兮逼着去问他那些问题,回房之时,又为何会一个人对着墙壁无故傻笑。   还有,那日海上日出,甲板之上,他眉眼温柔,轻轻俯身过来的样子……   李绯青脸红心跳,突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,伸手捂住双颊。   自己莫非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?   李绯青想到此处,嘴角慢慢漾开一抹浅笑。应该,是喜欢上了。   第二天一早,李绯青起来后便直奔顾卿云居处,刚进门便险些与张大头撞了个满怀。   张大头见到是她,轻轻抖了一下,伸手护住肚子,赔笑道:“李姑娘,你这么早?”   李绯青忙问道:“顾庄主呢?我找他有事。”   张大头神色暧昧,轻轻咳了声,低声道:“一大早便被叶谷主请去议事了。”他见李绯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,忙道:“放心,花公子也跟着庄主一起去的。”   李绯青脸色略缓,说道:“嗯,那么我在这等他回来。”   张大头小心翼翼凑过头来,问道:“李姑娘,我去用早饭,你想吃什么?我给你做去?”   李绯青想了一想,握拳道:“给我炖碗木瓜粥,多谢。”   张大头应声走开,跨出门槛时摸了摸脑袋,自语道:“怎么就觉得她今日有哪里不对劲呢?”   没想到顾卿云这一去就是大半日,直至过了晌午,拂柳谷中侍女才前来相请李绯青去堂屋用饭。   李绯青方一进门,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,只见顾卿云已经入座,叶红云坐于下首相陪,两人面上均带着笑容,聊得甚为融洽。   见此情景,李绯青不由暗自咬牙,叶红云见到她来,站起身笑着招呼道:“李姑娘,快过来坐。顾庄主正和我说到你呢。”   李绯青不动声色,坐到顾卿云身边,问道:“说到我什么啦?”   叶红云笑嘻嘻说道:“正说到龙隐老人之子将你劫上山去,那两个美貌婢女将你重新打扮了一番,你就来了。”   李绯青心下大窘,顿时满面通红,转头狠狠瞪了顾卿云一眼。   顾卿云见她害臊,微微一笑,岔开了话题,说道:“我们议事一时忘了时间,有些晚了,你一定饿了,先吃点东西。”   李绯青闷闷提筷,刚想夹菜,便见叶红云将一碗汤捧至顾卿云面前,笑道:“顾庄主请尝尝,这是我亲手熬制的牛腩汤,里面加了谷中特有的草药,喝了对身体大有益处。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叶谷主如此盛情,实在令在下惶恐。”说着便伸手接过。叶红云抿嘴笑看着他,眼神之中很是期待。   李绯青心中憋闷,突然伸手抢过那碗汤,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。   顾、叶两人见状均是一怔,李绯青伸袖抹了抹嘴,咳了一声,说道:“我好像是饿得狠了,闻到香味就没忍住,顾庄主,你喝这碗。”说着将面前一碗鱼汤推到顾卿云面前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额,我绝对不是受你们威逼利诱写的这章,我是自愿的。。。。。   云胡不喜   顾卿云虽微感诧异,却也没说什么,将鱼汤放至嘴边喝了一口,李绯青含笑托腮,侧头问道:“好喝吗?”顾卿云点了点头,与她相视一笑。   叶红云目中似有所悟,挑眉看着李绯青,笑得颇具深意。   便在此时,只听一阵脚步声响,花离染匆匆走进屋中。叶红云笑着将他让至桌旁,花离染皱了下眉,目光转向李绯青面前的空碗,问道:“你喝的?”   叶红云笑道:“这汤原是为顾庄主准备的,李姑娘方才想是饿得紧了,便抢着喝光了。”   花离染淡淡应了一声,便也没再接话。   几人用过午饭,李绯青寻个机会,凑近顾卿云低声道:“待会你有空么?我有事想跟你说,是很重要的事。”   顾卿云沉吟未答,叶红云已笑着说道:“顾庄主,花公子,咱们日间所谈的事,我又想到了些线索,不如现在带你们去看看?”   李绯青急忙道:“我也要去。”   叶红云不答,只是笑眼看着顾卿云。   顾卿云神色颇为无奈,低声对李绯青说道:“我答应过叶谷主,此事不令旁人参与,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,好么?”   李绯青见叶红云面上微露得意之色,心知她在捣鬼,赌气不理顾卿云,转身出屋。   李绯青回到居处,左等右等,不见顾卿云前来寻她,想是叶红云故意拖延,设计绊住了他,不由越想越是气闷,心头只觉一阵阵烦热袭来,不住在房中来回踱步。   如此等至晚间,才见叶红云步履轻盈,满脸笑意地归来。   叶红云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,心中窃笑,脸上却故做讶然状,问道:“李姑娘,这么晚怎么还没休息?不会还在等顾庄主吧?”   李绯青轻哼一声,问道:“顾卿云呢?”   叶红云笑道:“他见天色已晚,不想打搅你休息,已回去安歇了。”   李绯青攥紧双手,咬牙道:“你是故意的吧?”   叶红云悠然笑道:“是又怎样?”   李绯青呆了半晌,看着她缓缓说道:“不管你使出什么手段,我也绝不会把他让给你的。”   叶红云闻言一怔,见李绯青转身收拾起摊在床上的行装,忍不住问道:“你这是在干什么?”   李绯青冷冷道:“收拾东西搬到别处,再跟你呆在同一房间,我怕会忍不住找你动手较量。”   叶红云见她飞快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,走出房门,不由有些发愣,扶额喃喃道:“看来真生气了,这姑娘怎么如此不禁逗呐?”   且说李绯青背着包袱,怒气冲冲踏出居所,心中正盘算着去找张大头腾间空房住下,一抬头间,却见月光之下,一道颀长的身影孑然而立,不由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顿住脚步。   顾卿云脸色苍白,眼神阴郁,静静看着她,沉声说道:“你果真想走。”李绯青还未会过意来,便被他一把拉住手腕,拖着一阵疾行。   好容易等他停了下来,李绯青见周遭花草树木更为奇异,与这几日所见的又自不同,知是到了山谷深处,见顾卿云仍面色不豫,紧扣自己手腕,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委屈,怒道:“你欺负我!”   顾卿云见她眼眶泛红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,心下怜惜,忙松手放开了她,道:“我怎么欺负你了?”   李绯青闷声道:“我想找你说事,你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,找借口走掉。”   顾卿云看了眼她身后的包袱,轻叹了口气,道:“所以你就打算不告而别?”   李绯青不知他是何意思,随口问道:“什么?”她心下烦躁,不等顾卿云开口,便又气愤愤接着道:“还有,你喜欢和叶谷主聊天也就罢了,干嘛拿我的事情出来取笑!”   顾卿云一怔之下,说道:“什么时候取笑你了?”   李绯青咬着嘴唇,道:“龙隐山上,柔兮雅兮把我打扮成那副怪模样,你觉得很好笑是不是?跟谁都要说上一遍。”   顾卿云愣了愣,无奈道:“我只是见叶谷主人缘很好,在江湖中交友广泛,想托她替柔兮雅兮物色可靠之人托付终身,才跟她提到此事,何况……我觉得你那样打扮很是妩媚,又怎会觉得好笑。”   李绯青听他称赞自己妩媚,脸上微微一红,心中气已消了大半,又不甘心就此作罢,兀自嘴硬道:“你刚才拉我的时候,样子很凶,把我手腕都弄疼了。”   顾卿云沉默片刻,低声说道:“方才一时情急,对不住。”   李绯青见他如此,倒有些不好意思,垂下头不再言语。   顾卿云伸手拉过她的手腕,放在掌中轻轻握着,温言问道:“还疼么?”   李绯青摇了摇头,心中有些欣喜,又有些害怕,抬眼偷偷看去,见顾卿云目中光华闪动,正低头望着自己,不由一阵害羞,又垂下了眼光。   只听顾卿云轻轻说道:“别走。”   李绯青有些迷惑,轻轻“嗯?”了一声,顾卿云语气坚决,缓缓道:“我改变主意了。婚约不会取消,你也不用离开,更不能想着偷偷溜走。”   李绯青心中若有所悟,问道:“你以为我方才是想不告而别?”   顾卿云看着她道:“难道不是?”   李绯青嘴角不自觉微扬,心下甜丝丝的,低声道:“你怎么,突然又改变主意了?”   顾卿云耳根微红,半晌方道:“那日在甲板上,我对你那样,你还不明白?”   李绯青顿时又羞又喜,只听顾卿云柔声道:“方才见你要走,心中一急,才会那样对你,你还恼我么?”   李绯青忙分辩道:“我方才真的不是想走……也没有怪你,我只是……”想到自己方才大吃叶红云飞醋的情景,脸上不由一红。   顾卿云见她如此模样,心下便明白了几分,拿起她的手腕放到嘴边轻轻一吻,看着她的眼睛道:“你方才那样生气,是因为心里有我?”   李绯青脸色绯红,目光却甚为坚定,轻轻说道:“嗯,顾卿云,我今天等了一天,就是想告诉你,我喜欢上你了。”   顾卿云低头看她,唇角慢慢溢出笑意,伸手搂过她的腰,垂头朝她唇上吻去。   两人双唇匍接,李绯青突然“呜”了一声,伸手一下将顾卿云推开。顾卿云一怔之下,见她鼻中流出两道鲜血,伸手一摸脸上,也已染了血迹。   李绯青羞窘无地,捂着鼻子说道:“那个,我绝对不是因为你要亲我,才流鼻血的。”   顾卿云不由失笑,忽然想起一事,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,递给了她,道:“本来离染让我将这药带给你服下,方才只顾说话,竟然忘了。”   李绯青接过药丸吞下,眼神之中满是迷惑,道:“我中了毒?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拉她坐到自己怀中,取出块手帕细心帮她擦去脸上血迹,才说道:“不是中毒,离染说,叶谷主给我的那碗汤中,加了谷中的珍奇药草,喝了之后,对内力进境大有益处,只是你功力未到,喝的太多反而抵受不住,才会……”说着又笑了笑。   李绯青恨道:“叶红云在旁看着我喝下,竟也不出言提醒一声,实是不怀好意。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你当时喝得如此之快,就算她想要提醒,也来不及的。”   李绯青白了他一眼,道:“你还帮她说话!对了,我还没问你,为何无涯岛归来之后,便急匆匆来拂柳谷找叶红云。是不是因为她既美貌,又风……又那个?”   顾卿云无奈摇头,看着她道:“她长得美不美,关我何事?况且,她也没你美貌。”   李绯青忍不住抿嘴一笑,随即又想起张大头所说的话,揪着顾卿云衣袖,闷闷道:“可是她身材比我好,张大头说,你比较看重身材。”   顾卿云眼神一冷,淡淡道:“张大头真这么说了?”   李绯青忽然有点担心起张大头的安危来,忙咳了一声,道:“还有那个阿旺,以前也说过的。”   顾卿云低笑一声,垂头对她说道:“他们又没抱过,怎么知道身材好不好?”   李绯青面色涨红,想要起身,却又被顾卿云拉住,只见他含笑看着自己,低声说道:“鼻血好像不再流了。”说着,慢慢将双唇凑了过来。   两人唇舌一番试探纠缠,渐得要领,均觉进入畅美之境,欲罢不能。李绯青只觉身子越来越软,终于坐立不稳,朝后倒去。   两人滚在草地之上,四目相对,顾卿云微微一笑,哑声道:“继续。”俯身又要吻下,却听李绯青轻呼一声,眼睛直勾勾看着左侧不远处草丛方向,满脸皆是惊讶之色。   顾卿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只见草丛之中,隐有金光浮动,仔细一瞧,竟是一株蓓蕾,正在月下静静绽放。   那花瓣状如睡莲,色做牙白,上面闪耀着点点金芒,开放之姿,娇柔无限,宛若美人初醉,媚态毕现。顾卿云与李绯青在旁看着,只觉花影妖娆,暗香浮动,一时只疑身在幻境之中。   两人互望一眼,目中均满是惊诧之色,异口同声说道:“月涌金莲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也算一种推倒吧。。。。咳咳,我WS了   月涌金莲   两人起身携手走上前去,低头瞧着那朵正在怒放的美人之花。   李绯青一时只觉光华摄目,轻声叹道:“难怪当初你娘定要我师父送月涌金莲给她,这花花姿如此美艳,又有哪个女子不想拥有。”   顾卿云看了她一眼,俯身小心将月涌金莲摘下,递到她手中,柔声道:“此花成就了你师父师娘,我爹我娘两对爱侣,定能庇佑咱两人之间的姻缘。回到飞花庄后,我们就成亲。”   李绯青心中甜蜜,红着脸点了点头。   忽听一人笑了一声,说道:“好个月下诉衷情,你侬我侬的旖旎场面。只是顾庄主,你拿着人家谷中奇花送给情人,也不问问主人同意了没,未免有些不够意思吧?”   话音方落,红影拂动,叶红云嘴角含笑,从树影中现身走出,眸中目光暧昧,不住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。   顾卿云与李绯青心中一惊,他二人初尝两情相悦之**滋味,皆是心神激荡,竟浑没察觉叶红云是何时到来,躲在一旁的。   李绯青想起方才与顾卿云亲热时的言行不知被她偷窥去多少,心下惴惴,愠怒道:“你干嘛偷偷摸摸躲在这里!你……你来了多久了?”   叶红云眨眼笑道:“这倒奇了,整个拂柳谷都属我的地界,我来这边视察花草长势,又怎会是偷偷摸摸?”她见李绯青张口结舌,无言以对,不由狡黠一笑,悠然道:“我来的倒也不是很久,不过刚好见到李姑娘在流鼻血而已。”   李绯青闻言低声惊叫一声,一时脸红如醉,羞恼无地,却听叶红云笑道:“你们背后说我坏话,我可是都听到啦!顾庄主,你说我不如她美貌,是真心话呢,还是只为讨好李姑娘所说?”   顾卿云面上微红,清咳一声,道:“叶谷主便是守护这月涌金莲之人?”   叶红云笑道:“正是,我自七岁上跟随师父守着这美人之花,已等了足足十三年,不想今夜方等到它开花,便被顾庄主你摘取送人,你说我这守护使做得冤也不冤?”   顾卿云看了眼李绯青,向叶红云抱拳说道:“是在下冒失了,只是这月涌金莲对在下而言甚为重要,不知叶谷主能否割爱相赠?若能的话,飞花庄中亦有些稀罕的宝物秘籍,在下愿以之与叶谷主交换。”   叶红云目光流转,笑了一笑,说道:“飞花庄中的宝物秘籍,只怕件件皆是无价之宝,只是我这月涌金莲,是为按古方配药所需的一味重要药材。红云闲居谷中,每日以炼药为乐,对那些珍宝秘籍倒也没什么兴趣。”   顾卿云目中微露失望之色,却听叶红云接着笑道:“不过顾庄主既已用此花向李姑娘求亲,红云便以这朵月涌金莲作为恭贺二位缔结良缘的贺礼,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。”   顾卿云心中一喜,当即称谢。叶红云向李绯青笑道:“李姑娘,现在不想找我动手较量了吧?”李绯青脸上一红,咬唇不答。   叶红云又含笑说道:“顾庄主,我还有一事请教,方才顾庄主提到,月涌金莲成就了两对爱侣,不知此事详情如何,能否对红云明言?”   顾卿云微一沉吟,便道:“在下正好也有些疑问想向叶谷主请教,如此恭敬不如从命。”   三人一路回转至叶红云居处,侍女送上茶水点心,顾卿云便将穆飞羽为取月涌金莲而与李绯青师母相遇,继而悔婚,惹花无双出走之事向叶红云讲述了一遍。   叶红云垂目思索片刻,向李绯青问道:“不知李姑娘的师母叫什么名字?”   李绯青一呆,说道:“我只知师娘姓李,却从未听师父提过她的名字,就连为她所立的墓碑之上,也只刻了‘爱妻穆氏之墓’这几个字。”   叶红云微微点头,说道:“既是如此,那便多半是她了。”   顾卿云目光闪动,问道:“莫非穆掌门的妻子,竟也是出身自这拂柳谷中?”   叶红云出了会神,缓缓道:“不错,她叫李阮兰,是我师伯,我师父半生寻她不见,直至临终之前还在记挂此事,没想到李师伯竟隐姓埋名,做了影山派的掌门夫人。”   李绯青“啊”了一声,心中惊异,但随即想起师父曾说过,师娘便是当初守护月涌金莲之人,若是如此,她出身自拂柳谷便也不足为奇。想到此处,便问道:“可我师娘为何不愿泄露身份,还与你师父断了往来?”   叶红云叹息道:“想来是为了那些上古奇方了。”   李绯青疑道:“上古奇方?”   叶红云向顾卿云笑道:“顾庄主真乃守信之人,答应了我保守秘密,便连对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不透露半句。”又朝李绯青说道:“李姑娘,实不相瞒,我们拂柳谷乃是传自上古的一支密教,教众擅于用毒炼药,更热衷培植奇花异草,月涌金莲便是我教圣花,教主由守护此花的使者出任。传承至今,时日一久,教中人丁稀落,只剩下寥寥数人,但谷中还存有一些古方,上面记载了一些奇毒奇药的炼制方法,便是那上古奇方了。”   她见李绯青点了点头,便接着说道:“之前崆峒众人所中‘碧磷’一毒,便是上古奇方其中之一,我见谷中毒方竟流传了出去,便邀约顾庄主前来谷中商议,设法找出线索,查明此事。”   李绯青看了顾卿云一眼,这才明白自己原先猜疑他对叶红云有意全是杞人忧天,不过若非因此事而患得患失,只怕也不会这么快明白自己的心意,想到此处,心下甚甜。   只听叶红云继续说道:“李师伯之事因牵扯本教隐秘,我对顾庄主也未曾提起。此事距今已有二十六年,那时李师伯还是我教教主。据师父所说,这位李师伯酷爱研究毒术,已达痴狂的地步。那日月涌金莲花期已近,李师伯说只等月涌金莲开花后,便可以之根茎炼制出一种奇毒,此毒无色无嗅,能令中者死于无形而不自知,名曰‘溪鸩’。这‘溪鸩’炼制之法甚为繁复,中间还缺少了几味谷中稀缺的毒物,因此李师伯便令我师父出谷采集。不想等我师父采集到那几味毒物,返回谷中之时,却发现李师伯已经离开了拂柳谷,而月涌金莲连同那些上古奇方,也全都失了踪迹,想是被她一起带走了。”   李绯青与顾卿云互望一眼,心下了然,李阮兰自是因偷偷带走月涌金莲与上古奇方,无颜面对师妹,这才在影山上隐居不出,连对自己的名字也是讳莫如深。   叶红云摇了摇头,道:“我师父一直对李师伯突然离谷之事百思不得其解,今日经顾公子一说,我才明白,原来李师伯爱上了穆掌门,但又知若是嫁入影山,自是不能带走那些毒方继续炼毒,所以才会不告而别。师父当时年龄尚小,无奈之下,将自己平日记熟的毒方药方重新默写了出来,但毕竟所记不全,很多方子就此失传。此事令她一直耿耿于怀,纠结至死。顾庄主,李姑娘,若非你们今晚目睹月涌金莲开放,我也不会得知此事原委,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,这月涌金莲看来注定是要送给你们的。”   顾卿云沉吟道:“既然穆夫人手中也有一份上古奇方,那么崆峒众人所中之毒,会不会是从影山流传出去的?”   李绯青道:“师娘已经去世多年,师父若是知晓上古奇方的存在,就算平日不提,去世之时也必会有所交代,可见他老人家也不知此事,难道师娘瞒着师父,将上古奇方偷偷藏了起来?”   顾卿云缓缓道:“若是如此,那些上古奇方想必已被人盗走。你可记得,沈洛所说,你师父墓前所种的兰花尽数枯萎之事?”   李绯青心中一紧,道:“你怀疑我师父是中了上古奇方中之毒而死的?”   叶红云在旁听着两人交谈,目中若有所思,忽然问道:“兰花?”   顾卿云道:“正是,穆掌门墓前所种的兰花尽数枯萎,而其他花草却能无恙生长,叶谷主是否知晓此中缘故?”   叶红云蹙眉道:“李师伯还在谷中时,曾炼出过一种毒药,此药药性猛烈,发作极快,且无药可解,中者死后毫无异样,极难被人查觉。李师伯曾说此毒太过阴险霸道,本欲将毒方销毁,再三考虑后终是不舍,还是将它抄录了下来,与上古奇方一起保存,但在其中又加了几味草药,令之与兰花相冲,作为示警之意,此毒便被她命名为‘兰茔’。此方我师父也默写了一份,我倒也试着炼成过一次,难道穆掌门是中了此毒而死的?”   顾卿云沉声道:“我们明日便欲前赴影山,查明此事,叶谷主能否同行?”   叶红云微笑道:“就算顾庄主不提,我也准备厚着脸皮跟去影山一探,上古奇方自我谷中流出,我必须将之寻回,不能令这些方子落入恶人之手,为害江湖。”   她见李绯青在旁紧锁双眉,神色不定,有心开解,便笑道:“啊,时辰已这么晚啦,顾庄主还是速请回去安歇吧,李姑娘方才收拾包袱离开,好像说过不要跟我住在一处,想必今晚上是准备跟顾庄主回去同住了?”   李绯青一呆,转头见顾卿云目光灼灼望着自己,似乎大有带她回去同住之意,忙连连咳嗽,道:“那个,我……我先回房睡觉去了。”说着便急忙转身仓皇而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。。居然被听墙角了,失败啊庄主大人。。   疑窦丛生   翌日一早,众人便打点行装准备奔赴影山,叶红云送了个内盛七叶碧草的镶金木匣给李绯青,令她将月涌金莲放入其中,便可保此花常年不败。   一路之上,飞花庄众人见李绯青晕生双颊,与顾卿云四目交缠,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,无不心中暗喜。   不名一文剑突然大笑数声,张大头侧目瞪他,愕然道:“你鬼笑什么?”   不名一文剑笑道:“老子高兴!”   花离染万年不变的死鱼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,说道:“此次前去影山,一来要设法查探穆掌门死因,二来也要跟影山派的人商量下如何筹办亲事。”   张大头愣道:“亲事?”   叶红云在旁笑道:“你们庄主就要和李姑娘成亲了,怎么你不知道么?”   飞花庄众人听了,均含笑看向李绯青。李绯青大感羞赧,红着脸扯了下顾卿云衣袖以示抱怨,顾卿云不动声色,反倒伸过手去,搂住了她的腰。   张大头朝叶红云瞪眼道:“那你还跟着我们作甚,敢情对我家庄主还未死心?”   周逸喝道:“又在胡言乱语了!”   叶红云倒也并不生气,只是含笑瞥了张大头一眼,便转过了头去。   张大头正自得意洋洋,忽觉后颈有些瘙痒,忙伸手去抓,一抓之下,便觉那痒意遍及全身,难以忍耐,“哎哟”一声大叫,跳了起来。   众人吃了一惊,纷纷朝他望去,见他口中怪叫连连,双手不住在身上乱抓,上蹿下跳,狼狈至极,到后来竟一跃跳入路边的水坑之中,弄得满头满脸皆是淤泥。   飞花庄众人心下骇异,见叶红云目光微闪,咯咯轻笑,自知是她在捣鬼,不由对这位美艳动人的叶谷主更增了几分忌惮之意。   众人行至影山,易风与穆琳琅及一众影山弟子得了通报,迎了出来。   李绯青见穆琳琅已换做少妇装扮,自是已与易风成了亲,穆琳琅见她目光投来,便向着她笑了一笑,招呼道:“小师妹,许久不见了。”   李绯青低应了声,想起上次两人见面时的情景,不禁颇为尴尬,又见大师兄易风的目光有意无意间向这边望来,更是有些愣怔,忽觉手上一紧,已被顾卿云伸手握住。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向易风道:“易掌门,事出突然,未曾事先知会一声,便冒昧到访,还望见谅。”   易风目光掠过两人相握的双手,笑道:“顾庄主客气了。众位远来辛苦,便请先进去稍作歇息。琳琅,你与师妹分别多日,一直说着想她,这回师妹回山,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了。”   穆琳琅笑着伸出手来,拉着李绯青朝后进厢房走去。   穆琳琅平日为人清冷,甚少与李绯青亲近,何况两人上次在后山一席交谈,李绯青此刻独自对着她,自不免有些不自在。   穆琳琅忽然轻声说道:“小师妹,你心里还在怪我?”   李绯青讶然道:“怪你?”   穆琳琅淡淡一笑,道:“那日后山之上,你舍命救我,现在想起,仍觉对你很是感激。”   李绯青正想说话,只听穆琳琅又道:“可我还是嫁给了大师兄。”   她看着李绯青道:“其实我早就看出,顾庄主当日求亲是在为你解围,我想,大师兄一定也是看出来的。”   李绯青默然垂头,她当初未尝没有怨过大师兄,为何不是他挺身而出,直认与她有情,又为何詹横野出剑伤她之时,他竟无半点反应。直到后山之上,穆琳琅说出大师兄与二师姐之间的往事,她心中这才释然。如今……自然更加不会在意。   想到此处,李绯青微微一笑,朝穆琳琅说道:“四师姐,我从未怪过你,便是没有你,我与大师兄之间,也始终是有缘无分,更何况……”她脸上微微一红,低声说道:“顾卿云对我很好,我们……已快要成亲了。”   穆琳琅瞧着她,眼中慢慢出现一丝笑意,问道:“你们?你爱上他了?”   李绯青红着脸轻轻点头。   穆琳琅笑了一声,拉着她的手出了会神,又道:“成亲之后,大师兄虽对我始终很好,但我知道他现在还未曾忘记姐姐,不过总有一天,我会令他全心全意爱上我的。”   ※ ※ ※ ※   李绯青与穆琳琅在厢房中又说了会话,便有山中仆役前来传话,说是易风请两人去书房议事。   两人进了书房,见顾卿云、叶红云、花离染、易风与沈洛都已等在房中。   易风见她两人到来,示意穆琳琅关上了门,便面色凝重,朝顾卿云问道:“顾庄主,三师弟已将师父墓前兰花枯萎之事告诉了我,不知你此次是否为此事而来?”   顾卿云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他向叶红云看了一眼,叶红云笑道:“各位都是自己人,我们谷中之事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,顾庄主但说无妨。”   顾卿云便将李阮兰携上古奇方离开拂柳谷,嫁入影山之事说了一遍,末了又道:“之前崆峒派众人所中碧磷之毒,确是上古奇方毒物之一无疑,而穆掌门墓前兰花枯萎一事颇为蹊跷,我等怀疑,或许他并非死于旧伤复发,而是中了那些方子中记载的一种剧毒而死。”   易风与沈洛、穆琳琅三人面面相觑,皆是神色不定。   叶红云道:“易掌门,能否至穆掌门墓前一观?”   易风点了点头,引着众人来到后山,只见穆飞羽墓前长满了花草,李绯青含泪上前拜了几拜,叶红云从怀中取出一只木匣,将内中存放的几株兰花拿出,放在墓旁土地上。   过了一阵,便见那几株兰花茎叶萎缩,花瓣凋零,纷纷枯萎而死。叶红云目光闪动,喃喃道:“果真是‘兰茔’之毒。”   易风沉吟道:“如此说来,师父与崆峒众人之死,竟都与师母留下的上古奇方有关。”   叶红云问道:“易掌门可曾听穆掌门或穆夫人提到过上古奇方么?”   易风摇了摇头,道:“师娘去世很早,那时我与……都年纪尚小,师父也从未提到过此方半句,据我猜想,师父若是知晓师母手中有这样的毒方,必会劝她销毁,以免流传出去为祸武林。”   叶红云叹道:“也许正是为此,李师伯才不敢告诉穆掌门上古奇方的存在,将这些方子偷偷藏了起来,却终为恶人所得,反倒害了穆掌门的性命。”   穆琳琅一直在旁静静听着众人讨论此事,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,易风握住她的手,低声问道:“怎么?你不舒服么?”   穆琳琅犹豫片刻,咬唇道:“我姐姐……或许是知道这些上古奇方的。”   易风失声道:“青青?!”   穆琳琅看了他一眼,低声道:“我小时候很爱黏她,每晚都要姐姐哄着我一起睡。可有天晚上睡到半夜醒来,我竟发现姐姐下了床,正打开房门准备出去,我当时只道姐姐有什么好玩的玩意,故意瞒着我不带我玩,便也偷偷起来远远跟着,想着到时突然出现吓她一跳。哪知等我好容易找到她时,竟发现……她是在掩埋小兽的尸体,山猫、野兔、松鼠……全死了,全都是……被毒死的。”   李绯青“啊”地一声低呼,见穆琳琅身子微微颤抖,想是回忆起那晚的情景仍觉心有余悸,只听她接着说道:“我当时吓得哭了出来,姐姐回身见到是我,也是吓了一跳,忙过来哄我,等我不哭了,又吓我说,若是我将此事告诉第三个人,便将我像那些小兽一样毒死。我心中害怕,从此再不敢与姐姐睡在同一房中,也没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。”   易风一脸不可置信,颓然说道:“青青竟然……可她竟从未在我面前露过半点口风。”   叶红云道:“如此看来,若不是李师伯将上古奇方传给了你姐姐,便是她在李师伯死后无意中发现了这些方子,自己躲起来偷偷炼制。”   李绯青道:“可是二师姐早已死去多年,下毒之人自然不会是她。”   顾卿云缓缓说道:“穆青青虽然已死,但她或许在生前已将上古奇方之事告知了他人。”   李绯青忍不住偷偷看了易风一眼,轻声道:“你是说,那个魔教中人?”   沈洛一拍大腿,说道:“不错,现在想来,那魔头定是从二师姐口中得知上古奇方一事,后来才寻上影山,重伤师父,想必那些方子是落入了魔教之手,以之加害我正派中人。”   花离染道:“可据詹堡主所说,那紫衣圣女将他抓住苦苦相逼,便是为了一张上古奇方,难道他们手中的方子并不齐全?”   顾卿云向沈洛问道:“沈兄,不知重伤穆掌门的那个魔教中人,到底是谁?”   沈洛目光犹疑,转头看了眼易风。易风面色惨白,淡淡说道:“那人便是魔教前任教主,墨竹公子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写的头很大。。下一章是无责任恶搞番外,与剧情无关哦   婚后番外   一   某晚,李绯青与顾卿云酒醉后回房安歇。   看着脸颊红红,睫毛长长的庄主大人闭目倒在床上,李绯青偷偷咽了下口水。   轻轻爬上去,在顾卿云高挺的鼻梁上印下一个细吻。庄主大人的绝色容颜,肿么在灯火下越看越是诱人呢?李绯青脸红了,有冒鼻血的趋势。手上也不闲着,摸摸手摸摸腿,再也忍不住,扯起顾卿云的衣服来。边扯边抱怨道:“大热的天怎么穿这么多层啊,真讨厌!”   顾卿云紧闭双目,额上渐渐浮出一层细密的汗来,心里边对装醉一招洋洋自得边碎碎念:难得小青这回主动啊,绝不可令她失望!遂默运内力,注于全身衣物。   于是发生了以下一幕:   李绯青手指匍一接触,那层衣衫便寸寸碎裂,从顾卿云身上剥落开去。   李绯青低头看着面前现出的光*裸诱人的胸膛,呆了片刻,又看了看自己的手,突然一拍脑门,喜道:“莫非我任督二脉突然通了?”   转身,下床,一溜烟跑了个没影,留下满怀怨念的庄主大人凄凉地躺在床上……   二   某日,顾卿云正琢磨着晚上与李绯青安排什么活动。   李绯青突然兴冲冲跑进房来,神秘兮兮对他说道:“张大头和不名一文剑得了本武功秘籍,被我抢来了。”   顾卿云微微挑眉,说道:“你想要什么秘籍,我给你就是,何必去抢他们的。”   李绯青嘿嘿笑道:“抢来的才有趣嘛,你没见当时他俩脸上那个表情,好像活见鬼一样。”   顾卿云见她高兴,也不忍拂了她的意,说道:“什么秘籍这么宝贝,拿给我看看。”   李绯青掏出一本绢册,顾卿云打开翻了几页,不置一词。   李绯青在一旁探头探脑,急忙追问:“怎么样,这秘籍上的武功是不是很高明?”   顾卿云似笑非笑,看着她道:“嗯,是挺高明,我先仔细研究一下,今晚上再教你怎么练。”   于是,当晚,厢房中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。   女:“什么?练这秘籍怎么还得先脱光衣服?”   男:“嗯,书上是这么写的,你看图。”   女:“你搬桌子过来干嘛?”   男:“道具。”   女:“哎哎,你从后面压住我干嘛?”   男:“看图。”   女:“我不想学了。”   男:“好不容易抢来,不学浪费。专心。”   女:“……”   过了许久。   女:“我困了,想睡觉。”   男:“才学到第五式……好吧,明天早点回房继续第六式。”   女:“啊……”   三   某日,两人亲热完毕。   两颊绯红的李绯青伏在庄主大人怀中,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:“夫君?”   顾卿云抚弄着李绯青光滑的裸*背,心满意足地回应:“嗯?”   李绯青眼睛眨呀眨,“夫君,最近我有没有变漂亮点?”   顾卿云细看两眼,凑过去在她红唇上轻啄一下,“被你这一说,我发现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。”   李绯青越发得意:“皮肤有没有变好?”   庄主大人:“嗯……让我再摸摸看。”   李绯青打掉某人狼爪,“跟你说正经的啦,快说!”   顾卿云:“嗯……好像变滑了……”狼爪再次不安份地爬上某人柔软的腰肢。   李绯青抖抖腰,自鸣得意:“嘿嘿,看来绝色心法见成效啦。”   庄主大人漫不经心:“嗯……”   李绯青继续吧啦吧啦,庄主大人继续摸摸,亲亲。   然后……   李绯青累得半死,心说老娘以后再不干这自掘坟墓的事了。庄主大人温柔的语声适时在耳边响起:“宝贝……”   李绯青一头黑线:“不会还要吧……”屏息闭目装死中。   顾卿云等了一会儿,不见应答,俯身在她耳垂轻吻一下:“绝色心法还需勤加练习,我觉得这里,这里,还有这里……”边用手指一一指出,边认真说道:“还可以更滑一点。”   装睡的某人立刻翻身炸毛:“顾卿云!我就知道当初你送我绝色心法不安好心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不好意思,我补的是番外,嘿嘿,抱头溜走   祸起萧墙   这日傍晚,李绯青与顾卿云携手在清心苑内缓步而行。   李绯青见苑内一草一木皆与从前一样,只是师父已经离去,景色便又不同,她心中惆怅,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。   顾卿云握着她的手,柔声劝道:“逝者已矣,你现在能做的,便是过好当下,令你师父安心。”   李绯青点了点头,咬唇道:“嗯,我定要查出师父的死因,为他老人家报仇。”她垂头思索了一会,低声道:“就算上古奇方真是被魔教得去,可下毒之人也得有本事接近师父才行,师父离世那晚,魔教慕容无痕与阮紫崖均在影山出现,你说,那凶手会不会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人?”   顾卿云点头道:“这二人均精通毒术,若是墨竹公子得到上古奇方,或许会传给他们其中之一。”   李绯青凝目思索道:“阮紫崖早前曾乔装娄烟,杀了崆峒派傅明羽与邢纳川等数人,那些中碧磷而死的崆峒弟子也极有可能是被她所杀。”   顾卿云眉心微蹙,沉吟道:“慕容无痕处心积虑挑拨你与詹家堡之间的关系,还曾亲上影山,冤枉你与他有情,似乎对你影山派很是不怀好意,这两人都有嫌疑。”   李绯青恨恨道:“阮紫崖如今已死,也就罢了,若真是慕容无痕害我师父,定要他以命相偿!”   正说话间,忽听一人说道:“啊,顾庄主,小师妹,原来你们在此。”两人回头看去,见影山五弟子蓝朗带着个山中仆役远远走了过来,那仆役朝两人说道:“掌门请顾庄主前去书房议事。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李绯青正欲跟他同去,却见蓝朗含笑说道:“小师妹,你还是别跟去了,大师兄请顾庄主过去,是想同他商议一下如何筹备你们的亲事。”   李绯青脸上一红,顾卿云朝她微微一笑,便随那仆役离去。   蓝朗看着李绯青笑道:“最近山上真是喜事连连,日前大师兄与四师姐刚办了亲事,如今我们的小师妹竟也要嫁人了。”   李绯青红着脸道:“五师兄,你也来笑我。”   蓝朗见她害臊,笑了一笑,便不再说,隔了一会儿,又说道:“我与六师弟、七师弟合计着,一起送份贺礼给你作为嫁妆,你是咱们最宝贝的小师妹,可得风风光光嫁入飞花庄才行。”   自穆飞羽离世后,李绯青每每自责师父因己之故而引发旧伤,对影山众人都存了一份愧疚之心,此刻见师兄们对自己毫无芥蒂,心中欣喜,抿嘴笑道:“六师兄和七师兄最爱捉弄我,他们送的礼物我可不敢收。”   蓝朗笑道:“现在有顾庄主护着,他们可不敢再捉弄你了。来,我带你先去看看那些东西合不合意,如还有什么缺的,我们再去办来添上。”   两人一路走向蓝朗居处,蓝朗将她领进房中,只见地上靠墙摆着一口镶金的大红木箱子,蓝朗笑道:“你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?”   李绯青应了一声,微笑上前俯身掀开箱盖,却见内中空空如也,一怔之下,忽觉后脑一麻,便即昏迷倒地。   蓝朗缩手,面上已换了一副戒备的神色,飞快俯身将李绯青抱起,放入了木箱之中。   ※※※※   数百里外,曲晏神色淡淡,正看着手中一纸素笺。   身旁传递消息之人半天不见他发话,忍不住悄悄抬头,偷看了他一眼。   却见曲晏正好与他对视,目中似有一道寒光闪过,那人一阵惶恐,急忙垂下目光。   曲晏笑了一笑,开口问道:“最近各分堂间有什么动静么?”   那名教众忙恭声回道:“八堂之间最近倒是相安无事,不见有何动作。”   曲晏笑道:“阮圣女之前身受重伤,雪、苍两堂最近没有作为,倒也在情理之中,只是慕容无痕竟未趁她受伤之时抢占先机,倒是颇为出人意料……”他眸中笑容玩味,喃喃道:“难道这两人之间,真的有什么暧昧不成?”   曲晏又垂头想了一会,忽然抬头,笑道:“走,咱们探探阮圣女去。”   那教众躬身领命,引着曲晏朝外走去。   两人出了大宅,展开轻功,一路向北飞驰,过了好大一阵,方来到城外荒郊中的一座破庙前。曲晏举步迈入,暗处蓦地闪出两道黑影,无声无息朝他扑来。   曲晏微一挑眉,袖袍一挥,那两人便觉胸前一阵气窒,跟随曲晏的那名教众低声喝道:“是九尊堂曲堂主亲身驾临,休得无礼,还不快退下!”   那两人互望一眼,曲晏微微一笑,取出一块令牌在两人眼前一晃,那两名教众这才确信无疑,朝他微微躬身,一人飞快转身,闪身入了破庙之中。   曲晏倒也不急着跟去,就在庙外等着,过不多时,那人去而复返,向曲晏躬身道:“曲堂主,主上有请。”曲晏点了点头,跟着他走进破庙。   庙中所供的神龛破烂不堪,歪在一旁,那人走到神龛之前,揭开一块铁板,露出地道,当先跳了进去,曲晏随后跃入。   地底通着一条宽大深长的甬道,墙壁之上,皆嵌有幽暗灯火,曲晏跟随那人一路前行,转了个弯,忽觉眼前一亮,已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。   只见大厅之内,灯火通明,翟长老与数名黑衣人垂手侍立,大厅中央摆放着张长塌,阮紫崖斜倚在软榻之上,正向着他慵懒浅笑。   曲晏见她的脸上薄施粉黛,清雅中不失风流,唇色略显苍白,却更添楚楚之姿,虽明知是易容后的假面,心下还是微微一动,口中笑道:“阮圣女找了这么个隐蔽之处养伤,曲晏寻得好生辛苦,探望来迟,还请圣女见谅。”   阮紫崖自榻上缓缓坐起,微笑道:“曲堂主过谦了,九尊堂主想要打探任何消息,岂非都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。想必是曲堂主诸事缠身,将我这等小人物忘在了脑后。若非如此,怎么那日在无涯岛上,紫崖被正派中人围攻之时,曲堂主早已率众抽身远走了呢?”   曲晏咳了一声,说道:“那日得到消息时,各大门派船队已近,阮圣女又恰好与慕容公子比试轻功,不知所踪,为大局着想,曲某只得无奈率众先行撤离,阮圣女若要怪罪,曲晏甘愿领罚。”   阮紫崖噗嗤一笑,说道:“曲堂主言重了,紫崖现在伤都已经痊愈了,还能为当日的无奈之举怪责于你么?只是不知曲堂主今日到访,是只为探望紫崖呢,还是另有原因?”   曲晏目光微闪,笑道:“探望圣女自然是首要之事,另外么,倒真还有件事想向圣女请教。”   阮紫崖侧头看他,轻笑道:“哦?”   曲晏沉默片刻,突然笑了一声,说道:“我收到消息,慕容无痕放出风声,说他当日与阮圣女在孤岛上共处一晚,彼此情愫互生,已定下盟约,互不相犯。阮圣女,可是确有此事?”说罢双目紧紧注视阮紫崖,静待她回答。   阮紫崖一怔,目中掠过一丝羞恼之色,低声道:“他真这么说了?”   曲晏从怀中掏出那张薄笺,含笑递了过去。   阮紫崖伸手接过,看了一遍,将那薄笺递还给曲晏,淡笑道:“这慕容无痕好生阴险,竟敢编造出这种鬼话,妄图令本教教众归心于他,岂非痴心妄想。”   曲晏暗中松了口气,笑问道:“这么说来,这消息是他故意编造出来,诬蔑圣女的?”   阮紫崖缓缓道:“此人辱我太甚,我定不会放过他。曲堂主,你准备继续隔岸观火,还是助我一臂之力,都由你选择,只是,若你想站在慕容无痕一边,你我自今日之后,便无半分情谊。”   曲晏怔了怔,低笑道:“阮圣女的脾气好像又变大了……”他垂目思索片刻,当即笑道:“曲某本不欲令教中兄弟骨肉相残,不过这慕容无痕肆意诬蔑圣女清誉,却实在令我看不过眼去,阮圣女,今后九尊堂上下定会全力助你,与那慕容无痕一较高下。”   阮紫崖似乎有些意外,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才抿嘴一笑,说道:“多谢曲堂主。”   ※※※※   夜半时分,曲晏与随行的那名教众返回大宅,随口吩咐道:“去查查慕容无痕,将他近日来的行踪全部查探清楚,然后向我禀报。”   那人应了一声,迟疑了下,大着胆子问道:“堂主,咱们真要参与教中争斗,帮阮圣女对付那个慕容无痕?”   曲晏抬头看着窗外半抹残月,低笑道:“我本不欲多事,只是这慕容无痕也太过贪心,既想当教主,又想得美人,天下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终于完成。我真的真的很命苦,平日不努力,周五途伤悲,我错了……   不期而遇   李绯青醒来时,手足均被紧缚,口中塞布,无法出声,又觉身子颠簸,周围一团漆黑,隔了一会儿,才醒悟到自己原是在那只大木箱中,正被马车载着,不知运向何处。   她先是一阵愕然,心道:五师兄平素行事稳重,难道竟会是和六师兄、七师兄商量好了,一起设计捉弄我的不成?但心中也已隐隐感到绝非如此,一个念头随即冒了出来:莫非五师兄竟要害我?   李绯青有些难过,五师兄平日待她亲厚,实在万万想不到他会出手暗算自己。可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地?   她正胡乱猜想间,忽觉身子一震,马车已停了下来。接着便觉有人将木箱搬下车来,抬着走了一阵,似是进了一间屋子,那些人将箱子放落在地,便即离去。   李绯青侧耳倾听,周围却无半点动静,更加不知身处何处。箱子两侧虽留有出气小孔,毕竟地方狭小,她待在内中时间一长,也不免头晕气滞,所幸仗着内功颇具根基,才不至昏迷过去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忽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,有人缓步走至箱子近前。李绯青心中方自一动,眼前突觉一片光亮刺眼,呼吸也顺畅了许多,原来那人已揭开了箱盖。   李绯青眯着眼睛,一时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亮光,那人笑了一声,探身自箱中将她抱了出来,口中叹道:“这么半死不活的,一路上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。”   李绯青被那人搂在怀中,看不见他的样貌,但一听他开口说话,便觉心中一沉。   那人将她脸蛋转过,自她口中取出塞布,一脸笑意地与她四目相对。   李绯青惊骇莫名,颤声说道:“是你……慕容无痕!”心中霎时明白:原来五师兄竟已背叛师门,被慕容无痕收为己用!   如此一来,许多原本苦思不解之事也即一一想通:当日自己下山后与慕容无痕相遇绝非巧合,定是他事先得到消息,刻意为之,之后种种,自是早有计划。而师父中毒而死,多半也是他指使五师兄所为。   李绯青心中气苦,既恨自己当初懵懂无知,中了慕容无痕设下的圈套,给影山带来大祸,又心伤亲如兄长的五师兄竟会背叛师门,加害师父,出卖自己。一时间面色苍白如纸,全身不住轻轻颤抖。   慕容无痕见她如此,微微皱眉道:“蓝朗办事忒也粗心,自己的亲师妹,也不知怜香惜玉些。”说着手指运力,已将捆缚李绯青手足的绳索扯断,又将她放在身旁椅中,笑道:“坐着休息一会,活动下手脚,便不会这样难过了。”   李绯青闭目调息,静待手足恢复知觉,忽然睁开双目,纵身而起,挥掌向慕容无痕攻去,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也不闪避,任由她双掌袭到胸前。   李绯青掌中劲力方吐,突觉全身一麻,原本顺行无阻的内息顿时阻滞,手足一阵发软,双掌虽先后击在慕容无痕胸膛之上,却自是伤不了他分毫。   慕容无痕伸手将她手腕牢牢捉在掌中,笑道:“蓝朗办事虽然粗心,倒也没忘记喂你服下醉筋散。想偷袭我,嗯?”他挑眉一笑,手上微微用力,已将李绯青扯进怀中,垂头贴在她耳边,轻声笑道:“这么不听话,看来还是得让我抱着才肯老实?”   李绯青用力挣扎,却被他紧紧搂住,动弹不得,不由恨声骂道:“恶贼,放开!不然……”   慕容无痕淡淡道:“不然怎样?让顾卿云来杀我?你以为我会怕他?”他盯着李绯青,冁然一笑,缓缓道:“听说你们就快成亲了?青姑娘,我慕容无痕曾为你亲上影山,当众向你表明心迹,你却没几天便转投他人怀抱,岂不是存心令我难堪?”   李绯青向他恨恨怒视,咬牙道:“休要再惺惺作态,你当日布局诱我上当,害死我师父,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!”   慕容无痕笑了一笑,漠然道:“等过了今晚,你还可以更恨我一些。”   ※※※※   夜色渐浓。   黑暗之中,一道人影悄然展动身形,在林中幽灵般穿梭前行。   他似乎走得很急,但又小心翼翼,步步为营,一点风吹草动便令他如惊弓之鸟,缩身于黑暗中,半天不敢稍作动弹。   一缕月光透过树影,照在这人紧绷着的脸孔上。只见他年纪甚轻,身材挺拔,腰悬长剑,相貌颇为英俊,眉宇间却愁容深锁,一脸焦虑之色。   这人便是影山派第五弟子蓝朗,此刻他正奉了魔教教主慕容无痕之命,匆匆赶往关外赤叶分堂。   蓝朗脸上现出一丝苦笑,他自是盼望能早些离开这块是非之地,若能在关外隐姓埋名,从此不回中原,更是最好。   只可惜如今一切已经由不得他选择,慕容无痕……   蓝朗双拳紧扣,指甲已深陷进肉里,慕容无痕闲散淡漠的语声又在脑中响起:“这噬骨茔虫之毒一旦发作,只怕连自己的手指也会一根根咬下来吃掉,自己吃自己,倒也有趣的很,蓝少侠,是向我效忠,还是做个尸骨不全的疯子,你大可以自己慢慢选择。”   大错既已铸成,便永不得回头。蓝朗闭了下双目,努力将对李绯青的愧疚之心抛却,随即又担心起自己现下的境况。   影山上下,如今只怕都已在寻找李绯青与他的下落。还有飞花庄!若是被顾卿云发现,自己的未婚妻子是被他劫走献给了慕容无痕……   蓝朗打了个寒战,足下加快,只恨不得长出翅膀,一下子飞到关外。   忽见前方似有黑影一晃,蓝朗心中大惊,顿住脚步,悄无声息滑身至旁侧一棵古松后藏起。过了半晌,却未听到任何动静。   他疑心自己眼花,悄悄探头一看,见前方空无一人,不由轻吁一口长气,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,却觉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肩头。   蓝朗脸色一变,向前飞蹿数丈,拔剑转身。   只见对面果然现出一人,那人侧脸朝他站着,半边脸隐在黑暗中,微微垂首,似已陷入沉思。   蓝朗心中惊惧,喝问道:“什么人!”  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,低声道:“蓝兄不认识小弟了?”   蓝朗觉那声音似曾相识,凝目看去,失声惊道:“詹子辰?”   那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詹子辰,各派中人都以为他早已被阮紫崖杀死,谁知竟在此刻出现在这片树林之中。   蓝朗心中疑虑,面上强笑道:“啊,詹师弟,竟会是你……听说阮紫崖那妖女将你捉去,不知带去了哪里,如今见你平安脱险,实在是天大的喜事……詹堡主他们呢?还有谁同你一起来的?”他边说边四下张望,心下暗自戒备。   却见詹子辰脸上似笑非笑,轻声道:“小弟就一个人,还未与家父见面。”   蓝朗心中一喜,脸上却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,说道:“啊,詹堡主日夜担心你的安危,还要尽快告知他才好。”   他边说边朝詹子辰走去,右手剑尖朝下,却将手中剑柄微微握紧了些。   詹子辰并未察觉有何不妥,只是含笑看他走近。蓝朗走至近前,口中笑道:“詹师弟……”突然面上现出惊色,指着他身后叫道:“咦,那边是谁来了?”   詹子辰果然回头向后看去,蓝朗眸中冷色划过,手中长剑业已无声无息递出。   他志在必得,满以为一剑必是穿心而过,将詹子辰刺死。哪知詹子辰闪电般出手,双指已夹住剑尖,缓缓转过了头来,冷笑看他。   蓝朗一惊之下,运力回夺,却觉詹子辰双指便如铁箍一般将长剑死死扣住,难以撼动分毫,一瞬间,他心中有些奇怪:詹子辰的功夫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?  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,蓝朗突然松手,放脱剑柄,人已如离弦之箭,向后急跃。詹子辰目无表情,人却轻飘飘贴了上去,比蓝朗的身影快出数倍,后发先至,待蓝朗临空一个转身,想要逃时,却发觉詹子辰已冷冷站在面前,挡住了去路。   詹子辰站在一片月光之间,这回蓝朗终于看清了他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侧脸,不由惊呼出声。只见他左脸之上,端端正正烙着一个赤黑色的新月图案,正是玄衣教教徒的标记。   詹子辰冷冷道:“蓝兄,如今咱们同属一教教友,又何必对小弟痛下杀手?”   蓝朗心中又是一惊,颤声道:“你,你如何知道?”   詹子辰笑了一笑,踏上一步,手掌突然伸出,向蓝朗胸口按去。   蓝朗急忙后退一步,出掌相迎,猛见詹子辰掌底一片赤黑之色,想要撤掌,却已来不及。   两人双掌相交,蓝朗只觉一股大力袭来,顿时晕死过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庄主大人,你会原谅小的,是吧,扭动。。。   有美如荼   李绯青猛觉身子腾空,已被慕容无痕打横抱起,失声叫道:“你干什么!”   慕容无痕嘴角轻勾,垂头轻笑道:“自然是先下手为强,捷足先登了。”   李绯青心中惊怒,想要挣扎下地,却被慕容无痕伸指在腰间一戳,顿时全身乏气,手足软软垂下。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这样才乖。”边说边抱着她走到床边,放了上去。   李绯青身子接触到柔软的被褥,心中只觉一阵害怕,颤声道:“恶贼,你敢……”   慕容无痕含笑坐在床边,伸出食指在她红唇上轻轻摩挲,垂目低笑道:“我有什么不敢的,嗯?”   李绯青惊惧交加,心中对他恨极,张口便向他手指咬去,慕容无痕缩手笑道:“好凶的小丫头,居然还会咬人。”   他侧头想了一想,笑容忽转暧昧,俯身在李绯青耳边轻轻吹了口气,低语道:“这么喜欢咬人,待会咱们便咬个够,只怕到时你会求我咬得轻一点……”   李绯青心惊肉跳,只想逃走,却觉被褥一陷,慕容无痕已翻身上床,垂头对着她笑了一声,便伸手去解她衣衫。   李绯青尖叫一声,慕容无痕伸手捂住了她的嘴,笑道:“又没要杀你,乱叫什么。”   李绯青瞪目看他,自知无幸,脑中忽然闪过那晚顾卿云将月涌金莲交于她手,向她求亲时的温柔模样,心中一阵酸痛难当,缓缓闭上双目,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   慕容无痕松手,见她只是闭目流泪,倒觉得有些无趣,几下解了她身上衣物,露出贴身小衣,翻身压上,在她耳垂脖颈处轻啄细吮,只觉怀中李绯青身子微颤,泪水不断流出,却是一脸苍白,不见情动。   慕容无痕渐感不耐,冷笑道:“你最好给我点反应,别逼着我喂你媚药,将你变成**荡妇才好。”   李绯青睁开双眼,直视于他,泪眼中却尽是冷漠鄙夷之意。   慕容无痕一怔,不知为何,突然忆起那日孤岛之上,阮紫崖也是用这般目光冷冷看他,她那轻灵柔媚的语声似在耳边不停回荡:“慕容无痕,你也不过如此……”他心头忽感一阵焦躁,猛地将李绯青推开,跃下床去走到桌边,伸手倒了杯茶一口喝下。   只听窗外有人轻轻笑了一声,慕容无痕心中一动,试探着问道:“是阮圣女么?”忙过去掀开窗子,果见阮紫崖一身红衣,婷婷立于窗外夜色之中,嘴角正含着一丝讽意,静静与他对视。   慕容无痕目中笑意闪动,说道:“阮圣女,在下刚还在念着你,你便已经前来,咱们两人可谓是心有灵犀。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不敢当,紫崖深夜到访,怕是惊扰了慕容公子作乐温柔乡中的雅兴,实是抱歉的很。”   慕容无痕听她话音,心知她已到来多时,自己戏弄李绯青的一番对答只怕均已被她听了去,又见她面上神色淡淡,难辨喜怒,不由咳了一声,说道:“方才我……”   阮紫崖已打断他的话头,柔声说道:“紫崖接到密报,听闻慕容公子派人将顾卿云的未婚妻子劫了来,请问慕容公子,可有此事?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阮圣女的消息当真灵通的很呐。”   阮紫崖嫣然笑道:“紫崖此次前来,原是有个不情之请,还望慕容公子应允。”   慕容无痕目光微闪,问道:“阮圣女可是想要我将这位李姑娘交给你?”   阮紫崖含笑道:“正是。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阮圣女想要她,却又是因为何故?”   阮紫崖缓缓道:“只因她是顾卿云的未婚妻子。”   慕容无痕想了一想,微笑说道:“请恕在下难以从命。”   阮紫崖娥眉微挑,低笑道:“看来慕容公子对这位李姑娘倒是看重的很。慕容公子,李姑娘虽是个难得的美人,但毕竟已心属他人,难以驯服,你又何必非要做那强人所难之事?”   慕容无痕笑了笑,说道:“阮圣女千万别误会,我对她,绝非如你所想……”   他垂目看着阮紫崖,低声笑道:“自那日孤岛共处一晚之后,在我慕容无痕的心中,便只有阮圣女你一人而已。”   阮紫崖目光一闪,面上神色愈发冷淡,道:“说来说去,慕容公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李姑娘留在身边了?”   慕容无痕仔细瞧着她的脸色,笑道:“在下令圣女失望了?还是说,圣女是在吃醋了?”   阮紫崖凝目看他,突然噗嗤一笑,说道:“慕容无痕,你虽长了副好皮相,但似乎高估了自己,竟以为天下间的女子都会为你神魂颠倒么?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怔,见阮紫崖轻轻自窗口跃入房中,笑吟吟说道:“既然慕容公子不愿将李姑娘交出,说不得只好由紫崖亲自进来将她带走了。”   慕容无痕皱眉道:“阮圣女,你真想跟我动手?”   阮紫崖悠然笑道:“我又何必动手?”   慕容无痕面色一变,只见阮紫崖目中露出嘲弄之意,轻声笑道:“方才慕容公子软玉温香在怀,只怕没留意到房中还多了些香气吧?”   慕容无痕默运内力,果然发觉内息行至气海穴时便遭阻滞,他眸中戾气闪过,盯着阮紫崖缓缓说道:“阮圣女果然诡计多端,方才诱我说话,也只是为等药性散开吧?”   阮紫崖看着他扬眉笑道:“慕容无痕,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,这次我便放你一马,不趁机伤你,若再四处传播你我之间的谣言,我阮紫崖定会取你性命!”   她缓步绕过慕容无痕,走到床前,见李绯青发丝散乱,全身几近半*裸,躺于被褥之上,正脸带泪痕,睁大了双眼望着自己,不由微微摇头,心中已给慕容无痕定下四字评语:好色之徒。   阮紫崖俯身将李绯青散落在侧的衣衫拾起,一一为她穿好,又将她抱在怀中,朝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从房门中闪身而出,没入了黑暗之中。   ※※※※   李绯青见阮紫崖竟然未死,心中自是大为惊骇,不过在此危急之时,阮紫崖突然出现将她从慕容无痕手中夺走,已令她暗呼侥幸。   她被阮紫崖抱在怀中,一路足不点地般飞奔前行,却丝毫不觉颠簸,心中暗暗佩服:这魔教妖女的内力竟也如此纯正深厚,竟是不输于我名门正派的玄门正宗内功。   忽觉阮紫崖脚步放缓,只见面前出现一座破庙,两个黑衣人从暗处现身,朝阮紫崖躬身行礼。   阮紫崖将李绯青交与其中一人抱着,转头问道:“他回来了?”   另一人恭声答道:“三更时分便已归来,也将主上要的人带了回来。”   阮紫崖一笑,点头道:“让他带那人到地宫见我。”   那人应命而去,阮紫崖轻笑一声,迈步走进破庙,另一个黑衣人抱着李绯青紧随其后。   两人带着李绯青跃入地洞,通过那条甬道,进入了地下大厅之中。   翟长老迎了上来,低声问道:“主上此行一切可顺利?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顺利。”她想起慕容无痕得知被她下毒之后,气得面色发青的那副模样,不由掩嘴低笑不已。   翟长老讶然看她,随即目中掠过一丝忧色,垂首退后几步,不再言语。   阮紫崖向随行那人朝长榻一指,那人走上前将李绯青放于软榻之上,又朝阮紫崖微微躬身,便即离去。   过不多时,只听脚步声响,庙外那名黑衣人进来禀道:“主上,他来了。”说着向旁一让,身后现出一个人来。   那人远远站着,垂首而立,手中还拎着一人,行动间有些犹豫,像是不知该上前行礼还是继续等在原地。   阮紫崖目光在他身上转来转去,似觉有趣,浅笑道:“事情办得如何?”   那人并未抬头,低声回道:“禀……主上,一切顺利,人已带到。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很好,那就把人带上来让我看看罢。”   那人低应了声,缓步上前,待得走到阮紫崖身前不远处,便停下脚步,突然飞快抬头,偷偷看了阮紫崖一眼。   李绯青斜卧榻上,早觉那人声音有些熟悉,只是想不起究竟是谁,这时见他抬头,不禁大吃一惊,脱口叫道:“詹子辰?”   詹子辰听见喊声,又抬头向李绯青瞥了一眼,李绯青见他左颊上烙着的那块新月图案,又是一惊。   詹子辰却不再看她,松手将拎着的那人扔在地上,伸足轻轻一挑,将那人翻至面孔朝上。   李绯青不由也朝着地上那人看去,待看清那人容貌,心中大震,失声道:“五师兄?”   却见蓝朗面色发黑,昏迷不醒。   李绯青一时心中疑虑,只想:詹子辰何时加入了魔教,阮紫崖又为何令人抓来了五师兄?   作者有话要说:我还是庄主的亲妈呀。。。。莫非我是花无双?咳咳,顾凌,来吧。   狡兔难逃   阮紫崖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蓝朗,又朝詹子辰笑了一笑,道:“做的不错。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,扔了过去。   詹子辰接过服下,垂头低声道:“谢主上。”   阮紫崖又指着长榻上的李绯青道:“将这位李姑娘带下去,命人好好安排她的饮食起居,不可令她受了委屈。”   詹子辰一怔,四顾无人应答,才明白阮紫崖是在向他吩咐,忙又低声应道:“遵命。”上前几步,自榻中将李绯青抱起,朝阮紫崖微微躬身,便从大厅的另一侧出口走了出去。   阮紫崖又朝翟长老笑道:“你们也下去吧。跟曲晏说一声,多谢他给我传递的消息。”   翟长老躬身领命,带着厅内数名教众纷纷散去,一时偌大的厅中只剩下阮紫崖与昏迷在地的蓝朗两人。   阮紫崖移步走至蓝朗身边,垂头看了一会儿,取出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中,又转身走到榻前,坐下静静等待。   过了片刻,只听蓝朗低哼一声,悠悠醒转。   他睁开双目,一时不知身在何处,又见詹子辰已消失无影,若不是胸口伤处剧痛,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。   忽听一个低柔的声音带着笑意问道:“醒了?”   蓝朗顿时心中一惊,手抚胸口,支身坐起,朝那声音来处看去,只见阮紫崖悠然坐于长榻之上,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。   蓝朗心中诸般念头闪过,不由颤声问道:“你……你没有死?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柔声道:“怎么?蓝少侠很希望我死?”   蓝朗忙道:“不,不。”他心下惊疑不定,不知阮紫崖到底知晓他多少底细,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措辞。   却听阮紫崖已笑着问道:“蓝少侠既效忠于慕容公子,本应早已得知我并未死去的消息才对。”   蓝朗心中惊恐,忙道:“属下跟随教主……不,跟随慕容公子时日不长,一直在留在影山办事,是以不知圣女已脱险的消息,是属下愚钝,圣女福泽深厚,必得上天庇佑……”   他还待继续再说,阮紫崖已笑得花枝乱颤,掩嘴斜觑他道:“影山派的蓝少侠,何时变成了个马屁精了,看来慕容公子调*教下属的本事,当真高明的很呐。”   蓝朗脸上微红,却咬了咬牙,翻身跪于阮紫崖面前,说道:“属□中噬骨茔虫之毒,被迫听命于慕容无痕,本无意与圣女作对,还请圣女……还请圣女……”他嗫嚅着未敢说下去,抬眼偷偷看了看阮紫崖的脸色。   只见阮紫崖笑吟吟与他对视,温言道:“你想请我怎样?”   蓝朗大着胆子说道:“早闻圣女毒术高明,若肯垂怜,为属下解了体内之毒,圣女今后但有吩咐,蓝朗莫敢不从。”   阮紫崖闻言目光微闪,笑道:“蓝少侠当真是个聪明人,如此境况之下,还不忘跟我讲起条件来了。”   蓝朗背后全是冷汗,却攥紧了双手,垂下头去,不发一语。   过了半响,只听阮紫崖笑道:“这区区噬骨茔虫之毒,却也难不倒我。”   蓝朗心中一松,见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,拿在手中,朝他晃了晃,垂眸笑道:“解药我早已预备在这里,只等蓝少侠凭消息来换了。”   蓝朗忙道:“圣女想知道什么,属下一定知无不尽!”   阮紫崖状似悠闲,轻轻斜倚在榻上,支颐问道:“慕容无痕给你下毒之后,都让你在影山内为他做了什么事,一件件说给我听听吧。”   蓝朗道:“是,慕容无痕令我将我师父及众同门的形貌性情一一向他详细描绘,还让画师在旁为他们画了肖像。他还命我返回影山之后,将众人行踪每日向他传书禀报,我师妹李绯青下山游历之事,便是他事先得了我传递的消息,刻意安排与她巧遇的。”   阮紫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目中若有所思,说道:“这么说来,之后他上影山,将穆掌门气得呕血,全是故意为之?”   蓝朗点了点头,道:“圣女,我师父呕血之事,其实另有原因。九年之前,魔教前教主墨竹公子曾偷入影山,与我师父动手,将他打成重伤,还逼得我二师姐当着他的面举剑自尽身亡。此事是我影山派奇耻大辱,向来无人提起,却不知慕容无痕如何知道了,又向我问及此事……”   阮紫崖目光闪动,问道:“这件事既然如此隐秘,慕容无痕又是从何处得知?不是你告诉他的?”   蓝朗摇了摇头,道:“当年我年龄尚幼,如今对此事已记忆模糊,慕容无痕不提,我自然想不起去说,但他似乎对此事颇感兴趣,曾让我将当日情景反复说与他听。后来慕容无痕在影山上,当着各派掌门之面宣称与我小师妹有情,我才明白,他是故意引我师父触动心事,也令我影山名誉扫地,却不知他为何这么恨我影山派?”他说着叹了口气,心中自觉倒霉,只想着若非慕容无痕有心针对影山,自己也不会身中剧毒,受他摆布,落到今日这等田地。   阮紫崖自是没留意到他这番心思变化,只是呆呆出了会神,才道:“嗯,还有呢?慕容无痕还问过你什么?”   蓝朗看着她手中的瓷瓶,竭力回想,猛然间想起一事,说道:“对了,慕容无痕还曾问过我,是否知道什么上古奇方的下落。”   阮紫崖忽然自塌中起身,盯着蓝朗问道:“上古奇方?慕容无痕也知道上古奇方?”   蓝朗见她目光忽变得犀利,心中惴惴,生怕自己说错了话,垂首道:“是,属下从未听说过什么上古奇方,只是记得慕容无痕曾经问起过。”   阮紫崖站起身子,在榻前来回走动,低声自语:“这小子竟也知道上古奇方,当真好生奇怪,莫非……”她突然停住脚步,朝蓝朗看去。   蓝朗被她看得心中忐忑,忙道:“前几日慕容无痕得知小师妹即将与顾卿云成亲,便令属下设法将她劫下山交给他处置,属下昨晚已将此事办成,他又命我连夜赶往关外赤叶分堂,将这封书信送到胡副堂主手中。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封了口的信封,呈给了阮紫崖。   阮紫崖接过拆开一看,不由连连冷笑,暗忖道:慕容无痕,你假意示好,实际是在拖延时间,想趁我不备,从关外秘密调派人手来与我争这教主之位么?   蓝朗见她只是冷笑不语,心下有些焦急,低声提醒道:“圣女,属下已将己所知尽数说出,这解药……”   阮紫崖目光一转,看着他微微笑道:“蓝少侠大可放心,我既答应了你,便绝不会食言。”说着含笑将手中瓷瓶递给了他。   蓝朗连忙接过,拔出瓶塞,向掌心一倒,见瓶中滚出三颗碧绿芬芳的药丸,放在鼻端一嗅,果然与他以前服下的解药味道相同,只是形状大了许多。   阮紫崖笑道:“三颗一起服下,你体内噬骨茔虫之毒便可永远消解,不必再每月服食解药。”   蓝朗略一犹豫,将心一横,张口将三颗药丸尽数吞入腹中,过不多时,便觉小腹一阵剧痛,他心中先是一惊,朝阮紫崖看去。   阮紫崖微笑道:“你再运功试试。”   蓝朗依言运功,将内息在体内转了一周天,只觉处处畅通无阻,再无平日麻痒难当之感,心下大喜,向阮紫崖说道:“圣女此番大恩,属下没齿不忘。”   阮紫崖淡淡一笑,说道:“蓝少侠连师门之恩,手足之情尚能不顾,区区小事,我又怎敢奢望蓝少侠记在心中?”   蓝朗一窒,面上讪讪,正想分辩,却见阮紫崖嘴角微扬,目中却殊无笑意,正阴沉沉盯着自己,不禁有些不安。   只听阮紫崖缓缓说道:“蓝少侠是想自己了断呢,还是由我亲自动手?”   蓝朗面如土色,站起身来,颤声道:“圣女不是曾经答应过属下……”   阮紫崖轻笑道:“我只答应过为你解毒,却没答应饶你性命。现下你体内噬骨茔虫之毒已解,便不能算我食言,蓝少侠,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   蓝朗心中惊怒,目中不自禁露出恨意。   阮紫崖见状一笑,说道:“蓝少侠此刻想必甚是不忿,欲与我拼命了吧?”   她突然探身,自榻前抽出一柄长剑。蓝朗忙后退几步,抬掌护于胸前。却见阮紫崖轻轻将那柄剑扔了过来。   蓝朗一怔之下,伸手接住长剑,虽不知她为何意,但他修习影山剑法多年,已深得精髓所在,此时一剑在手,顿觉精神一振。   阮紫崖笑道:“咱们便来比比剑法。”说着自怀中摸出一柄短剑。   蓝朗只觉那剑的样式有些眼熟,一时不及细想,只见阮紫崖手腕一抖,手中短剑连着剑鞘,向他胸前直刺过来,忙挥动长剑,使出一招“暗香疏影”,此招似守实攻,内含七种变化与后招,他心中畏惧阮紫崖武功高强,是以一出手便是影山剑法中最精妙的招式之一。   哪知阮紫崖不等他剑招使出一半,似已对他长剑来势了若指掌,短剑微微一沉,已改变方向,向他小腹处疾刺,顿时令他之后数种后招无用武之地。   蓝朗心中大骇,急忙退后一步,手中长剑连连变招,却见阮紫崖面含冷笑,步步紧逼,无论他使出什么招式,阮紫崖竟似能未卜先知,预测招式来路,抢先一步将他后招封死。   蓝朗连退数步,背后已是墙壁,此时他心中再无斗志,叫道:“且住,请圣女让我自行了断!”   阮紫崖短剑本已点向他喉间,闻言手中一顿,笑道:“好,到最后总算有点骨气,便让你自己了结了吧。”说罢垂下短剑,让至一旁。   蓝朗面色苍白,嘴唇微颤,将手中长剑举至颈旁,却迟迟下不了手去。   阮紫崖微微挑眉,喝道:“身为男儿,却这般扭扭捏捏,枉为影山弟子!”   蓝朗面色一变,突然将手中长剑向她掷出,同时身子跃起,便想夺路而逃。   阮紫崖冷笑一声,手中短剑出鞘,寒光闪过,便将长剑劈为两段,身形已飞掠过去,腾空挥剑刺向蓝朗。   蓝朗心中早有计较,身子腾空之际,使出师门绝学轻功,一个借力平蹿,已于半空中改变方向,朝甬道入口处逃去。   却见阮紫崖身在半空,竟也于瞬时变了方向,飞影一般闪过,抢先挡在了入口之处。   蓝朗见面前寒光掠过,只得收势落地,脖颈旁已多了一柄短剑。   阮紫崖面若寒霜,低声说道:“蓝朗,你贪生怕死,背信弃义,今日我便替影山派除了你这个叛徒。”   蓝朗见她缓缓将短剑移至眼前,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,失声叫道:“留痕剑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咳咳。猜到了?   求而不得   詹子辰抱着李绯青,一直沉默不语,在地底通道中前行,李绯青低声道:“詹师兄,请你帮我解开穴道,我自己跟着你走。”   詹子辰脚步一顿,似是想了一想,便伸手在李绯青肩头一拍,李绯青只觉一股炙热内息传入体内,被封穴道顿时解开。她心下暗自惊异:数月不见,詹子辰的内力修为竟精进如斯。   詹子辰将她放落在地,不发一言,继续往前走去,李绯青跟在他身后,心中默想:詹子辰身为詹家堡少堡主,平素心高气傲,怎会甘心受制于阮紫崖,听命于她?   想到此处,轻轻开口问道:“詹师兄,你是不是中了毒?”   詹子辰全身一震,突然转身,冷冷看着她。   李绯青心知自己所料不差,上前两步,靠近他低声说道:“我被他们下了醉筋散,如今武功全失,无法与你一起逃走,你若有机会逃出,速去影山派找花离染与叶谷主,他两人都是当世用毒高手,定能为你解了身上所中之毒。”   詹子辰静静听着,李绯青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,递给了他,接着说道:“告诉顾卿云,阮紫崖未死,只怕会利用我设计害他,让他一切小心。”   詹子辰接过玉瓶看了看,突然一笑,又还给了李绯青。   李绯青一怔之下,只听他冷冷说道:“谁告诉你说我想逃走?”他突然扬手,李绯青见他掌底一片赤黑之色,似是浸有剧毒,心中一惊。詹子辰飞速出手,已握住了她的脖颈,将她按在墙壁一侧,盯着她一字字道:“你听好了,我詹子辰已发誓向圣女效忠,决不会再有二心。”   他见李绯青满眼震惊,呼吸急促,脸色已有些发青,松手放开了她的脖颈,转过身去,缓缓说道:“你让我去见顾卿云?只怕他现在第一个想杀的人,便会是我。”   ※※※※   花离染走入顾卿云房中,推门便见他一脸阴沉坐在桌旁,手中端着茶盏放在口边,却不喝下,只是眉心微蹙,望着窗外若有所思。   此时距离李绯青失踪已有三日。   这三日中,影山派与飞花庄广派人手,四处查访,李绯青与蓝朗两人却如凭空消失一般,毫无音讯。   花离染朝顾卿云一瞥,见他手中茶盏中已无半滴茶水,心中暗叹,上前欲待劝说,却见顾卿云突然将手中茶盏朝桌上一顿,看着他说道:“此事光凭蓝朗一人,万难做得如此周全,再去查查近来附近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没有。”   花离染应了,正欲离开,却见房门被人推开,周逸匆匆走了进来,向他略一点头,朝顾卿云低声说道:“庄主,刚接到消息,慕容无痕昨日包下了百里之外的长丘客栈,昨日傍晚,有人抬了一口箱子到他房中,今晨他离去之后,那口箱子仍留在客栈之中,内中却是空无一物。”   花离染神情一动,料定慕容无痕房中的必是蓝朗从影山运走的那口红木箱子无疑,不由抬眼看向顾卿云。   顾卿云脸色愈发阴霾,沉声道:“果然是慕容无痕。”   花离染心中焦虑,口中却道:“那慕容无痕捉了李姑娘去,想是欲以她为人质,与你谈些条件,应该不敢当真伤害到她。”   顾卿云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此人阴狠狡诈,却偏偏心高气傲,当日既当众向她示爱,如今得知她将与我成亲,只怕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去。”他想到李绯青落入慕容无痕手中已经一夜之久,胸中顿起烦恶之意,手上用力,已将茶盏捏碎,鲜血自掌心中慢慢渗出。   花离染忙取出金创药为他敷上,顾卿云却似全未在意,心中只想:她性子外柔内刚,若是受了什么屈辱,怕是终身都无法释怀……也罢,我陪着她就是。   他想到此处,便即抬头,向周逸说道:“加派人手,继续查探慕容无痕的下落,今夜之前,我要知道他身在何处。”   入夜。   慕容无痕看了看身旁已经熟睡的半*裸美人,心中只觉一阵无趣,翻身揭帐下床,穿好衣衫,探手入怀,摸出那块墨竹令,在月色下仔细端详。   “若真如此,便需对她加意提防。”那句话自然而然浮于脑中。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一夜**,任身下这姑娘玉体丰肌,诸多娇媚之处,他却仍时时走神,想起的竟全是阮紫崖轻颦浅笑的可喜模样,就连昨夜她眼含不屑,扬眉威胁他时的神情语气,现在回想起来都觉有几分可爱之处。   这样的女人,是应该加倍小心。   慕容无痕又笑了笑,收好墨竹令,推开门便欲离去。   就在此时,他目中突然精光一现,本已跨出一半的脚步又缩了回去,迅捷无伦地向后飞身急退,一道寒光擦着他胸膛自黑暗中划过,“嗤”地一声轻响,已将他胸前衣衫划出了一道裂口。   慕容无痕垂头看了眼衣上那道裂口,忽然低声一笑,问道:“顾卿云?”   顾卿云一袭黑衣,踏入门槛,面上杀意隐现,持剑冷冷注视于他。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顾庄主深夜到这青楼之中,莫非也与在下一样,是想来找点乐子的?”   顾卿云朝床前帷帐低垂处一瞥,目中不禁露出焦虑之色。   慕容无痕看在眼中,忽然笑道:“顾庄主可知床上睡着的那位美人是谁?”   顾卿云神情一动,立即飞身跃向床边。   慕容无痕长笑一声,数十道乌光自袖中闪出,齐朝床上帐中飞去。   顾卿云运力于剑,轻叱一声,挥剑在身前一转,剑气激荡之下,那数十道乌光纷纷落于他身周,却无一枚暗器能突破那无形剑气,射入帐中。   顾卿云掀开帐子,见床上美人早已惊醒,正拥着被子遮住胸前,一脸惊恐地看着他,心中顿觉一阵失望。   只听慕容无痕笑道:“顾庄主若是看中这鸣玉坊的如玉姑娘,在下自会拱手相送,又何必如此心急,唐突了佳人?”   顾卿云脸色一沉,回身问道:“李绯青呢?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青姑娘昨晚陪了在下一夜,如今有些累了,是以今晚换了这位如玉姑娘相陪。”   他此言一出,心中早有准备,立刻飞身跃起,拔剑连挥,“当当当”三声密响,挡住顾卿云疾攻而来的连环三招。   慕容无痕有意惹乱顾卿云心绪,手中长剑不停,与他连交数招,口中悠然笑道:“在下本道青姑娘姿色颇佳,在床上时也必定媚态撩人,怎知她这般无趣,只知在我怀中流泪讨饶,浑不知男女之事的妙处。”   顾卿云心中一痛,心神微乱,险些被慕容无痕一剑刺中手腕,蓦地惊觉,脸上寒气大盛,沉着脸一剑攻出,沉声道:“若好好交她出来,便留你全尸。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你这么有把握能杀了我?”   忽听门外一人冷冷道:“咱们飞花庄已在你手上栽了回跟斗,若不杀你,日后如何有面目在江湖上行走。”   屋顶又有一人大声怒叫:“若这小子不将李姑娘交出,老子便把他剁成肉酱包包子吃进肚子,再变成臭屎拉了出来!”   慕容无痕百忙中朝外看去,只见不名一文剑、周逸等飞花庄高手都已到达,分站窗口门外各处,隐隐形成包围之势,在旁掠阵。   慕容无痕目光一转,忽然笑道:“区区一个女子,也值得飞花庄如此大动干戈?若是顾庄主真这么想见青姑娘,现在就更加不能杀了在下了。”   顾卿云剑招略缓,只听慕容无痕笑嘻嘻说道:“青姑娘被在下藏在一个隐秘之处,若是在下有什么不测,既没食物也没有水喝,不知青姑娘是否有命等到顾庄主找着她?”   顾卿云向后跃出,持剑向他冷眸而视,淡淡问道:“你想要什么条件?”   慕容无痕目光闪动,脸上露出笑容,正待开言,忽听稍远处树影中一个女子声音娇声笑道:“这小子满嘴假话,顾庄主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。”   众人齐向树影处看去,只见阮紫崖一身劲装,缓步走了出来。   飞花庄众人心中皆是一惊,均想:原来这妖女当日没死在海上。   阮紫崖朝慕容无痕瞪了一眼,又朝顾庄主含笑说道:“如今李姑娘好端端在我手中,顾庄主要谈条件的话,切勿找错了人。”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,抛给了顾卿云。   顾卿云接过一看,正是当日自己受伤后被李绯青拿去的那只药瓶,后又在影山上当众让她拿出,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,这只玉瓶一直被李绯青贴身收着,阮紫崖既能拿了出来,想来所言不虚。于是向她问道:“不知阮姑娘想与在下谈什么条件?”   阮紫崖轻轻一笑,转了转眼珠,说道:“这条件么,我现在还没想到,不过顾庄主,既然李姑娘不在慕容无痕手中,你们大可不必手软,先解决了这讨厌的臭小子,再和我商量以什么条件来换你的李姑娘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继续努力中。。。   卿本风流   慕容无痕本笑嘻嘻在旁听着阮紫崖与顾卿云对话,待听她说到让顾卿云杀了自己,不由面色微变,讶然朝她望去。   却见阮紫崖朝他冷冷一笑,说道:“顾庄主,紫崖先行一步,时机成熟时,自会派人与你联络,告辞。”说罢展动轻功,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去。   慕容无痕目光转动,飞身蹿出门口,便欲伺机脱身,却见眼前一柄黑沉沉的铁剑刺了过来,不名一文剑口中喝道:“你既有胆辱我飞花庄,到了此刻还想着能逃么?”   张大头、周逸等人也已围上,慕容无痕长笑一声,说道:“各位平日以正道侠义中人自居,如今为一己私怨,以众欺寡,传出去岂不令人耻笑。”   顾卿云踏出房门,沉声说道:“诸位请先退开,让我亲手解决此人。”   飞花庄中人依言退后,顾卿云缓缓道:“慕容无痕,当日影山后山既有邀战之约,你我便在今晚分个高下罢。”   慕容无痕横剑笑道:“好,一对一公平决斗,生死不计。”   顾卿云不再多言,持剑飞身而上,只见二人身形展动,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已斗在一起。   顾卿云剑法精绝,自出道以来便罕逢敌手,慕容无痕连变数种剑法,始终占不到上风,心下不禁有些急躁,又见飞花庄众人在旁摩拳擦掌,怒目而视,心知若不使出看家本领,只怕今晚当真便要丧命于此。   他想到此处,低喝一声,长剑剑招渐转凝滞,一股阴寒内力自剑尖透过,与顾卿云长剑相交。   顾卿云见他剑招忽变得古怪,两剑相交之时便觉一股冷意隔着剑身传来,心中一凛,默运内力相抗,只觉慕容无痕剑上传来的内力阴寒之意越来越重,到后来剑身上竟冒出丝丝寒气,在两人身周形成一股淡淡的白色水雾。   顾卿云猛然想起一事,低声喝问道:“你的武功是墨竹公子教的?”   慕容无痕脸上露出一丝黠笑,顾卿云忽觉一阵寒意袭体,身子微晃,慕容无痕已一掌拍向他胸口,顾卿云面色凝重,挥掌迎上。   两人双掌相交,顾卿云向后退开数步,身子微微颤抖,飞花庄众人一惊之下,只见慕容无痕已借这一掌之势向后急蹿,临空一个转身,向远处疾奔而去,片刻间便隐入了黑暗中。   飞花庄众人顾不得追击,均一脸紧张朝顾卿云围拢。顾卿云闭目调息片刻,睁开双目,向众人安慰道:“不妨事。”   原来慕容无痕趁顾卿云心中惊异之时,偷偷释放寒毒,那寒毒裹在两人身周的水雾之中,不显形色,顾卿云一时不查,着了他的道。   而两人对掌之时,顾卿云退开数步,以巧劲卸开掌力,慕容无痕却已被他掌力所伤。只是他强撑着一口气不露败象,算准飞花庄众人对顾卿云关心则乱,必会分神,兵行险招之下,果然奏效,最终趁乱得以脱身。   慕容无痕实则受伤颇重,朝前飞奔了一阵,渐觉不支,寻了个隐蔽处,背靠着棵树坐了下来,张口吐出一口鲜血。   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,慕容无痕神情一动,仰头看去,见阮紫崖不知何时已坐在对面一棵古树的树梢上,身子随风轻轻摆动,正垂头对他颇感兴趣地细细打量着。   慕容无痕心头一阵怒意涌上,说道:“在下还没死,圣女是不是很失望?”   阮紫崖轻笑一声,跃下树来,说道:“是有一点。”她朝慕容无痕走近两步,垂头低声问道:“你这身功夫真是墨竹公子所授?”   慕容无痕哼了一声,说道:“原来你一直没走。”   阮紫崖轻笑道:“当世两大高手交锋对决,这个热闹我怎可不偷偷在一旁瞧瞧?”   慕容无痕见她笑得畅怀,心头更为郁闷,横眼斜觑她道:“你是来杀我的?”   阮紫崖不答,缓缓在他身前走了两步,说道:“你方才跟顾卿云谈条件,是不是想让他召令正派中人,剿灭我雪叶与苍叶两堂?”   慕容无痕冷笑一声,却不答话。   阮紫崖垂头看他,突然弯腰,伸掌按于他心口处,低声道:“我掌力一吐,你便是有再多谋算诡计,也永远使不出了。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目光迥然,直视与她。   阮紫崖默运掌力,慕容无痕只觉一股寒气自心口处传来,流向身体各处,这阴寒至极的内息竟与他修习的内功如出一辙,瞬时便与他体内内息融于一处,过了半晌,慕容无痕周身内息畅通,与顾卿云对掌所致的内伤已好了大半。   阮紫崖便欲撤掌,慕容无痕忽然伸手,一把抓住她的手掌,含笑盯着她问道:“怎么不杀我,又舍不得了?”   阮紫崖也是一笑,说道:“你既得墨竹公子传授武功,想来与他渊源颇深……何况,当日海上你连救我三次,现下我也不想趁人之危。只是你若与我为敌,就算这回我不杀你,难保日后不会对你下手。”   慕容无痕凝视她片刻,目中笑意显露,突然探身朝她唇上吻去。   阮紫崖一惊之下,不及闪避,便觉唇上一痛,已被他咬出血来。她猛力推开慕容无痕,目中掠过羞恼之色,骂道:“臭小子,你不想活了!”   慕容无痕懒懒倚着背后的树干,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,悠然笑道:“上次你咬破我舌头,我还没跟你算账,你既说了这回不会杀我,就跟你先讨回点利息。”   阮紫崖擦去唇上血迹,想起那日在岛上两人唇舌交缠时的情景,面上微微一红,冷冷说道:“慕容公子风流成性,方才还在鸣玉坊搂着如玉姑娘颠鸾倒凤,现在又来跟我动手动脚,心中想必当我阮紫崖与那些被你所惑的女子一般可笑了。”   慕容无痕神情一愣,坐起身来,刚想解释,却见阮紫崖含嗔瞪了他一眼,低声骂了句:“无耻。”便即转身飞掠远去。他不敢再追,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,微微摇头苦笑。   且说顾卿云默运内力逼出寒毒,正在寻思如何设法探出阮紫崖将李绯青藏在了何处,忽见花离染跟在个飞花庄客的身后,匆匆自远处赶来。   张大头未等他来到近前,已忍不住唤道:“花公子,咱们庄主方才中了寒毒,你快过来给他瞧瞧。”   花离染闻言一惊,忙道:“如何会中了毒的?”   却听顾卿云说道:“我已运功将毒逼出,别听张大头夸大其辞。”将方才与慕容无痕相斗之事略说了一遍,花离染这才放心,说道:“李姑娘既已落入阮紫崖手中,想来暂时不会有太大危险,我即刻便派人去打探下阮紫崖的行踪。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花离染又道:“庄主,还有一事,今日你曾命我去查查附近有何异常之事发生,没想到一查之下,果然发现有件事非常蹊跷。”   顾卿云看着他,目露询问之色。   花离染说道:“数月之间,附近几个村落中,竟已有数十名青壮年男子相继失踪。”他看着顾卿云,缓缓说道:“更奇的是,方才我与沈洛在十余里外的一处荒郊,发现了一个秘密坟坑,里面埋着几十具男尸,五脏六腑皆被掌力震得碎裂,而且,这些人死前均中了剧毒。”   顾卿云沉思片刻,道:“滥杀不会武功的村民,却又做的如此隐秘……死者先中了毒,后又被震碎内脏而死……”他看向花离染,目中似是已有了答案。   花离染目光微闪,说道:“属下与庄主想的一样,这人怕是在用那些村民练一种邪功。”   顾卿云道:“这门功夫如此阴狠,如不尽早查明,不知还有多少无辜之人丧命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此事既在影山地界之内发生,还需知会易掌门一声。”   花离染道:“方才沈洛已传书与易风,预计易掌门明早便可赶到。”   第二日一早,易风果然带着白钧安与陈冰两名师弟前来与飞花庄众人会合。众人商量之下,均觉不宜打草惊蛇,便派人轮流去那坟坑处偷偷守着,一有动静便前来禀告。   如此过了几日,阮紫崖一直未曾派人与顾卿云联络,而花离染派出的探子也是一无所获,阮紫崖便像是凭空消失一般,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顾卿云心中焦虑,自不用提,易风、沈洛等人也是愁眉不展,暗自为小师妹担忧。   这日,顾卿云正与易风在房中商议对策,花离染匆匆进房,朝顾卿云说道:“庄主,坟坑那里有消息了。”   顾卿云与易风同时转过目光,只听花离染说道:“昨夜有人拖了尸体掩埋,庄中兄弟远远跟着,见他们进入了一处荒庙中,便没再出来。那荒庙中似乎有高手在暗中守卫,是以跟去的人没敢靠近查探,以免惊动了对方,只是派回一人向我禀告此事,其余两人现还在那庙外盯着。”   顾卿云与易风互望一眼,易风说道:“顾庄主,看来咱们有必要去那荒庙一探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码字码字,老规矩,明天更新在中午,你们懂的,泪……   地底魔宫   顾卿云等人一路到了庙外,远远望去,见周围一片荒凉,人迹罕至,那庙也是破败不堪。   留在庙外盯梢的两名探子见顾卿云到来,一齐上前躬身行礼,一人低声禀道:“庄主,我二人已在此守候多时,并未见到有人出来。”   顾卿云与易风交换了个眼色,转头吩咐周逸在外安排接应,便与其余众人朝庙前走去。   只见庙前人影一闪,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年轻人自庙内探头,朝外看了一眼。   顾卿云朗声道:“影山派易风、飞花庄顾卿云前来拜会,还请阁下现身一见。”   那人听他报上名号,脸上现出一丝讶色,立即缩头,消失不见。   顾卿云等了一会,不见有人出来,便带着众人走进庙门,只见内中破破烂烂,无甚特别之处,却已是空无一人。   易风说道:“那人既已不见踪影,想是这庙里还有密道,通往别处。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众人四处查看,过不多时,便发现了神龛旁掩藏的密道入口。   众人小心提防,跃入密道,一路顺着甬道前行,却无人现身阻拦。   顾卿云与易风等人见这地下密道建造得如此精细,显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,而己方行进至此竟如此顺利,心中自不免更增警惕。   过不多时,甬道行到尽头,众人眼前一亮,已进入了大厅之中。   只听一阵笑声传来,阮紫崖坐在榻前,身旁站着翟长老与数名魔教教徒,眼带笑意,望着进入大厅的众人,柔声说道:“顾庄主真是好本事,我本想过两天派人前去相邀,不想今日你已自己寻上了门来。”   顾卿云见到是她,先是一惊,后又一喜,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,阮紫崖竟藏身于这庙中地底,难怪这几日来一直查不到她的半点踪迹。   他关心李绯青心切,向阮紫崖拱手道:“阮姑娘,在下来得冒昧,还望见谅,不知李姑娘现在何处,可否带她出来让在下一见?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顾庄主,还未谈妥条件,便急着见你的心上人了?你放心,李姑娘现在吃得好,住得好,看在顾庄主的面子上,我决不敢令她受了半点委屈。”   顾卿云见她无意交出李绯青,只好暂将此事放在一边,又道:“我等此次专程前来,却是为了另一件要事,想向阮姑娘请教。”   阮紫崖眸光一转,便即了然笑道:“想是顾庄主发现了那弃尸之处,这才尾随而至,找到了我这地宫了?”   顾卿云见她谈笑自若,直认弃尸之事,面上冷色一现,沉声问道:“那些村民与阮姑娘并无怨仇,阮姑娘令人如此对待他们,未免太过恶毒了些。”   阮紫崖叹了口气,道:“顾庄主,此事说起来,还要怪你自己。”   顾卿云微微一怔,问道:“怪我?”   阮紫崖含笑说道:“顾庄主可记得曾送过紫崖一本五行毒谱?”   顾卿云自然记得五行毒谱,当日他自詹家堡机簧阁中取得毒谱之后,曾交与花离染一观。据花离染所言,这毒谱中记录的大多为喂毒暗器浸炼之法,花离染对世间毒术所知甚广,再看这本五行毒谱自然觉得平平无奇,是以顾卿云当日才放心拿出这本毒谱与阮紫崖交换解药。此刻听她突然又再提起这本毒谱,一时不知她为何意。   只听阮紫崖接着笑道:“这毒谱内有夹层,里面记录着一套神奇的毒功,紫崖生平最喜研习毒术,一见之下便欲罢不能,只好依法修习。这毒功需以年轻男子作为毒引,辅助练功,是以我无奈之下,只好出此下策。追其根源,若不是顾庄主送了我这本毒谱,只怕也惹不出今日这番祸事出来。”   张大头在旁怒道:“放屁!你这妖女自己心狠手辣,还敢怪到我家庄主头上了?”   阮紫崖脸色一沉,身后翟长老伸手一挥,数名魔教教徒突然纵身上前,手中均拿着一只小小竹筒,对准了张大头身前。   张大头心中刚觉不妙,便见那些魔教教徒推动竹筒,内中一团团细若牛芒的乌黑小针激射而出,密密麻麻向他身上飞来。张大头大骇之下,想要纵跃躲避,但那些暗器既细且密,又是近距离处以机关射出,漫天盖地而来,将他闪避的方位尽数封死。   这一下变故忽生,张大头闪避不及,眼见便要被毒针所伤,忽见一道青色身影从旁掠出,挡在他身前,挥动长剑,在身前舞出一道光圈,那些毒针便如石沉大海般没入他长剑划出的圈子,纷纷被剑身吸附,甩落至地上。   阮紫崖眸光一闪,起身向那人笑道:“影山至宝聚影剑,果真是名不虚传,易掌门好俊的身手,紫崖佩服。”   易风目光凝注于她脸上,缓缓说道:“阮姑娘过奖了。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转向顾卿云,说道:“顾庄主,其实我要与你谈的条件,便与这毒功之事有关。我这毒功,正好在昨日大功告成,还想请顾庄主亲自下场指点一二。若是顾庄主不吝赐教,紫崖心下感激,自会将李姑娘送还。”   顾卿云见她说话间目光闪动,知她必有诡计,但李绯青在她手中,便是明知面前是刀山火海,也要闯上一闯,于是点头说道:“好,便请阮姑娘赐教。”说着走入场中。   阮紫崖却不起身,只是轻击了三下手掌。   只见大厅另侧出口处缓步走出一人,此人一身黑衣,面色苍白,嘴唇紧抿,原本英俊的脸上印着一个赤黑色的新月图案,正是詹家堡的少堡主詹子辰。   众人乍见是他,均吃了一惊,张大头更是叫出声来:“詹子辰!你怎么还没死?还在脸上印了魔教标记,想昭告天下人你弃明投暗了么?”   詹子辰眸色一黯,面上却是冷冷的毫无表情,举步走至厅内,朝阮紫崖微微躬身,低声道:“主上有何吩咐?”   阮紫崖笑指顾卿云,朝他说道:“你神功既已练成,就和顾庄主过过招,拿他试试你的身手吧,若是侥幸赢了,本座有赏。”   众人听她话音,才知道练这毒功的竟是詹子辰,心中又都是齐齐一惊。   顾卿云心中却想:这毒功既得阮紫崖如此看重,她却不亲身修习,想来此功必然极为阴毒伤身,是以詹家堡的前辈才将修习之法藏入五行毒谱夹层之中。她捉了詹子辰,在他脸上烙上魔教标记,狠狠折辱,又令他修炼毒功,与我相斗,自是不怀好意,还须设法救出詹子辰才是。   只见詹子辰躬身领命,走入场中,向顾卿云点了点头,说道:“顾庄主,你好。”   易风见他神志清醒,在旁说道:“詹少堡主,自你失踪,令尊令兄一直甚为牵挂,你有何为难之处,不妨说出,难道定要助纣为虐,与顾庄主为敌?”   詹子辰目无表情,缓缓说道:“易掌门不必再说,我詹子辰已立誓效忠圣女,绝无反悔,顾庄主,请!”   说着将手一扬,众人只觉一股强劲的腥风扑面而来,又见他掌心一片赤黑之色,心中无不暗暗吃惊。   只见詹子辰已纵身跃前,与顾卿云交上了手。顾卿云见他掌力威猛汹涌,随着掌风扬起便有一股腥气飘来,知他修炼毒功,武功大进,双掌中更是含有剧毒,当下屏息闭气,腾挪闪躲,不与他手掌接触,只是从旁观察他掌法的来势。   詹子辰虽借着毒功武功大进,但轻功身法自是比不上顾卿云,虽掌掌阴狠刚猛,却始终近不得顾卿云身旁,时间一久,心中便有些焦躁,偷眼瞥去,见阮紫崖脸上虽挂着笑容,目中却是一片冰冷,不禁心下一沉。忽见阮紫崖对他使了个颜色,詹子辰心领神会,纵身连攻三招,趁顾卿云避让之际,压低嗓子说道:“想找到李绯青,便随我来。”   说罢突然转身,向大厅旁侧的出口疾奔,顾卿云心中一动,立即在后追赶,两人身影随即没入连接出口的密道中。   飞花庄与影山众人正欲跟上,忽听阮紫崖轻轻笑道:“诸位还是在此多呆一会儿吧。”说着伸手在榻旁一掰,出口上方骤然落下一块铁板,将通道堵死。   众人一惊之下,见魔教众人不知何时已隐入厅侧各个密道出口,此时出口均已被铁板封死,大厅正中只余阮紫崖一人坐在榻上。   易风暗道一声“不好”,急忙飞身跃出,向阮紫崖一掌拍去。阮紫崖见他攻来,却不闪躲,易风心中一动,变掌为抓,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,阮紫崖却已在此时扳动机关,两人顿时一起滚落榻底密道。   待得众人赶至榻前,却见这榻底地面也是用铁板铸成,四周并无缝隙,而榻旁机关想是已被阮紫崖动了手脚,任再如何扳动,也是毫无反应。   易风与阮紫崖掉落密道之中,只觉周围一片黑暗,手中握着一只柔滑细腻的手掌,一时只觉恍在梦中,将那手掌紧紧抓在手中,再也舍不得放开。只听阮紫崖轻轻一笑,柔声说道:“大师兄,多年未见,你这一向可好?”   易风心神激荡,半晌无语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又沉声说道:“你设计困住我们,是不是也想着置我于死地?”   阮紫崖细声道:“大师兄,我心中对你只有感激,又怎会存心加害,你放心,厅中众人我都不会伤害,我要对付的,就只有顾卿云一人。”   易风心中一痛,甩开她的手,低声道:“原来你还是为了替他报仇。”   阮紫崖默然不语,隔了片刻,才缓缓说道:“不错,我这辈子注定是对你不住,大师兄,你还是当我早已死了的好。”   易风低声道:“他已死了这么多年,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,孤零零在外飘荡,做个没有身份的人?”   阮紫崖叹了口气,轻声道:“难道我还能再回影山么?”   易风道:“若你愿意,我可以……”   阮紫崖笑了一声,打断他道:“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,大师兄,我本就和你不是一类人,在玄衣教的这些日子,我只觉过的潇洒快意,并无片刻后悔过当初的选择。”她停了停,又柔声说道:“前些日子,我听说你与琳琅成亲的消息,着实为你们欢喜。大师兄,以后你我正邪殊途,你还是忘了我这个师妹吧。”   易风沉默良久,淡淡道:“我只恨当初为何要救你,还将你交给了墨竹公子。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侧头说道:“因为你是最疼爱我的大师兄啊。”   易风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样子,却也想象的出,她此刻脸上的神情必和当年一样,既顽皮又娇纵,偏偏令人无法拒绝。不禁长叹一声,不再言语。   只听阮紫崖轻轻说道:“这些年我不断易容,改换形貌,只怕有人将我认出,连累了你和影山。大师兄,你对我的好处,我永远记在心里,只是人各有志,希望你别再逼我。”   易风缓缓道:“你为杀顾卿云,不惜伤害众多无辜村民的性命修炼毒功,你什么时候……变得如此狠毒,还有,你小时候在影山,是不是偷了师母留下的上古奇方,用来害人?”   阮紫崖身子微微一颤,低声道:“是琳琅告诉你的?”   易风声音变得冰冷:“你偷去上古奇方,暂且不提,我且问你,师父之所以离世,是因为身中方中记载的奇毒,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写着写着写多了啊,泪,看来小李子他们要在下一章团聚了~\(≧▽≦)/~   劫后重逢   顾卿云追在詹子辰身后,进入厅后密道,只听身后一阵闷响,铁板已落下将出口封死,密道之中顿时一片黑暗。   他见已无退路,反倒将心一定,在黑暗中隐匿声息,轻展身形,顺着密道一路搜寻过去。  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女子惊呼,竟像是李绯青的声音,顾卿云心中一紧,忙飞身朝声响处掠去,但那声音响过一声后,便戛然而止,再无半点声息传出。   顾卿云手心冒出冷汗,行了一会,通道转折,前方竟微有光亮发出。他借着微光,转瞬间已来到通道尽头,见面前一道铁门,上方开了个尺许见方的小窗口,那片微光便是从窗口透出。   顾卿云试着一推,那铁门应手而开,只见内中石室狭小,墙壁上一盏油灯如豆,将室内映得颇为昏暗,一个女子靠墙坐在灯下,嘴唇苍白,目光惊惧,正一脸戒备地看向门前,却正是他朝思暮想,苦苦寻找的李绯青。   顾卿云心中顿时一阵狂喜,李绯青见来人是他,怔了一怔,目中若有所悟,忙叫道:“小心!”   便在此时,门背后蓦地闪出一道身影,双掌连拍,伴随一阵腥风,朝顾卿云猛攻而来。   顾卿云身子向前急蹿,避开掌风,跃至李绯青身前,只听铁门“咣”地一声巨响,已被关闭。   詹子辰拦于门前,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黑气,目中瞳仁竟已变为赤红色,在昏暗的灯光下,左颊那块魔教标记更显诡异迫人。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你要小心,他刚才进来,突然变成这副模样,好像……有些不对劲。”   詹子辰脸上露出古怪笑容,锐声说道:“顾庄主,你我便在此处一决高下吧!”   顾卿云听他语声尖锐,微带狂意,心知阮紫崖逼他在短短数月间速成毒功,只怕此刻已经走火入魔,濒临癫狂,心中暗暗提防。   只听詹子辰口中嗬嗬作响,双掌扬起,掌力排山倒海般向顾卿云身前涌来。顾卿云见室内狭小,无法继续施展轻功与他游斗,又怕他掌风波及李绯青,当即拔出长剑,一剑疾刺,直取他左目,同时伸手将李绯青拉至身后护住。这一下兵行险招,若是詹子辰不加闪避,只怕顾卿云也会被他这一掌之力重创。   詹子辰神智渐失,但见眼前寒光耀目,还是不自由主侧身避过,手中这一掌自然也落了空。顾卿云趁他此时脑中尚存一丝清明,手中长剑连递数招,招招攻向他头脸要害处,逼得他左闪右避,无暇以毒掌向两人进攻,眼见詹子辰侧身闪避时终于露出破绽,顾卿云一剑点出,已刺中他肋下章门穴。   两人见一剑刺中,詹子辰肋下不断流出鲜血,心中方自一喜,哪知詹子辰浑身一震,忽然哈哈狂笑,竟丝毫不受穴道被封影响,反手一掌,劲风凌厉,已拍向顾卿云胸前,顾卿云侧身避过,詹子辰身形一闪,顺势朝前冲去,手中毒掌已猛地朝李绯青头顶按下。顾卿云目光一紧,长剑直刺詹子辰后心,拼得将他力毙于剑底,自是不容李绯青有任何闪失。   詹子辰此刻虽已发狂,功力却骤然大进,左手飞速朝后一抓,已将刺向身后的剑尖牢牢抓在手中,左手手掌顿时鲜血淋漓,可他此时已不觉疼痛,右掌丝毫不缓,继续朝李绯青头顶百会穴处猛力击下。   顾卿云大惊,急忙撒手撤剑,飞身转至李绯青身前,左掌挥出,与詹子辰击来的手掌相交,顿觉掌底一阵灼热,詹子辰的毒功劲力已隔着手掌源源不断传了过来。   李绯青惊魂未定,又见顾卿云与詹子辰两掌相交后便呈相峙之势,两人均是凝立不动,过了半晌,顾卿云脸上慢慢升起一层黑气,竟似是中了毒一般。   她见状心下大急,苦于身中醉筋散之毒,功力全失,无法出手相助,一瞥之下,见顾卿云那柄长剑已被詹子辰随手丢在地上,忙抢步过去拾起,对着詹子辰后心刺去。   此时詹子辰与顾卿云各将全身内力运向掌底酣斗,正至胶着之态,自是无暇顾及身后,李绯青一剑刺出,只觉全身一麻,手中发软,长剑虽刺中了他后心,却只破了些许皮肉,再也无力向前刺入分毫。她心中正自惶急,忽见顾卿云左掌飞速撤开,反手一拍,正中詹子辰天灵盖,而詹子辰右掌长驱直入,也已击在顾卿云胸前。   李绯青只吓得魂飞魄散,将手中长剑扔下,扑上前去,扶着顾卿云,全身不住轻轻颤抖,却觉一双手臂伸过,搂住了她,顾卿云温润的嗓音响起,柔声安慰道:“别怕,我没事。”   李绯青抬头,见他面色如常,不像身受重伤的模样,这才稍稍放心,颤声道:“那一掌……”转头看去,见詹子辰已倒在地上,双目紧闭,生死不知。   原来顾卿云见詹子辰以毒功源源逼来,索性着力吸纳,将他掌内传来的劲力迅速吸进掌底,蓄入体内,恰逢此时李绯青一剑刺中詹子辰后背,虽刺得不深,却正中他后心灵台穴,此处正是詹子辰牵动全身劲力的练门所在,一被刺中,全身便有感应,顾卿云趁他劲力微微松懈时,将积聚在体内的毒素劲力瞬间全部逼回,两股劲力齐攻之下,詹子辰已然经受不住,顾卿云此时撤掌击中他天灵盖要害,震得他全身经络尽散,只怕他不死也落得个全身残废。而詹子辰那一掌虽击中顾卿云,却已是强弩之末,饶是如此,顾卿云胸口也觉得有些闷痛,只是怕李绯青担心,自是不会提起。   李绯青愣了一会儿,这才回过神来,低呼一声,伸手环抱,与顾卿云紧紧相拥,两人均觉心中怦怦狂跳,顾卿云垂下脸来,李绯青以口相就,两人便即一阵深吻,难分难舍。   过了良久,顾卿云轻抚她的腰肢,低声问道:“你可有哪里受了伤?”   李绯青仍是心醉神迷,晕沉沉说道:“没有,只是被慕容无痕下了醉筋散,全身没有力气。”   顾卿云听了,心中却是一紧,凝目瞧去,见李绯青神色并无异常,便也不再提及此事,轻轻吻了她脸颊一下,柔声道:“那咱们先离开此处,设法找到出路,与大家会合。”   李绯青点了点头,顾卿云拾起长剑,李绯青取了油灯,两人拉开铁门,沿着通道向回走去。   行至一半,忽见前方人影一闪,顾卿云横剑于胸,只听那人唤道:“顾庄主,是你么?”   李绯青“啊”了一声,说道:“是大师兄。”   那人喜道:“小师妹,原来你已脱险了。”说着匆匆奔至两人身前,正是易风。   顾卿云问道:“易掌门,你怎会也在此处?其他人呢?”   易风说道:“那阮紫崖放下机关,将众人困在厅中,自己从厅底密道中逃出,我虽追了过去,可惜见机太慢,还是给她逃了。这密道之间相互连接,我一路寻找出路,却遇到了你们。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见这密道虽错综复杂,布局却与无涯岛上紫竹林内大同小异,于是领着两人一路走去,找到引发机关之处,与易风扳动机关,只听一阵轧轧声响,铁板升起,前方突放光亮,三人又回到了大厅中。   厅内众人正做没理会处,见他三人一齐出现,尽数大喜,纷纷围了上来,七嘴八舌问询一通。   顾卿云见李绯青发髻散乱,神情委顿,脖颈处乌青一片,细看之下还有几处不起眼的淤痕,心中大为心疼,伸臂将李绯青横抱于怀中,沉声道:“此处不宜久留,有什么话回去再说。”   众人从来路返回,周逸带人守在庙口,却说未曾见到阮紫崖等魔教中人出现,想是密道中另有出路。   易风见此事已告一段落,李绯青也已获救,便向顾卿云告辞先行回山处理派中事务,沈洛担心李绯青伤势,提出留下照看几日,易风自是欣然应允,于是带着白钧安与陈冰离去。   飞花庄众人随顾卿云返回下榻客栈,花离染配制了醉筋散解药喂李绯青服下,见她颈间淤痕,心中暗暗吃惊,朝顾卿云看了一眼,却见他面上神色淡淡,目光温柔地看着李绯青将解药喝了下去。   房门轻轻一响,沈洛推门而入,探头问道:“小师妹没事吧?”   花离染摇了摇头,沈洛走至床前,俯身细看李绯青脸色。   李绯青本已精疲力竭,一路昏昏沉沉,这时见到沈洛,心中突觉一阵委屈,眼泪汪汪朝他说道:“师兄,慕容无痕那个恶贼欺负我,他还……”   沈洛心中暗惊,忙连声咳嗽,含混说道:“师兄知道你受委屈了,那个那个,我找花兄有点事,顾庄主,你帮我照顾师妹。”说着一把拉住花离染,将他拖出门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无压力码字确实不大快哦,汗个……今天有点晚好像   乌龙处处   李绯青目送沈洛飞速离开,有些愣怔,闷闷怨道:“三师兄怎么这样,也不听人家把话说完!”   顾卿云眼含怜惜,轻轻将她散落额前的一缕青丝抚至耳畔,柔声劝道:“他是见你累了,不想打搅你休息。”   李绯青气鼓鼓道:“才不是呢,他现在对花离染比对我好多了,一心就想找他说话。”她越想越怒,赌气翻身朝里,蒙头睡觉。   顾卿云见她撒娇使赖,却未自伤难过,倒是略感安心,替她将身上薄被掖好,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,隔了半晌,又轻轻叹了口气。   李绯青一觉沉沉睡去,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。   她见阳光透过窗子,洒落房间满地,心情也自大好,跳下床来,对着铜镜一照,见自己头发蓬乱,脸带憔悴,不由一阵不乐,心道:这副丑模样,只怕昨天都已被顾卿云瞧在眼里,真是糟糕之极。想到此处,忙推门而出,却见张大头一脸忐忑站在门外,像是已等了许久。   李绯青奇道:“你在这里干嘛?”   张大头犹豫半响,方期期艾艾说道:“老子,不,我来看看你。”   李绯青心下感动,朝他微笑道:“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回来了,你还担心什么。”   张大头侧头看她脸色,忧道:“女孩儿家遇上这种事,总是有些难过,你也不用憋在心里,想哭就哭出来吧。”   李绯青点头说道:“昨天见到顾卿云和师兄,是有些想哭来着……”   她抬头见张大头一脸苦相,心中只觉有趣,伸过手去,扯了下他的胖脸,抿嘴笑道:“但现在就只想笑,哭不出来了。”   张大头心中暗惊,想道:哎呀不好,她时哭时笑,情绪波动如此之大,莫非是受此事刺激太深,有些心绪失常?   他正在胡思乱想间,耳听李绯青问道:“顾卿云呢?”又见她四处张望,忙说道:“庄主有事与花公子商议,他可不是有意避开你,你千万别乱想。”   李绯青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,随口问道:“我乱想什么?”   张大头低声道:“庄主交代,婚事一切如常筹备,他既说过娶你为妻,自然不会因为……”他话说一半,惊觉不对,看了李绯青一眼,又低头咳了一声,呐呐道:“自然不会变卦,你无须担心。”   李绯青却会错了意,摸了摸脸蛋,皱眉想道:我现在样子真的很丑么,连张大头都担心他会变卦了?   她心中一急,忙向张大头摆手说道:“废话少说,你快去让店家准备些热水过来,我要沐浴!”说罢匆匆转身回房。   张大头一呆,心道:醒来便要沐浴……咳咳,看来李姑娘果真受伤颇深,心中对此事难以放下啊!   他摇了摇头,自语道:“事情不妙。”便一路叹息着吩咐店家准备热水去了。   顾卿云与花离染将庄中诸事商议处置妥当,已至晌午时分,他半日不见李绯青,心中已是极为挂念,匆匆赶回房间,只见房门紧闭,已从里面上了栓,心中一惊,当即手中使力,门栓应手而断。   顾卿云大步跨入房中,声音因忧急变得有些低哑,唤道:“小青?”   却见房内水雾蒸腾,一只浴桶置于房间正中,李绯青站在桶边,身披一件白色薄衫,正在擦拭长发。   她见顾卿云突然闯入,一时呆住,水渍顺着长发不断流下,浸湿薄衫,本就半遮半掩的身体更是妙处毕现。   顾卿云目不转睛看着,心中一阵狂跳,忽然转过了身,飞身抢至门前,将房门关严。   李绯青这才醒悟,惊呼一声,忙取过衣衫遮在身前,愠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突然闯进来了!”   顾卿云转过身来看着她,俊脸微红,却不知如何开口。   李绯青又羞又气,说道:“你你你……还不出去?”   顾卿云见她绯红的脸颊上仍挂着几颗水珠,虽是在气恼斥责,神态中却透着几分扭捏羞涩,心中已是把持不定,又见她虽以衣物遮于胸前,手臂小腿处细瓷般的肌肤还是裸*露在外,更增诱惑之态,眼睛顿时不知该朝何处看去才好。   李绯青大急,顿足道:“你还看!”   顾卿云强自稳定心绪,转过脸去,清咳一声,低声说道:“对不住,我见房门上了栓,担心你才会……”   李绯青气道:“我在房中沐浴,自然要上了门栓,你进来怎么也不知敲门?”   顾卿云语气无奈,轻轻叹道:“这间房本就是我的,我回自己房间,难道还要敲门不成。”   李绯青一怔,才知自己原是在他房中住了一晚,口中却仍嘴硬道:“你怎么不早说,我才不要跟你住一间房呢。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走上两步,看着她说道:“早晚还是要住在一起的。”   李绯青闻言心中一动,脸上涨红,垂头不语。   顾卿云伸臂搂过她,将她拉至怀中,鼻端闻到她发间散发的淡淡香气,只觉一阵心醉神迷,轻声说道:“不让你跟我住在一起,我会日夜焦心,怕你再被人掳了去。”   李绯青心有所感,抬目看他,轻声说道:“嗯,我明白的。”   顾卿云见她眼波温柔,目光缠绵,不觉一阵情动,搂紧李绯青,便欲朝她唇上吻去,却一眼瞥见她颈间伤痕,心中一震,暗骂自己糊涂,忙松脱手臂,取过她手中衣衫为她裹好,哑声说道:“我先出去,你换好衣衫叫我。”   他朝房门处走了两步,又想起一事,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,放在桌旁,涩声说道:“这是离染为你调配的药膏,涂于……伤处,便……不会那么痛了。”说罢推门而出,又轻轻掩上了房门。   李绯青脸上发烫,心中怦怦直跳,见顾卿云离开,虽微觉诧异,却也松了口气,走到桌边,拿起那盒药膏,心中只觉一阵迷惑,喃喃道:“这药是让我涂在脖子上的?可是早就不痛了呀?”   傍晚,沈洛兴冲冲自花离染房中走出,正欲回房,忽见李绯青面色阴沉,站在不远处,定定朝他怒视。   沈洛一阵心虚,忙走过去,赔笑道:“小师妹,你找我?”   李绯青哼了一声,闷闷道:“三师兄,你最近变了许多。”   沈洛一阵心惊,口中嘿嘿笑道:“是变英俊了许多,还是变潇洒了许多?”   李绯青侧目看他,皱眉道:“你以前从不愿在别人房中多呆片刻,说道内中气息不洁,会令你身上奇痒,可现在一去花离染房中便是几个时辰。”   沈洛咳了一声,说道:“花兄医术高明,人又爱干净,师兄的这个毛病,早就被他治好了。”   李绯青撇嘴道:“所以你现在只顾跟他聊天谈笑,对我的事却漠不关心了?”   沈洛忙道:“师妹何出此言,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关心了?来来来,谁欺负你了,告诉师兄,我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!”他心中一动,突然盯着李绯青,沉声问道:“是顾卿云那小子反悔了?”   李绯青一怔,茫然问道:“什么?顾卿云他……”   沈洛气得面色铁青,愤愤说道:“你虽被慕容无痕那奸贼……但也是被逼无奈,他不知好好怜惜,反倒想悔婚不成?”   李绯青一头雾水,呐呐重复道:“悔婚……?”   沈洛怒道:“没想到他是这种人,我找他评理去,他飞花庄名气虽大,咱们影山派也不见得就怕了他顾卿云!”   李绯青忙扯住他衣袖,急道:“师兄,你到底在说些什么?顾卿云又怎会悔婚?”   沈洛愣了愣,反问道:“他没悔婚?”   李绯青撅嘴道:“自然没有,你为何会这么说顾卿云?他对我很好的,比你对我可好得多了。”   沈洛总算将心放下,讪讪一笑,说道:“那就好,我就说他不会是那种人……那到底是谁欺负我宝贝师妹了?”   李绯青翻了个白眼,闷闷道:“不就是你么!昨日我想跟你说句话,你都不耐听完,转身拉着花离染便走了。”   沈洛一怔之下,才知她是在为此事气恼,不由苦笑道:“师妹,我都是为了你好,你想,我若让你当着他们的面把话说完,你的名节岂非不保?”   李绯青更觉迷惑,问道:“又关我名节什么事了?”   沈洛咳了一声,说道:“怪我以前没教过你这些,要知顾庄主虽不介意,但若别人知晓你……失贞之事,总是不好,况且,顾庄主面子上也不好过。”   李绯青听他说了“失贞”二字,却是懂了,她愣了半响,将之前张大头、顾卿云、沈洛等人的言行又细想了一遍,突然间若有所悟,但仍抱着一丝希望,强笑问道:“师兄,你们不会以为,我与慕容无痕那恶贼之间有什么事吧?”   沈洛迟疑道:“你不是已经被他给……?”   李绯青脸上涨得通红,忍无可忍,忽然大吼一声:“我没有!”   沈洛吓得后退数步。   李绯青欲哭无泪,一脸委屈,揪住沈洛衣袖,哭丧着脸顿足说道:“师兄,这回你一定得帮我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扭动,早就码好了,可素晋江这弱受抽的厉害,流泪。。   庄主大人你被虐得是不是也挺爽的?   将错就错   当晚,李绯青一路郁郁,走回房中,推门便见顾卿云坐在桌边,正望着桌上那盒药膏出神。   她此刻既知众人误会缘由,再看顾卿云时,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探究。   顾卿云听见门响,抬眼正遇上她的视线,便温言问道:“去见过你三师兄了?”   李绯青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恹恹走到床边,坐了下来。   顾卿云见她如此,倒有些担心起来,柔声道:“若是累了,便早些安歇吧。”   李绯青随口应了声,便欲上床安睡,忽觉有些不对,抬头见顾卿云并无离开之意,不由一阵心跳,咳了一声,问道:“你不睡?”   她一句话出口,才惊觉语有歧义,脸上涨得通红,又见顾卿云闻言后起身缓步朝床边走来,顿时心如鼓槌,右手不自觉抬起,紧紧攥着左臂衣袖。   顾卿云走到床前,见她面红耳赤,睫毛低垂,不住轻颤,一副又羞又怕的模样,心头不免异样,只觉一阵口干舌燥,忙镇定心神,费力转过头去,将帐子放下,哑声道:“你先睡吧,我出去练会功。”   李绯青坐在帐中,耳听他快步朝门口走去,突然想起沈洛交代之事,忙揭开帐子叫道:“等等!”   顾卿云脚步一滞,回头看她。   李绯青见他目露询问之色,一脸炙热盯着自己,心中慌乱,当即改口道:“也没什么事,那我睡了。”说罢急忙缩头躲回账中。   顾卿云愣了一会儿,才紧攥双拳,脚步僵硬地走出房间。   李绯青躺在床上,一直听他脚步声渐渐远去,才轻吁了口气,撩起衣袖,凝视着左臂上一抹嫣红,想起适才在花离染房中……   花离染板着脸将这抹胭脂红色涂于她左臂之上,边皱眉说道:“直接跟庄主讲明实情不就行了,何必用什么守宫砂,自找麻烦。”   沈洛挑眉笑道:“这种事若让师妹亲口去对他说,岂不有失矜持,还是让他自己看到为妙。”又朝她笑着叮嘱道:“回去便给顾卿云看看手臂,他便什么都明白了。”   李绯青放下衣袖,叹了口气,三师兄这办法虽好,但她怎么觉得,方才若是给顾卿云看了手臂,自己会更倒霉呢?   ※※※※   且说李绯青离开之后,花离染看了眼一脸窃喜的沈洛,皱眉道:“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?”   沈洛笑看了他一眼,低声说道:“我记得你说过,顾卿云今年已二十二岁了?”   花离染“嗯”了一声,静待他下文。   沈洛又道:“想必他从未去过烟花之地,也不曾近过女色?”   花离染皱眉道:“这个自然,庄主对李姑娘一心一意,你莫要胡乱猜测。”   沈洛满面笑容,压低嗓子说道:“他憋了这么久,今晚我师妹住在他房中,再给他一看手臂,你猜他们会不会……嘿嘿……”说着边贼笑不已。   花离染看了他半晌,说道:“她是你师妹,你竟也忍心捉弄她。”   沈洛笑道:“师妹可不就是用来捉弄的么……再说,顾卿云已被此事折磨多日,如今让这小子得点甜头,也不为过。”   花离染斜目看他,缓缓道:“你何时变得如此好心了?”   沈洛挺了挺胸,道:“我这人一向好心肠,怎么你这才发现?”   花离染转开目光,淡淡道:“你不是盘算着让他俩以后腻在一起,你师妹便无暇来找你麻烦了?”   沈洛一抖,看着他干笑两声,不敢多言。   忽听花离染冷冷问道:“你今年也已有二十二了吧?想必是去过烟花之地,近过女色了?”   沈洛清咳一声,额上冒出冷汗。   花离染已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,拖至门前,打开房门,将他推了出去。   只听“哎哟”两声,却是沈洛与一人额头相撞,同时痛叫出声。那人手捂脑门,神色狼狈,却是张大头。   花离染与沈洛同时一呆,齐声问道:“你在这做什么?”   张大头咳了一声,赔笑道:“没事没事,碰巧路过,我……我可什么都没听见。”说罢不敢再瞧两人脸色,展开轻功,落荒而逃。   花离染哼了一声,关门回转,又过半响,只听房门被人轻叩数下,他沉着脸走到门前,边开门边不耐道:“还有什么废话要说?”   开门一看,却是一愣,门口站着的不是沈洛,却是顾卿云,只见顾卿云脸色微红,低声说道:“离染,有什么清心去火的药么?”   ※※※※   第二天一早,李绯青醒来一看,顾卿云已不在房中,竟不知他昨夜是何时回房,又是睡在何处的。   她伸了个懒腰,跳下床梳洗完毕,打开房门,见张大头又已等在门外,心下大奇,问道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   张大头却不答话,只是眼神诡秘,朝她上下打量,李绯青被他看得心中发毛,愠道:“看什么,我脸上又没长出花来。”   张大头嘿嘿笑了几声,连连点头道:“是是是。”   李绯青心中只觉怪异,不再理会张大头,便欲朝院外走去,却听墙外隐隐传来几人的低语声。   “今晨庄主从房中走出时,我见他眼眶有些发黑,莫非是身体不适?”   “嘿嘿,昨晚没睡好,自然眼眶发黑了。”   “啊?庄主睡不着觉,可是大事,快去请花公子给他瞧瞧啊!”   “瞧你个头,不知道昨晚李姑娘……哦不,夫人给庄主看了守宫砂,然后与庄主在房中……那个……操劳了一夜?咳咳,庄主是自己不想睡,却不是睡不着。”   “啊,原来如此,但今晨庄主出来时好像心情不佳,又是怎么回事?”   “这个嘛,说来话长,据说庄主二十二年来从未近过女色,这第一回嘛,总有些不尽人意之处,心情不佳也是情有可原。”   “胡兄,你连庄主未近过女色都知道,小弟佩服。”   “咳,我也是听赶马车的赵三说的,他也是听伙房老孙说的,反正这事是张大头亲耳听沈公子说的,绝对错不了……”   李绯青脸色发青,转过头来,见张大头神情尴尬,目光闪烁,正蹑手蹑脚朝院门处挪动,准备溜之大吉。   李绯青闪电出手,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,将他拉了回来,咬牙低声道:“这究竟怎么一回事?”   张大头赔笑道:“那个,昨晚小的喝高了,一不留神就全说了。”   院外众人正聊得起劲,忽听墙内一声惨呼,接着便见一件黑压压的物事从天而降,慌忙纷纷抱头做鸟兽散。   李绯青阴沉着脸走出院子,见一路所遇飞花庄之人,皆向自己投以暧昧的目光,或毕恭毕敬地称呼自己为“夫人”,心中一时怒意勃发,几欲疯狂。   她三步并作两步,抢入客栈大堂中,果见沈洛与飞花庄众人皆坐在堂内用饭,见她到来,除花离染神色淡然,众人大都神色诡异,互相交换眼色,又纷纷朝顾卿云看去。   李绯青走到沈洛面前,伸手猛力一拍桌子,将桌上碗筷震得尽数跳起。   沈洛吓了一跳,心中觉得不妙,暗暗腹诽:师妹果然功力深厚,和顾卿云过了一夜,还这么有精神!脸上却赔着小心,谄笑道:“小师妹,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?”   李绯青胸口起伏,指着他一时无语,喘了口大气,方才说出话来:“师兄!你为何要散布这种谣言!”   沈洛见她说的并非守宫砂之事,倒是一怔,问道:“什么谣言?”   李绯青怒道:“你让我点了守宫砂给顾卿云看,却为何又将此事告诉张大头,现在这个大嘴巴到处乱说,弄得大家都以为我和顾卿云已经……”她顿了顿足,气得险些哭了出来,伸手撩起左臂袖子,撇着嘴道:“你看,守宫砂好端端的还在这里,我明明就……”   她话未说完,忽见人影一闪,又觉身子一轻,已被人腾空抱起,飞奔而去。   李绯青惊呼一声,叫道:“放我下来!”只见顾卿云垂下目光,一言不发,板着脸伸手将她左臂衣袖拉好,足下却不停顿,抱着她一路返回两人房中。   顾卿云将她轻轻放在床上,又回身关上房门,走回床边,伸手撩起她长袖,露出左臂。   他盯着那雪白小臂上现出的一抹红色看了半天,方才将目光转向李绯青,问道:“昨晚为什么不说?”   李绯青见他神色淡淡,看不出喜怒,不由有些心虚,呐呐道:“那个,你现在不是知道了……早说晚说还不都是一样……”   顾卿云挑了下眉,淡淡道:“你觉得一样?”他垂下脸来,眸色深邃,盯着李绯青缓缓说道:“我未过门的妻子点了守宫砂,我却最后一个知道此事,你觉得,一样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我承认我是恶趣味狗血君。。而且居然还没到肉瀑布汗,明天咳咳吐血了。。   那个,庄主生气了,后果很严重……   验伤疗毒   李绯青从未见过顾卿云如此模样,心下不由害怕,怯声问道:“你……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   顾卿云不答,只是垂头看她。   为她忧急担心数日,昨日又如此忍耐,皆是怕她受到伤害,如今方知全是误会,她一切安好。   顾卿云暗吁一口长气,眸中笑意一闪而过。   不过,这事竟一直瞒着他,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臂上的守宫砂,想到庄中那群碎嘴,顾卿云也不禁皱眉。此事,还须惩戒一番。   想到此处,顾卿云不动声色,淡淡问道:“那盒药膏,怎么又用过了?”   李绯青自是没发觉他眸中隐藏的笑意,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药膏,老老实实答道:“药膏?昨天涂脖子了,好像很有效,你看。”说着伸手拉开衣领,露出脖颈。   顾卿云见她脖颈上伤痕果已淡去,心中自是满意,又忍不住沿衣领散开处看去,见雪白纤细的线条一直向下延伸,露出锁骨,心头一热,伸臂将她从床上抱起,放入怀中坐好。   他看着李绯青,目中似笑非笑,低声问道:“只用在脖子?那怎么用掉了这么多?是不是还有别处受伤了?……让我看看。”说着伸手去解她衣衫。   李绯青低呼一声,忙伸手一阵乱推,口中慌乱道:“没……没别处受伤,不……不用看了。”   顾卿云紧了紧手臂,垂头在她唇上一吻,李绯青身子一颤,面上涨得通红,手上顿时失了力气,顾卿云目中笑意加深,在她耳边低语道:“听话,一定要看的。”手上动作不停,将她外衫里衣一一除下,露出内中贴身而穿的牙白肚兜。   李绯青见他目光突然变得炽热,心中暗觉不妙,想要逃开,但被顾卿云这样抱着,竟觉全身软绵绵的很是舒服,只能红着脸小声抗议:“不能……还没成亲,不能看。”   顾卿云手掌轻抚她□而出的肌肤,见李绯青一脸羞态,只觉越看越爱,低声安慰道:“傻瓜,我爹娘从未拜过堂,不是也生了我。你想什么时候成亲,都听你的,嗯?”说着侧头朝她唇上吻去。   李绯青心中暗恨:是让你不要看啊,怎么扯到成亲上去了!未等她细想,双唇已被顾卿云覆上,脑中顿成空白一片,只知随他唇舌引领,予取予求。   良久,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,李绯青眼神迷离,双臂已不知何时环在顾卿云颈间。   顾卿云凝目瞧她,又在她额上印上一吻,手指滑至她背后,微微使力,肚兜已无声滑落。   李绯青惊觉胸口凉意阵阵,忙挣脱出顾卿云怀抱,缩至床内一角,伸臂挡在胸前,羞道:“你……都已经看到啦,我没受伤,快把衣服还我。”   顾卿云心中暗暗好笑,翻身上床,迫近她身旁,柔声道:“这么远怎么看得清楚,我得靠近仔细查看一下才行。”   李绯青一声惊呼,手臂已被顾卿云伸手捉住,重又搭在他颈间,胸前柔软处紧紧贴于他胸膛,隔着衣衫,也觉所触之处一片滚烫,正自脸红心跳时,只听顾卿云轻笑一声,低声道:“这个姿势不错。”   他俯下头来,嘴唇在李绯青耳垂处轻轻摩挲,声音变得有些沙哑:“我开始了?”   李绯青身子轻颤,只觉顾卿云双唇滑落,沿脖颈一路滑下,在锁骨处流连细吻,心中便觉一阵酥痒,忍不住低吟出声。   耳听顾卿云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嗯,此处没有受伤。”   李绯青闻言顿时抬头,目瞪口呆盯着他,吃吃问道:“这样验伤?”   顾卿云垂目瞧她,眸中全是笑意,低声道:“正是,不喜欢?”   李绯青咬着嘴唇,正欲开口,却觉他已垂头朝下吻去,口中含混说道:“继续。”   就这样,顾卿云每吻过一处,便说上一句“没有受伤”,也不知说到第多少声上,才最终验遍李绯青全身各处。   李绯青从轻喘低吟中渐渐清醒过来,发觉自己已不知何时躺于床上褥间,而顾卿云正俯着身子,对她灼灼凝望,不觉大为羞窘,支身想要坐起,胸前丰盈处便已触到顾卿云身前,忙又躺回原处,红着脸向他软语求道:“你都已经验过了,我身上真没有别处受伤……那个,能不能让我起来?”   顾卿云看着她,微微一笑,说道:“嗯,是没受伤。”   李绯青正自松了口气,却听他又缓缓说道:“不过,好像中了毒。”   李绯青“啊”了一声,迷惑道:“中毒?”   顾卿云眼含笑意,垂头向她说道:“若非中毒,你怎么浑身发烫,脸这么红,心跳得这么快?”   李绯青想起上次在詹家堡密室中毒那回,竟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,一时疑惑不解,想不通自己是何时被人下了毒的。   顾卿云见她上当,又笑了笑,伸手将身上衣衫扯落,放下了床前帐子,俯□去,低低说道:“这一次,我亲自为你解毒。”   ※※※※   转眼已到了当日午后,李绯青软软躺在顾卿云怀中,只觉全身像被高手以分筋错骨手拆散了骨头,无一处不酸痛难当,眼见顾卿云眼神发亮,正含笑看着自己,不由愠道:“你欺负人。”   顾卿云神情愉悦,继续看着她笑而不语。   李绯青心中更恨,伸手去推他胸膛,口中怨道:“还骗人家说什么验伤解毒,其实就是想欺负我!”   顾卿云嗤地一笑,捉住她的手放在怀中,低声道:“明白过来了?”   李绯青继续挣扎,却被他紧紧搂住,只听顾卿云的声音忽又变得低哑:“别乱动,不然别怪我又得欺负你一次。”   李绯青已察觉不对,红着脸缩在顾卿云怀中,乖乖不敢稍作动弹。   又过片刻,李绯青伸指戳了戳顾卿云胸膛,低声道:“那个,顾卿云,我好像饿了。”   顾卿云一怔,目光重又变得灼热,看着她有些跃跃欲试,问道:“嗯?这么快?你……吃得消?”   李绯青似懂非懂,但也知道是他想歪了,怒道:“我要吃饭!”   顾卿云咳了一声,说道:“待会我去让伙房给你弄吃的。”   李绯青脸红了红,又道:“还要沐浴。”   顾卿云笑了一声,道:“待会也让他们送热水过来。”   他忽又笑了笑,凑到李绯青耳边,轻声问道:“还疼不疼?离染配的那药膏很有效,沐浴之后,我帮你涂上?”   李绯青呆了呆,终于明白那药膏该涂于何处,不由脸红如醉,呸了一声,不再理他。   良久,顾卿云叹了口气,垂头亲了亲她脸颊,坐起身来。   李绯青的目光不由自主朝他胸前腹间瞟去,见顾卿云也在看她,不禁脸上一红,忙转开眼光,只听衣衫悉索声响,顾卿云已穿戴齐整,下床出屋。李绯青见他离开,便也飞速穿好衣衫,匆匆对镜整理了一番,抬起手臂,见臂上那块守宫砂已消失无形,心中不禁有些害羞,又有几分淡淡的欣喜。   过不多时,顾卿云便即回转,两人虽只分开一会儿,但也免不了一番耳鬓厮磨,情话缠绵。   直至房门被人轻轻叩响,小二将吃食与热水送到,两人相视一笑,一起用了午饭。   李绯青见浴桶与热水都已备好,便向顾卿云说道:“你先出去,我要沐浴了。”   顾卿云却无意离开,看着她问道:“不是一起的么?”   李绯青呆住,吃吃道:“自然不是,怎么能一起……”   顾卿云已点头道:“也是,这浴桶太小,回飞花庄我们做个大的再一起。”   李绯青涨红了脸,气道:“你……”   顾卿云目光清亮,又道:“那你快去洗,待会水就凉了。”   李绯青跺脚道:“你不出去,我怎么洗?”   顾卿云笑了笑,问道:“我为何要出去?”   李绯青一呆,两人方才亲热完毕,全身都被已他摸过亲过,再被他看一下,似乎也不打紧,但若让她就此在顾卿云面前宽衣解带,坦然沐浴,自是打死也不愿意的。   正僵持间,只听张大头的声音在门外怯怯响起:“庄主,属下有要事禀告。”   李绯青大喜,忙推着顾卿云走向门口,说道:“快去快去,处理庄中正事要紧。”   顾卿云无奈之下,搂着她又亲了几口,这才恋恋不舍,推开房门,踏出门槛。   张大头等在门外,神色不定,心中正在嘀咕不知自己此番打搅庄主好事,会否惹庄主动怒,见顾卿云出来,忙脸上赔笑,偷眼去看他的脸色。   顾卿云看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,咱们就正好连着你昨日四处传谣这笔账一起清算下。”   张大头额上直冒冷汗,忙道:“庄主,此事的确很急,北原寺一尘大师传来加急书信一封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关于对庄主本次表现的讨论:   荼荼: 庄主不大像第一次啊话说   基友: 话说我也觉得   他是不是在野外偷看过父母啊   荼荼: 我赶脚庄主恶补了春宫这种书   基友: 为了胜过慕容   荼荼:你想想昨晚欲火焚身的   基友:我正想说 原来如此   荼荼: 花离染说不定会找给他   基友:或者说花离染以身示范 于是……   荼荼:。。。。。。。吐血   基友:一夜翻云覆雨   荼荼:我们脑补太强大   基友:三师兄就被戴绿帽了   北原之邀   接连几日,李绯青一入客栈,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至掌柜身前,单独为自己定上一间客房。   顾卿云在旁瞧着,也不去管她,只是要求自己住的房间必须与她相邻,方便照应。   飞花庄众人虽有心对此事评论一番,无奈庄主在旁冷眼看着,自张大头被罚修习身轻如燕功后,自是无人再敢对庄主与李姑娘的床笫之事多嘴半句。   沈洛深知自家师妹面嫩手狠,早已抽身事外,只在心中盘算如何讨好花离染。   众人此番一路晓行夜宿,向北赶路,皆因当日顾卿云收到的那封书信,却是北原寺一尘大师邀他前赴参加武林大会的请柬。   只因近日来魔教总坛迁至中原,势力不断扩张,隐有复苏之态,一尘大师与各大门派掌门对此事忧虑不已,商量之下,欲借着此次盛会与天下武林同道共商应对之策。   顾卿云身为飞花庄主,自然也在受邀之列,当下与众人一商议,便即刻启程,奔赴北原。   这日傍晚,李绯青待在客栈房中,正觉无聊,忽听房门被人叩响,开门一看,却是顾卿云负手立于门前,正含笑看着她。   李绯青面上一红,心生警觉,问道:“你……什么事?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从身后取出一只酒坛,托在掌中,向她说道:“张大头最近东奔西跑忙着练功,今日他在城中得了一坛葡萄美酒,想送给你当赔罪之礼,不知你肯不肯原谅他。”   李绯青暗自腹诽:“明明是你自己想罚他,却又赖在我头上。”想起张大头这几日头顶水缸,绕着路经村镇乱跑的狼狈模样,不由噗嗤一笑,说道:“张大头这几日可瘦了不少。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修习此功有莫大好处,近日他轻功突飞猛进,再遇上魔教中人向他突施暗器,想必也是能躲得过了。”说着伸手拍开酒坛封泥,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。   李绯青闻见醇香扑鼻,心下早已忍耐不住,舔着嘴唇说道:“不过既是张大头一番心意,尝一点也未尝不可。”   顾卿云一笑,说道:“那我陪你。”说着已踏进房中,将酒坛放在桌上,又从袖中取出两只酒杯,伸指在坛侧一敲,一道酒水便从坛内飞出,划了道弧线,正落入一只酒杯之中。   李绯青赞道:“好功夫!”目中不禁露出羡慕之色。   顾卿云看了她一眼,微笑道:“这手功夫考较的是内力拿捏与手上准头,你若喜欢,回头我教你。”   李绯青闻言大喜,忙问:“真的?”   顾卿云见她笑靥如花,心中也自欢喜,笑着点了点头,又依样将另只杯中也注满酒水,拿起一杯递给李绯青。   李绯青伸手接过抿了一口,只觉味美甘醇,与自己平日偷喝的又不相同,笑道:“这酒倒真是美味,应该让三师兄也来尝尝,以前在影山时,都是他偷偷带着我一起喝酒的。”   顾卿云面上不动声色,说道:“他好像与离染出去了,咱们留些给他就是。”   李绯青只顾着品酒,随口应了一声,也不在意,转眼间一杯下肚,将空杯推至顾卿云身前,示意他再给满上。   顾卿云咳了一声,为她又斟满一杯,想到沈洛低声告知他李绯青逢酒必醉之事时,脸上那副欠揍的神情,不由暗叹李绯青识人不准,自己日后还需多加调*教。   两人谈谈说说,不一刻已将那坛葡萄美酒喝去了大半。   顾卿云见李绯青红晕上脸,说道:“你醉了,别再喝了。”   李绯青瞪了他一眼,不屑道:“我以前喝的比这多多了,也未曾醉过,你别小瞧人!”   顾卿云摇了摇头,起身欲收起酒坛,李绯青以为他要离开,忙踉跄着抢步至门前,上了门栓,大着舌头说道:“不许走!不喝完这坛,谁都不许走!”   顾卿云含笑看她,问道:“不许我走?那我今晚睡在哪里?”   李绯青想了想,道:“自然是睡我这里。”   顾卿云满意一笑,走上去搂住了她,低声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   李绯青半醉半醒,只觉全身轻飘飘的,被他搂在怀里,脑中浮现他胸前背后的诱人线条,一时将饮酒之事忘在一边,抬头眯着眼问道:“你是不是又要给我解毒了?”   顾卿云怔了怔,却觉一双柔软的手臂已绕上了脖颈,李绯青媚眼如丝,踮起脚尖,探头至他耳边,悄声说道:“这回你先脱给我看……”   ※※※※   翌日一早,飞花庄众人发觉庄主容光焕发,心情大好,而李绯青没精打采,神色懊恼,与之形成鲜明对比。   又见张大头虽如常外出修习身轻如燕功,头上却已不再顶着水缸,于是纷纷互使眼色,在心中胡乱猜测。   只有花离染脸色微红,不知在想什么心事。沈洛在旁偷眼瞧着他的脸色,心中一阵暗爽:嘿嘿,有顾卿云这小子做妹夫,办起事来就是事半功倍!   众人又行数日,终于抵达北原地界。   北原首富钱贯三乃是北原寺俗家弟子,此番武林大会便是交由他钱家庄一手筹办。   钱贯三此人家业富厚,却对武学之道甚为痴迷,他久慕“战神”之名,见顾卿云等人到来,心内喜不自胜,待以贵客之礼,将众人迎进钱家庄中。   一尘大师与玉剑门掌门毕建春,崆峒派傅冲、吕湛等人皆已等在庄中,众人见面寒暄一番,谈起数日后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,豪情顿起,聊得甚是投机。   几日之中,各派掌门携门下弟子纷纷赶到,影山派易风、拂柳谷主叶红云、詹家堡詹横野等人陆续到来,就连久未露面的司徒清竟也来了,他见了顾卿云与李绯青后,红着脸为上次龙隐山之事连声谢罪,李绯青想起数月前在龙隐山时与顾卿云的种种,心中只觉甜蜜,自是不会怪责于他。   顾卿云早闻北原雪山冰峰奇景之名,这钱家庄距离雪山不远,眼见武林大会尚未开始,便一大早带着李绯青前去游玩。   两人展开轻功,到得那片雪山脚下,眼见山川高耸入云,积雪皑皑,冰峰险峭,均觉精神一振。   李绯青眨眼道:“听闻这雪山上有许多奇花异草、珍禽异兽,很是好玩,我们要不要去看看?”   顾卿云沉吟道:“据说还有温泉……到时还可以一起……”   李绯青红着脸呸了一声,顾卿云一笑将她搂在怀中,正欲吻下,忽听远处有人叫道:“师妹!”   李绯青“啊”了一声,说道:“好像是大师兄。”忙推开顾卿云,正要应答,又听一女子抽泣之声传来,却像是四师姐穆琳琅。   李绯青心道:唉哟不好,大师兄和四师姐两口子闹别扭,却被我撞见了。心中正觉尴尬,忽觉顾卿云伸手过来,搂着她的腰向旁飞掠,两人缩身在一块巨石之后,躲了起来。   过不多时,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奔了过来,李绯青偷偷看了一眼,果然是易风与穆琳琅两人。   易风一个纵跃,终于追上穆琳琅,拦在她身前,柔声道:“师妹,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?若是我惹你不快,你直说便是,我定会……”   穆琳琅语声哽咽,怒道:“别用你哄小师妹那种语气跟我说话!”   李绯青一呆,她从未见四师姐如此发过脾气,又想起大师兄从前确是爱用这种语气哄着她,不由脸上一红,偷偷看了顾卿云一眼,却见他神色淡淡,只是手上突然使力,将她紧紧搂在怀中,又悄悄凑过脸来,朝她唇上吻去。   李绯青不敢挣扎,怕弄出动静,暴露行踪,反惹得大家尴尬,只得任他所为。她只觉这次顾卿云的吻与以往不同,多了几分蛮横强势,唇舌霸道而执拗地侵入她口中,直吻得她面色潮红,险些闭过气去。   李绯青心中慌乱,却见顾卿云目中露出笑意,双唇重又变得温柔细腻,轻轻碰触她的唇角脸颊,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。   她方才头脑发晕,易风说了什么自是没有听到。只听穆琳琅哭道:“就算你心中不再想着她,那我姐姐呢?你敢说你已忘了她了?”   易风沉默半响,说道:“你何必为了故去之人动气,何况,她还是你姐姐。”   穆琳琅哼了一声,边抽泣着说道:“你当我不知道么,这雪山你们以前一起来过的,如今你一到北原便想故地重游,还不是为了想念她?大师兄,你心中有她,我一直隐忍不说,只想着自己全心全意对你,你便终有一天能放下过去的事,可是……你最近提起我姐姐的次数越来越多,你每次发呆,眼中露出那种又伤心又温柔的神色,你叫我在旁看着……如何忍得?”说着忍不住又哭了出来。   易风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是我对不住你。”   穆琳琅越哭越是伤心,突然捂着嘴一阵干呕,易风忙抢上前去扶住,急道:“怎么了,是不是跑得太急,呛了风?”   穆琳琅甩开他手,怒道:“不要你管,以后我们的事与你无关!”   易风一怔,喃喃道:“我们?”见穆琳琅仍不住干呕,突然醒悟,抓住她的手,问道:“师妹,你是有了身孕?”   穆琳琅咬唇不语,易风又是惊喜又是心痛,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安慰,又过半响,穆琳琅止了哭泣,易风柔声道:“这里风大,我们还是回去请花公子为你把把脉。”说着搂着她腰,两人依偎着渐渐远去。   顾卿云与李绯青从石后走出,两人对望一眼,李绯青叹道:“穆师姐这般对大师兄,大师兄却一直想着二师姐,情之一物,真令人备受折磨。”   顾卿云搂过了她,看着她温柔一笑,道:“如此说来,你我二人两情相悦,岂不是天下间最幸运的人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今天没话说⊙﹏⊙b   武林大会   弹指间武林大会之期已至。   这日各派高手齐聚钱家庄,厅内黑压压坐满了人。飞花庄众人与影山派相邻而坐,李绯青偷眼望去,见易风面带微笑,正与旁座黑木门掌门寒暄,穆琳琅坐在他身边,脸上又恢复了平日清冷淡然的神情,竟丝毫看不出两人几日前曾在雪山脚下发生过争执。   便在此时,只见一尘大师起身站起,合什说道:“阿弥陀佛,诸位英雄于百忙之际,不远万里应邀赴会,老衲在此先行谢过。”   崆峒派掌门傅冲朗声说道:“大师说哪里话来,如今魔教日渐猖狂,大师力邀天下英雄共商大计,此举惠及各派,我等义不容辞,理应前来讨一杯酒吃。只是累得钱庄主如此破费,却是令咱们有些难以为情。”   只听人群中一人笑道:“傅掌门也不必不好意思,回头将你崆峒派绝学传授个几招给钱掌柜,没准他还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呢。”   到会众人皆知钱贯三乃是武痴,一闻此言,无不哄笑出声。   钱贯三笑道:“今日能够得见天下英雄,与各位在此把酒言欢,钱某已是心满意足,万不敢觊觎傅掌门的崆峒绝学,许老弟的玩笑话,傅掌门切勿当真。”   众人才知适才发话之人乃是盘龙帮帮主许慎言,此人名唤“慎言”,却最是喜爱多嘴撩舌,因这张嘴可得罪过不少人,只是他盘龙帮在北原一带颇具势力,本人又是内外兼修,武功极深,故也无人轻易敢找他麻烦。他与钱贯三素来交好,平日再刻薄的话也是张口便来,钱贯三自是对他方才所言不以为意。   詹横野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一旁,此时清咳一声,插嘴道:“傅掌门说的是,斩妖除魔乃我辈责无旁贷之事,大师也无须过谦,还需集思广益,尽快商讨出对抗魔教之策,才最紧要。”   众人见他突然发话,无不在心中嘀咕:詹横野刚在魔教手中栽了这么大跟头,全堡上下都被掳去无涯岛关了起来,这会儿竟又在此端着架子,大言不惭,脸皮之厚,倒也少见。   许慎言嗤笑一声,低声道:“就怕斩妖除魔不成,反被妖魔所斩,那可就有些丢人了。”   他语声虽低了下来,但因着内力深厚,这句话还是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,已有数人面露讽笑,角落中一个年轻后生更忍不住“嘿”地一声,笑了出来。   詹横野脸色一变,就要发作,钱贯三忙道:“詹堡主说的极是,师父与毕掌门在庄中闭门数日,便是在商议此事。”   一尘大师微笑道:“詹堡主方才言道‘集思广益’,实是一语中的。老衲与毕掌门商议数日,虽有些结果,但也未见得高明,还需与到会各位详加参议,视诸位意见而定。”   叶红云轻笑道:“一尘大师与毕掌门商议出的办法,想必是高明的,大师别卖关子,告诉大伙儿商议出的结果就是。”   一尘大师含笑示意,玉剑门掌门毕建春说道:“魔教近来势力激增,无外乎实力最强的九尊堂与雪叶、苍叶两堂突然联手之故。我正派虽也各自派出高手前去围剿,但每每功亏一篑,说起来还是因众人各奉号令,意见不一,才令魔教有机可乘。”  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,有人问道:“不知毕掌门与一尘大师想出了什么好办法?”   毕建春淡淡道:“其实这办法说起来也平平无奇,毕某与大师商议之下,觉得不如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,各派齐奉盟主号令,行动统一,行事起来便可事半功倍,与魔教相抗。”   此言一出,各派中人心中各有盘算,一时倒无一人出声,整个大厅瞬时安静了下来。   许慎言笑道:“此法好虽好,但我盘龙帮向来自由自在惯了,要是突然多出个盟主管束,总觉着有些不爽。”   一尘大师含笑道:“许帮主无须多虑,咱们推选出的盟主,只为统领各派应对魔教,自是无权过问各派内务。”   各派掌门这才放下心来,又不约而同想到:虽是如此,若能成为武林盟主,自是无上尊荣之事,也足以令本派门楣生辉。   于是有人问道:“不知这武林盟主要如何选出?”   有人说道:“自是有德者居之,一尘大师德高望重,他老人家担此重任,最是合适不过。”   一尘大师辞道:“欲将魔教势力铲除,非数年乃至十数年之力不可,老衲年事已高,怕是难当此任。”   众人想到一尘大师已年届古稀,精力毕竟有限,确非最佳人选,又有人说道:“玉剑门毕掌门剑术通神,为人持重低调,若推举他当这武林盟主,俺倒也心服。”   毕建春淡然笑道:“毕某潜心剑术武学,论起处世之道,实则愚钝不堪,在旁尽些绵薄之力尚勉力可为,这盟主可是万万当不来的。”   众人知他素来恬淡寡欲,这番话倒不是假意推辞之词,纷纷议论道:“除了一尘大师与毕掌门,还有谁可担此重任?”   忽听一人起身高声说道:“诸位,咱们此番推选盟主,乃是为了统领群雄与魔教相抗,在下倒以为,此人在武林中名气要大,门下势力要广,武功要高,方可服众,配得上担任这盟主之职。”   众人循声看去,见说话的正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王铁铮,有人应和道:“王镖头此言倒也有些道理。”   张大头忽地嘿嘿笑道:“在武林中名气大,门下势力广,武功又高,这说的不正是咱们庄主么?”   已有人悟道:“不错,飞花庄主顾卿云。此人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,飞花庄声名远播,庄内能人无数,由他出任武林盟主,最是适合不过。”   王铁铮咳了一声,忙道:“顾庄主虽是武功高强,毕竟太过年轻,经验尚浅,恐怕难以担此重任……”   傅冲问道:“那王镖头心中的人选又是哪一位?”   王铁铮笑道:“便是詹家堡堡主詹横野。”   此言一出,众人面面相觑,均觉此言荒唐之极,莫说詹家堡不久前刚刚折于魔教之手,经受奇耻大辱,便是在此之前,以詹横野的名望武功人缘,想当上武林盟主,也未必能令各派中人心服。   许慎言已在旁笑道:“王镖头,詹堡主刚为魔教所擒,咱们便推举他老人家当武林盟主,魔教中人还不以为咱们已决心归顺他们,为表诚意,才有此诡异之举?”   群雄中倒有半数人低笑出声,那角落中的后生笑得更是欢畅。   只听“嗖”地一声,一道乌光从众人眼前飞速划过,直没入那年轻后生口中,接着便听一声闷响,那后生轰然倒地,脸上口中血沫纷飞,顿时昏迷不醒。   众人一惊之下,便听詹横野身后一人冷冷说道:“无知小子,也敢对詹家堡随意嘲笑。”   此人正是詹横野之子詹子阳,方才正是他放出暗器,伤了那年轻后生。众人见詹家堡暗器威力惊人,心中均自暗暗吃惊,原本心存讥讽之人早已收了笑容,厅内一时鸦雀无声。   许慎言见那年轻后生是北原小帮派黒木门门下弟子,而黒木门掌门此时低垂了眼光,不发一语,不由怒气暗生,大步走到那后生身边,俯身查看,眼见他口中溃烂,似是被火药所伤,便抬头向詹子阳说道:“詹少堡主,这便是你的不是了,对你詹家堡出言不逊的是我许某人,为何要迁怒他人,连累无辜?”   詹子阳冷冷道:“许帮主虽对我詹家堡言语无礼,但你与钱庄主交好,詹家堡远来是客,不可对主人失了礼数。”   许慎言更是恼怒,叫道:“好小子,原来你是看着钱家庄的面子,才不曾对我出手了?”   詹子阳抬目望天,似是默认。   许慎言怒极反笑,说道:“小子,你詹家堡想得武林盟主之位,我许某人便第一个不服,若有种便放胆过来与我较量较量,别净做那欺软怕硬之事!”   钱贯三见情势不妙,正想相劝,却听詹横野嘿嘿笑道:“钱庄主,许帮主是你好友,他再三挑衅我詹家堡,若你欲让老夫忍让到底,老夫便卖你个面子,现在就带我门下众人离开北原,避开他许帮主如何?”   钱贯三一窒之下,不敢再劝,詹横野已回身朝詹子阳使了个眼色。   詹子阳双手一挥,数道乌光激射而出,均向许慎言身前打去。许慎言凝神以对,却见那些暗器飞至中途,突然折转,于半空之中互相碰撞,顿时发出砰砰数声巨响,厅内一时烟雾缭绕,火药之气扑鼻而来。   李绯青见詹子阳所发暗器细密迅速,爆裂之势惊人,比之当初在醉玉坊与詹子辰相斗时,速度与威力又大出数倍,心中暗暗吃惊,暗想:若是当日詹子辰便朝我发射这种暗器,只怕还真是难于抵挡。   原来詹横野自无涯岛归来后,念及受此大辱,詹家堡从此在武林中势必抬不起头来,于是倾其所有,潜心改进堡中独门暗器“硫火珠”,使之威力剧增。此番携子前赴北原武林大会,便是为了在会上显露硫火珠威力,重振詹家堡之名。   詹子阳冷冷一笑,说道:“许帮主,方才这些硫火珠若是对准你身上招呼过去,不知你能否躲得过?”   许慎言沉默不语。   詹子阳缓缓道:“若你现在向我爹赔个不是,我便对你先前所言既往不咎。”   许慎言忽然笑道:“赔罪讨饶这种事,你詹家堡被魔教所擒后,自是做的轻车熟路……”   詹子阳面色一变,手中乌光连闪,直奔许慎言而去。   许慎言心知躲闪不过,暗想道:老子一生口快嘴贱,得罪之人无数,现在才死,倒也值了。   眼见硫火珠已纷纷飞至近前,他只闻一阵衣抉带风之声,又见人影闪动,已有两人越众而出,挡在他身前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额,继续没话说,泪奔,明天争取早点   强极则辱   詹子阳暗器出手突然,厅内众人方自惊觉,硫火珠已朝许慎言疾飞而至,易风与顾卿云坐得离黒木门最近,两人又都是绝顶聪明之人,早将詹横野心思揣摩透彻,因此许慎言话一出口,两人便不约而同,一齐飞身抢出,赶到许慎言身前。   顷刻之间,数十枚硫火珠已纷纷朝两人身周爆射而来。   飞花庄众人虽知顾卿云武功已入化境,但詹家堡这硫火珠实在太过歹毒强横,不由都在暗中捏了一把冷汗。   穆琳琅面色惨白,两眼一眨不眨紧盯着易风身影。李绯青一颗心直欲跳出胸腔,手中死死抓着佩剑剑柄,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:若是他出了什么事……   只见青光一闪,顾卿云剑已出鞘,横腕径直迎着身前硫火珠而去。眼见硫火珠已触碰剑身,众人满以为下一瞬势将爆裂开来,却见顾卿云手中长剑绵转似柔带一般,顺势划了数个圈子,已将来势化尽,那数枚硫火珠竟都被他以内力粘附于剑身之上,又见他剑身一转,袖袍微扬,已将硫火珠尽数收入袖中。   而易风那边情形又自不同,只见他并未拔出聚影剑,赤手以指代剑,向散射而来的硫火珠虚点数指,劲风到处,已消减了大部分来势,待得手指与硫火珠接触之时,指尖再无半分着力之处,顺势轻拨,已将那数枚硫火珠纷纷拨转方向,向来路击回。   这几下兔起鹘落,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坐于詹家堡周围众人见硫火珠飞回,纷纷变了脸色,却见顾卿云扬手将袖袍一甩,袖中硫火珠漫天花雨般极速射出,后发先至,追上易风击回的那些,数声巨响过后,硫火珠已在半途纷纷爆裂。   厅上众人吁了口长气,愣了半晌,才震天价响地喝出彩来。   许慎言逃脱一劫,心中暗道侥幸,拱手向顾易两人连声道谢,又恨恨朝詹横野看了一眼,这才举步回座。   詹横野脸色阴沉,只听身周不断有人出声议论:“危难之际,挺身而出,这才是真英雄,真豪杰!”“不错,我看也只有顾卿云与易风两人,才可担当这盟主之职。”“原先只道顾庄主剑术高超,无人能敌,现在看来,影山易掌门的功夫也不见得在他之下啊。”“嘿嘿,詹家堡的硫火珠再厉害,到了这两位当世高手手中,也不过是形同虚设的废物罢了。”   詹横野越听越怒,口中却向两人嘿嘿笑道:“顾庄主与易掌门同时出手,想是两位都有心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了?”   顾卿云与易风对视一眼,正待答话,只听厅外一个柔美的声音已笑说道:“手下败将詹堡主,这么快便恢复了这意气风发,不可一世的模样,倒真也难得。”   詹横野心中剧震,转身看去,果见阮紫崖紫衣黑发,目含讥诮,嘴角带笑,正从厅口飘身闪入厅中。   厅内参与无涯岛之战众人心中皆是一惊:这妖女上次侥幸逃得性命,这次竟还敢亲赴武林大会!   崆峒掌门傅冲已高声喝道:“妖女!来得正好,今日叫你有来无回!”   阮紫崖眸色一冷,转头向他说道:“傅掌门,你我之间的帐,待会再跟你算,现下我倒是有件要事需先跟詹堡主商量。”   詹子阳骂道:“妖女,我爹跟你这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好说的!”说着双手连扬,硫火珠暴雨般纷纷向阮紫崖打去。   阮紫崖笑了一声,却是丝毫不惧,袖袍轻卷,几枚弹丸自手中飞出,迎着硫火珠而去。   众人见那些硫火珠密密麻麻,比方才射向许慎言的不知多了多少倍,而阮紫崖只以区区几枚暗器应对,心中均想:这妖女不知硫火珠厉害,只怕要着了詹家堡的道了。   哪知那几枚弹丸撞上硫火珠以后,发出一声巨响,转眼间便蹿出一大片碧色火焰,引得周遭硫火珠顿时爆裂,瞬时燃为灰烬。   阮紫崖笑道:“再来!”扬手又是几枚弹丸,这次却是出手如电,詹子阳不及提防,弹丸已至身前,不由大骇。   詹横野情急之下,伸手一掀,将面前桌子翻过拍出,挡于詹子阳身前,弹丸尽数击在桌面,火焰燃处,散出一股焦味,竟将桌面烧出了一个大洞。而詹横野掀桌之下,碗筷碟盏纷纷砸落地上,菜肴汤水四处飞溅,弄得詹家堡众人狼狈不堪,乱作一团。   阮紫崖含笑望着,缓缓说道:“詹堡主,我这翡炎弹,似乎是你硫火珠的克星呐。”   詹横野心中惊惧,嘎声道:“你处处针对我詹家堡,到底所为何故?”   阮紫崖却不理他,转向一尘大师,笑说道:“一尘大师,我好好呈上拜帖,前来参加你这武林大会,却是无人理睬,说不得只好失礼一下,自己溜了进来。”   一尘大师向旁一看,果见一名钱家庄庄丁垂手等在一旁,原来方才这庄丁进厅通传之时,恰逢詹子辰以硫火珠出手攻击许慎言,他一时被厅内气氛所摄,竟未及时送上拜帖,以至阮紫崖自己闯进门来。   只听阮紫崖笑道:“大师,我还带了几个随从前来,你敢不敢放他们进来?”   一尘大师微微一哂,吕湛已在旁说道:“今日天下英雄皆聚于此,又何惧你几名魔教狂徒?”   阮紫崖点头笑道:“果然是好气魄。”伸手拍了两声,已有数名黑衣人应声走入厅中。   众人正不知她此举何意,暗道:就凭这几名魔教教徒,难道还想在武林大会兴风作浪不成?   却听詹子阳惊呼一声,指着一名黑衣教徒,骇然道:“弟弟?”又急忙转头,向詹横野叫道:“爹,是子辰,他竟还活着!”   詹横野自然也已看的清楚,那脸上印有魔教烙印的黑衣男子便是自己失踪多日的幼子詹子辰,一时心中百味杂陈,向阮紫崖怒目而视,喝道:“妖女,你待怎样!”   阮紫崖讶然笑道:“詹堡主,我今日送令郎与你团聚,你怎还对我这般恼火,难不成你真想让我将他杀了?”说着回首向众黑衣人吩咐道:“将詹少堡主扶过去,给詹堡主好好看看,这些日子,我可没亏待了他的宝贝儿子。”   李绯青心中暗惊,上次地宫之中,詹子辰被顾卿云重伤头部,想来不死也已残废,如何又被阮紫崖救了过来?   她凝神看去,见詹子辰目光呆滞,被两名玄衣教教徒搀着手臂,行动迟缓,一步步走向詹家堡众人。   詹子阳略一犹豫,抢步上前,扶住兄弟,含泪道:“弟弟?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詹子辰自是不知回答。   两名玄衣教徒松手退开,阮紫崖眸泛寒光,看着詹横野微微笑道:“詹堡主,如今我虽将令郎送回,只是你若想继续认他为子,只怕还有些麻烦。”   詹横野心中一凛,猛然抬头,死死盯着阮紫崖,直似欲扑上前去,将她生吞活剥一般。   阮紫崖却面色自若,悠然说道:“你们名门正派似乎对正邪之分看得甚重,令郎这段时日已归附我玄衣教,替我做了不少不利于你们武林正道之事……影山派易掌门?”   易风听她突然开口叫唤自己,怔了一怔,却听阮紫崖已接着说道:“飞花庄顾庄主,你们两位便可作证,当日村落之中,那些失踪的村民,都是被詹子辰亲手杀死,用以练习毒功,我说的没错吧?”   易风清咳一声,说道:“是有此事,但……”   阮紫崖已截断他话头,向詹横野朗声说道:“令郎已入我玄衣教,双手沾满血腥,成为詹堡主最为痛恨的邪魔外道,不知今日当着天下武林同道的面,詹堡主将如何处置贵派的这个叛徒?”   此言一出,詹横野面色大变,双手微微颤抖,后退了两步,颓然坐入椅中。   厅内众人见突然生此巨变,无不暗暗称奇,却无一人出声相劝,威远镖局总镖头王铁铮偷眼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,不落痕迹地悄悄向旁侧移开数步,站得离詹家堡众人远了些。   盘龙帮帮主许慎言突然嗤笑一声,说道:“詹堡主素来嫉恶如仇,最是公正不阿,想必此番是要大义灭亲了,否则的话,又怎生向天下英雄交代?他詹家堡从此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?”   黒木门门主附和道:“许帮主说的正是,詹堡主教训人的手段,咱们大伙儿也都见识过了,那真叫一个果敢狠绝,不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,是否也能有这般决断?”   詹横野面若死灰,茫然向厅内众人看去,见一尘大师面露悲悯之色,毕建春微微摇头,叶红云一手端着茶盏,掩口打了个哈欠,其余人大多面露幸灾乐祸之意,一时众目灼灼,均在静待旁观,看他如何处置詹子辰。   李绯青站在人群之中,只觉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,突然冒出个念头:这阮紫崖如此逼迫詹横野,竟像是在为影山当日之事出气来着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呃……打戏,不过我写的很爽,虐詹某人也很爽……罪过啊,咳咳   山雨欲来   詹横野颤巍巍站起身来,叹道:“罢了!”伸手从詹子阳腰间抽出长剑,便欲向詹子辰胸前刺去。   却见詹子辰目光发直,痴痴傻傻朝着他一笑。詹横野见状心中巨震,毕竟父子情深,好容易硬起的心肠便在这一笑间土崩瓦解。   阮紫崖冷笑道:“詹堡主,这会子怎么突然优柔寡断起来了?”   易风心中暗叹,走上几步,伸手将詹横野手中长剑接过,向阮紫崖道:“阮姑娘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?”   阮紫崖扬眉道:“易掌门,听闻当日你影山派被詹堡主上门问罪,逼得你师弟重伤,师妹险些自刎,令师更是当场呕血。如今我让他稍稍吃点苦头,你反倒看不过眼了?”   易风垂目,缓缓说道: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”   阮紫崖向他看了一眼,淡然道:“这么说来,倒是我多事了。”于是不再理会詹横野,转眼看向傅冲,目中现出冷意,说道:“傅掌门,当日无涯岛上,你打我一掌,这笔账咱们便来算上一算。”   傅冲哼了一声,持剑上前,沉声道:“妖女,你作恶多端,人人得而诛之!当傅某还会惧怕你报复么?”   阮紫崖唇边现出冷笑,森然道:“好!”她话音未落,已扬手撒出两把黑砂。   傅冲早已气贯全身,正欲挥剑闪避,只听詹子阳惨叫一声,胸前已被黑砂击中,倒在地下,另一把黑砂却是朝着叶红云飞去。   叶红云不曾提防,眼见一团黑云扑面而来,急忙向后跃出,同时振袖在面前疾挥,将黑砂扫落在地,却突觉左颊微微一痛,心中顿时大惊。   李绯青与她要好,急忙飞身上前,见叶红云手捂左颊,目中流下泪来,连忙问道:“伤到哪里了?”   叶红云低声道:“我的脸。”李绯青费力将她的手拉开,见她左颊上嵌着两枚毒砂,周围渗出黑血,半边脸都已发黑,样子甚是可怖。   另一边詹子阳所中毒砂颇多,早已昏迷不醒。易风见状,脸色沉了下来,向阮紫崖说道:“阮姑娘,你如此作为,手段也未免太过阴狠。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柔声道:“我这人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,易掌门勿怪。”   易风上前一步,手中长剑向她斜指,沉声道:“将解药交出,今日便放你好好离开。”   阮紫崖眸色一冷,细声道:“怎么,易掌门也想与我为敌?”   易风嘴唇紧抿,一剑挥出,阮紫崖面含冷笑,手中亮出一把弯刀,与他长剑相交之际,轻声说道:“怎么不用聚影剑?”   易风疾刺数剑,与她弯刀叮叮当当响作一团,声音几不可闻:“速速交出解药,尚可全身而退。”   阮紫崖轻笑一声,低声道:“我不高兴。”   两人身影越转越快,在大厅正中激斗了起来。群雄在旁观战,越看越是心惊,见易风剑招如行云流水,沉稳有度,一招一式颇具宗师风范,而阮紫崖身法诡秘,出手阴毒,将弯刀舞成一团银光,竟丝毫不落下风。   众人暗暗点头,心中均道:这妖女近年来在江湖中名气如此响亮,一身功夫确实出神入化,绝非浪得虚名。   花离染已过去为叶红云查看伤势,皱眉道:“这黑砂毒性刚猛,若不及时用上独门解药,恐有性命之虞。”说着取出一颗药丸,塞入叶红云口中。   叶红云含泪道:“若是容貌毁了,我……我也不想活了。”   张大头在旁伸头道:“叶姑娘,你也别想不开,容貌毁了,以后便像那阮紫崖一样,戴上人皮面具,照样还是美人一个。”   叶红云怒道:“我……我才不要!”   李绯青转头怒视张大头一眼,向她安慰道:“放心,先解了毒,有花离染在,脸上的伤一定治得好的。”   她说罢拔出佩剑,跃入场中,叫道:“大师兄,我来助你。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师兄妹同心,联手对付我这邪魔外道么?”   易风脸上微微一红,叱道:“休得胡言乱语。”   阮紫崖突然反手一刀,直向李绯青面门划去,易风见她出手又快又狠,毫不留情,心中一惊,正想相救,却见斜刺里一柄长剑递过,已将阮紫崖弯刀招式接过,顾卿云运剑如风,已加入战团。   阮紫崖笑道:“顾庄主,你也赶来凑热闹了?”   顾卿云淡淡道:“叶谷主于我有恩,还请阮姑娘将解药见赐。”   傅冲喝道:“这妖女诡计多端,大家齐上,别让她跑了。”詹横野喂詹子阳服下解毒药丸,暂缓毒性蔓延,回身一言不发,也朝阮紫崖扑去。几名玄衣教徒见状当即上前,与他们斗在一起。   阮紫崖见围上的人越来越多,心知不妙,暗暗盘算脱身之计,忽听“砰”地一声巨响,大厅房顶突然破了个大洞,一团火球从上方急坠而下,落在厅中地上。   众人一愣之间,易风咳嗽一声,忽然身子一晃,向旁踉跄了半步,露出空档。   阮紫崖看准时机,扬手向四周甩出翡炎弹,同时侧身从易风身边一掠而过,飘身出了大厅。   顾卿云不假思索,急追而去,身影一闪间,已消失在厅外。   此时厅内四处起火,众人纷纷起身救火,又有人喊道:“不好,这烟中气味古怪,别是有毒!”   李绯青见厅内混乱,几名随阮紫崖前来的玄衣教徒早已趁机逃脱,心中终是担心顾卿云,向花离染等人说道:“我去助顾卿云夺药,你们待厅内火势控制了再赶来罢。”说罢朝厅外奔出。   易风见穆琳琅已被沈洛等人护至一旁,略一犹豫,叫道:“小师妹,我和你同去。”便展开轻功,追随李绯青而去。   易风与李绯青出了庄子,便见前方一紫一黑两个人影,已在极远之处,好在附近地势平坦,视野无阻,倒是不怕跟丢了人。   两人提气急追,见阮紫崖与顾卿云一路朝雪山方向奔去,易风突然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李绯青问道:“怎么?”   易风道:“前面好像还有个人。”李绯青凝目看去,见雪山附近似乎有白影一晃,便即消失了踪影,心中正自生疑,忽见顾卿云已追上阮紫崖,两人又斗在了一起,急忙说道:“大师兄,咱们快过去。”   两人赶到近前,见战局已发生变化,阮紫崖脸色有些苍白,弯刀招数渐渐施展不开,被顾卿云剑锋所笼罩。   李绯青心中一喜,正待上前相助,忽见银光一闪,阮紫崖脱手将弯刀掷出,直向顾卿云身前飞去。   顾卿云一剑挑开弯刀,便见阮紫崖手中已多出一柄短剑,在日光映照之下,寒光耀目,想是一口削铁如泥的神器。   李绯青一呆,只觉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口宝剑,不及细细思索,易风已从她身旁掠过,手中聚影剑出鞘,如风向阮紫崖攻去。   阮紫崖见他聚影剑刺来,便以手中短剑相格,两剑相交,龙吟声中,火花隐现,两人手中宝剑却都未损及分毫。   李绯青心中一震,见顾卿云又已抢上,持剑与易风夹击阮紫崖,只见阮紫崖面色越发苍白,手中精妙剑招迭出,与两大高手相抗,举手投足间,所用招式,竟令李绯青有种似曾相识之感。   阮紫崖此刻处境却是越发严峻,原来易风剑招中蕴含深厚内力,她所修习的内功有一半习自影山,在易风内力牵引之下,与之感应,渐渐便有些难以控制,周身内息又开始四下游走,阮紫崖心知这是走火入魔前兆,苦于无法脱身,只得咬牙狠斗,每一次与易风长剑相交时,体内内息便又多受了一层震荡,变得愈发紊乱。   便在此时,顾卿云长剑一划,向她小腹袭来,阮紫崖欲待提气后跃闪避,猛觉气息一滞,双腿无力,朝后倒在了地上。   顾卿云跟着一剑刺出,却听李绯青与易风同时喊道:“手下留情!”   顾卿云手中一顿,长剑直指阮紫崖胸口,易风快步上前,语声微颤:“顾庄主,若她交出解药,能不能……饶她一命。”   李绯青神色不定,低声道:“大师兄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   易风眉头轻蹙,一时不曾答话。阮紫崖忽然轻声说道:“易掌门,解药在此,你拿去吧。”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,扔给了易风。   顾卿云心知必有隐情,回手撤回长剑。   阮紫崖见胸前剑尖移了开去,微微一笑,朝易风说道:“不用你帮我求情!”突然跃起,朝雪谷中疾奔而去。   顾卿云担心解药是假,当即闪身追入雪谷。   李绯青面色犹疑,向易风问道:“大师兄,阮紫崖那柄剑,我好像……”   她话未说完,忽觉脚下晃动,一怔之下,只见易风面色大变,说道:“不好,是地动!”   李绯青猛然惊觉,说道:“顾卿云还在谷中,我去找他!”转身便朝雪谷中奔去。   易风叫道:“师妹,别去!”想要上前拉住她,却觉脚下又是猛烈一晃,竟有些站立不住,他略一犹豫,李绯青身影便已没入雪谷中,消失不见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呃,MS要有变数鸟。。   推文:对铁血战争戏感兴趣的童子,可以度娘一下拜占庭的荣耀大大写的《拜占庭英雄血脉》,以中世纪时期东罗马帝国为大背景的历史战争文,非常精彩。战争场面宏大,有美国大片的赶脚,里面的英雄性格各具特色,本人由于是配角控最喜欢的是朱里奥和那个女刺客,然后此文已完结早有很多人推荐过,不过最近作者又大修一遍,发在某点,喜欢这个类型的童子不妨看看,应该不会后悔。   雪谷冰峰(一)   李绯青奔入谷中,耳中只闻远处传来隐隐轰鸣之声,脚下剧烈摇晃,朝前举步维艰,她心中惶急,转身四顾,却不见顾卿云身影。   突然之间,远处轰鸣之声渐响,变得震耳欲聋,李绯青惊觉不对,极目望去,见东北角雪山上的积雪岩石正滚滚而落,朝山下涌来。   她心中一凉,下意识转身朝谷内逃去,身后巨声滚滚,犹如天崩地裂。逢此天地惊变,饶是李绯青一身武艺,也觉手足阵阵发软,只是心中想见顾卿云一面的念头愈发强烈,全凭这个念头,支撑着她一路向前疾奔。   眼见前方有个山坡,李绯青只盼越过山坡,能暂阻身后积雪来势,但她全速奔逃,体力此时已消耗殆尽,不提防脚下地面又是猛烈一晃,当即支持不住,虚脱倒地。   便在此时,只见山坡处黑影一晃,转瞬之间,一个人影已奔至身前,将她一把拉起。   李绯青抬眼见到顾卿云苍白的面孔,耳中听他低声令道:“再撑一刻!”只觉手臂被他牢牢抓住,顿时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气力,展动轻功,随他一起朝山坡飞掠而去。   两人越过山坡,又向前奔出数十丈远,回头望去,见积雪不再涌来,心中稍定。此时焦雷般的轰鸣声仍不绝于耳,天地晦暗,冰渣石子漫天飞舞,李绯青手足轻颤,全身脱力,被顾卿云拥在怀中,却觉心中平安喜乐,再无所求。   顾卿云贴近她耳畔,大声说道:“你真是傻。”李绯青不觉一笑,从他胸口抬起脸来,正欲开言,猛然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,又见顾卿云脸色骤变,接着便觉一股大力将她按倒在地,顿觉呼吸不畅,一阵头晕目眩,眼前闪出无数金星,就此失去知觉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额间一阵清凉,李绯青悠悠醒转,只觉身上沉重,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,一推之下,触手柔软,竟是一人躯体。她心中一震,顿时清醒,忙伸手抱住,定睛看去,见顾卿云双目紧闭,伏在自己身上。   李绯青僵着身子,抬手伸到他鼻下一探,却一眼先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,心中怦怦狂跳,手指颤抖不已,一时竟分辨不出顾卿云是否还有气息。她定了定神,将手挪得更近了些,过了许久,方有一丝温热的气息轻轻触到手上。   李绯青一口气这才呼出,只觉不住有水滴滚落手背,原来泪水已不知不觉流了满脸。   她费力坐起身来,向顾卿云身上看去,见他后背处深深插着一块尺许长的冰棱,鲜血正不断流出,忙伸指连点他背后几处大穴,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备好,握住那块冰棱,咬了咬牙,飞快将之拔出,伤口处顿时鲜血直涌。顾卿云闷哼一声,痛醒了过来。   李绯青急忙将金疮药倒在伤口,撕了衣襟用力按住,向他说道:“血就止了,你……要撑住。”一句话出口,才觉自己声音嘶哑颤抖,几无人声。   顾卿云闭了下眼,轻声道:“别怕,不会死。”几个字说完,牵动伤口,额间已有冷汗冒出。   李绯青忙道:“你别说话。”又过半晌,见鲜血不再渗出,将伤口扎紧包好,抱着他站起身来。   她此时才有暇环顾四处,一看之下,心中更是大为惊异,只见周遭已换了一番景色,原本空旷的山谷中现在布满巨大的冰棱怪石,谷口处更是被一处高达数十丈的雪峰填满,想是这场地动引发雪山崩塌,将谷口封死,而她昏迷前听到的那声巨响,却是附近冰峰崩塌所发出的声响。   李绯青见身前不远处便有一块巨石,心知多半是顾卿云见巨石袭来,出手阻挡,却被身后飞来的冰棱所伤,想到他最后一刻仍将自己护在身下,不由心中一酸,又垂下泪来。   顾卿云觉出脸上微湿,睁开眼来,目中透出暖意,静静向她注视。李绯青收了眼泪,精神一振,低声道:“你放心。”语气已转坚定,小心翼翼抱着顾卿云,步履平稳地朝山谷深处走去。   李绯青寻了一处山洞,将顾卿云安置妥当,在附近收集了些枯枝树干,回到洞中燃起火堆,化了些雪水喂他喝下,探手过去,只觉顾卿云额间滚烫,心中不禁暗暗担忧。   到了晚间,顾卿云果然发起高热,陷入昏迷,李绯青不断化了雪水烧热,以帕子沾了为他擦拭身子,折腾了一夜,眼见他热度渐减,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。   她前一日早已精疲力竭,又担惊受怕了整夜,此刻心中一松,便再也支持不住,握着顾卿云的手沉沉睡去。   醒来时天色已亮,李绯青恍惚中觉得右手被人紧紧握着,睁眼一看,顾卿云已经醒来,正露出微笑,目光温柔地看着她。   李绯青见他脸色比昨日好了一些,心中大喜,道:“你……”   顾卿云也在此时开口,轻声说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   李绯青展颜一笑,心道:只要你平安无事,便是再辛苦千倍万倍,自也是心甘情愿。   顾卿云似乎知她心中所想,微微一笑,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了些。   李绯青贴近他脸前,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,低声叹道:“幸好你没事,若是……我……我也不想活了。”   顾卿云轻轻一笑,低声道:“我知道,所以,不会死。”   李绯青依偎在他身边,两人心中甜蜜,虽是在绝境中,却觉得有了这一刻,已是此生无憾。   过了半晌,李绯青支起身来,柔声问道:“你饿不饿?我出去找找有什么吃的,你等我一会?”   顾卿云微微点头,松开了手,示意她放心前去。   李绯青出了洞口,在谷中兜兜转转,只见这雪谷三面均是峭壁,唯一的出口已被积雪封死,想是出不去了,但为今之计,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,便先寻了些野果摘下收起,正欲回转,忽听远处一声轻响,似是有人踏断了根树枝。   她心中一凛,暗道:难道阮紫崖竟也未死?忙缩身至一块巨石后藏好。   过了片刻,脚步声渐近,一人正朝这边走来。李绯青听那人走走停停,像是也在采集野果,偷偷探头望去,不由一阵心惊。  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,背对着她,轻轻纵身,已跃高数丈,伸手去摘树上结出的朱红色果实,端地轻功高明,身法美妙,李绯青却一眼认出,此人正是魔教大魔头慕容无痕。   她连忙缩头,心中惊恐莫名:慕容无痕怎会也在谷中?   随即想起,昨日追踪阮紫崖时,大师兄曾说过,雪山附近还有一人,当时她仿佛见到白影一闪,还道自己眼花,现在想来,自是慕容无痕早已进入了这片雪谷。   李绯青暗自发愁:与这魔头同困谷中,顾卿云重伤未愈,若是被他撞见……想到此处,忙屏息凝神,大气也不敢透出一口,生怕露了行迹。   幸好慕容无痕并未察觉,过了半响,便带着采摘的果实离去。   李绯青等他走远,急忙飞身赶回洞中。   顾卿云见她脸色有异,轻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   李绯青不欲令他忧心,强笑道:“没什么,只找到这些野果,我尝了一个,很是难吃,你只能将就些啦。”   顾卿云笑了一笑,正欲开口,忽然面色一变,李绯青顺着他目光转身看去,只见慕容无痕脸上似笑非笑,正站在洞口处,向两人注视。   李绯青拔出长剑,立于胸前。只听慕容无痕低声笑道:“原来青姑娘仍旧未死,如此甚好。”   她将心一横,二话不说,纵身上前,手中长剑化出数道剑花,刷刷刷一连数招,使的尽是进手招式,向慕容无痕一阵疾攻。   慕容无痕见她来势凶悍,招招似欲于己同归于尽,知她此时已将性命置于脑后,心下不敢小觑,身形急转,将她攻势一一让过,看准破绽,伸掌向她胸前按去。   他满心以为李绯青定会顾忌被他触及胸部,闪避之下,自己后招一发,便制住了她。哪知李绯青竟不闪避,想也不想,刷的一剑朝他胸前刺出。慕容无痕眉头一皱,只好撤掌侧身避让。   两人又缠斗一阵,慕容无痕突然一声冷笑,身影疾闪至洞中,倏突之间,已到了顾卿云身边。   李绯青大惊,待要抢步上前,只见慕容无痕伸掌虚悬于顾卿云天灵盖上方,好整以暇地向她斜目冷眼而视,不禁停住脚步,定在原地。   慕容无痕嘴角勾起,低声笑道:“不想让你的顾庄主丧命,就抛下长剑,乖乖听我吩咐。”   李绯青一阵绝望,朝顾卿云望去,见他也正向她看来,两人目光缠绵交织,只觉千言万语已尽在其中,瞬时心意相通。   她心意已定,轻声说道:“你杀了他罢。”再无丝毫犹豫,手中长剑便向颈中刎去。   慕容无痕甩袖疾挥,一枚袖箭射出,将长剑去势射歪,一字字沉声说道:“你大可一死了之,只是你若死了,我定会令你的情郎生不如死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纠结中。。。。   雪谷冰峰(二)   李绯青心下大震,略一迟疑,慕容无痕已飞身至她身前,一掌将她手中长剑击飞,说道:“放心,我不会侵犯你,只是要你助我做件事。”   李绯青冷眼看他,慕容无痕知她不信,笑道:“我若想迫你就范,此刻早已出手,又何必骗你?”   李绯青问道:“你要我做什么?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道:“你随我来。”说着朝洞外走去。   李绯青看了顾卿云一眼,捡起地上长剑握在手中,低声道:“等我回来。”便跟着踏出洞口,随慕容无痕而去。   慕容无痕一路朝山谷东南角匆匆走去,转眼已至山壁之前,躬身钻入一个石洞,李绯青不由心生警觉,慕容无痕回头见她在洞外驻足不前,粗声道:“快些跟上,磨蹭什么。”   李绯青见他语气急迫,心中更是惊疑不定。   慕容无痕一转念间,已知她所虑,冷声道:“我慕容无痕在此立誓,今后不会对你有半分染指之意,可以放心跟来了么?”   李绯青虽未全信,但也别无他法,只好跟着钻入洞中,却见洞内宽敞幽深,山腹中竟是别有洞天。   慕容无痕领着她朝内走了几步,李绯青便见前方地上一团人影,面朝下伏着,动也不动,连呼吸起伏都无,似是已死去多时。   慕容无痕低声咒骂一句,抢步上前,将那人抱入怀中,李绯青“啊”了一声,低声道:“阮紫崖?”   只见阮紫崖黑发散乱,双目紧闭,嘴唇青紫,胸口一滩血迹,竟是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。   慕容无痕伸掌在她后心渡入真气,阮紫崖渐渐有了呼吸,却“哇”地一声,张口又吐出血来。   慕容无痕不敢继续再输真气,撤掌向李绯青道:“要你做的事,便是与我联手,为她疗伤。”   李绯青心下狐疑,自己功力与他二人相去甚远,为何定要自己相助?   却听阮紫崖低声叹道:“墨竹,我好难过,这是要死了罢?”   慕容无痕握住她手,见她仍紧闭着双眼,知她神智已失,在说胡话。   只听她又喃喃说道:“爹爹……大师兄……我想吃糖人……”   李绯青心中一动,想起自己小时候,每逢生病,师父或大师兄总会下山买个糖人送到她嘴边,久而久之,她也养成了生病便要吃糖人的习惯。   又想到阮紫崖当日所用的那柄短剑,竟与影山剑谱中所绘的“留痕剑”极为相似,这柄剑与“聚影剑”同为影山至宝,师父曾以此剑赠与师母,师母死后,留痕剑便随着她棺木一起下葬,为何会出现在阮紫崖手中?   而阮紫崖当日所用剑招,亦有几分影山剑法的影子……   她姓阮,师母名字中刚好也有个“阮”字,莫非……   李绯青呆呆看着阮紫崖,心中答案呼之欲出,却仍觉难以置信。   慕容无痕沉声说道:“她现已走火入魔,性命就在旦夕之间,你与她师出同门,修习同一路内功,与我联手,合力疏导她体内内息,或能救她一命。”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她……她是……”   慕容无痕目中露出焦躁之意,不耐道:“她便是你二师姐穆青青,你忍心见死不救么!”   李绯青再无犹疑,点了点头,两人盘膝坐于阮紫崖身子两侧,分别伸手握住她一只手掌。   李绯青默运内功,将真气缓缓注入阮紫崖手心,觉察她体内立即便有一道真气与己感应,那股内息中正柔和,正是影山派的玄冂正宗内力。李绯青加注内力,引着那股内息向她奇经八脉散去,却突觉一阵冷意,一道阴寒之极的真气骤然蹿出,与己相抗。李绯青只觉阮紫崖全身微颤,心知两股内息交织之下,稍有不慎,她便会当场吐血身亡,额间不由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。   正在危急万分间,另一股阴寒内息源源涌来,将那道真气包裹其中,李绯青心中一定,继续缓缓疏导先前一道真气,在阮紫崖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,将之尽数融于她奇经八脉之中。   这一番功夫做完,李绯青已是全身大汗,睁开眼来,见慕容无痕面露喜色,朝她微微点头。   又见阮紫崖呼吸已平稳了许多,眉心微蹙,低吟一声,渐渐苏醒过来。   她睁眼见慕容无痕与李绯青两人都在身边,不觉一怔,想起昏迷之前,自己全身麻痹,呕血不止的情状,心知大限已到,轻轻叹了口气。   慕容无痕握着她手掌,低声安慰道:“放心,李姑娘与我合力为你疗伤,定能将你治好。”   阮紫崖眸色一变,喘息着道:“谁让你找她给我疗伤的!”   李绯青见她神色急怒,怕她又再呕血,忙道:“二师姐,你别生气……”   阮紫崖身了僵,缓缓道:“你知道了?”   李绯青点了点头,轻声道:“慕容无痕告诉我的。”   阮紫崖看向慕容无痕,目露疑问之色,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却转头向李绯青说道:“你可以回去了,明日一早再过来为她继续疏导体内真气。”   李绯青心中虽有许多疑问,但知顾卿云此刻只怕正忧心如焚,当下不再多言,匆匆转身离去。   阮紫崖待她离开,轻轻开口问道:“你早已知道了?”   慕容无痕笑了笑,道:“开始只是怀疑,后来察觉你体内那两种真气,又见你处处针对詹家堡,便又确定几分。”   阮紫崖沉默片刻,忽道:“你与李绯青合力为我疗伤,若是她趁你化解真气时突施偷袭,定会令你当场丧命,你不担心?”   慕容无痕失笑道:“这小丫头心思单纯,怕是想不出这样的计策。”   他看了阮紫崖一眼,又道:“何况若是如此,你必会因此呕血身亡,她对师门情分看得极重,又怎会忍心加害自己的亲师姐。”   阮紫崖心知他嘴上说得轻松,实则自是担了极大的风险,这对常人来说已是不易,又何况是慕容无痕这样心思深沉之人。   她想起昨日逃入雪谷后,便即手足麻痹,难以动弹,若不是慕容无痕突然出现,只怕早已葬身于寒冰积雪之下,而钱家庄内,出手放火助她逃脱的,想必也是他无疑。两人本应是势不两立的冤家对头,却偏偏是他数次出手相救。她一时思绪翻涌如潮,重伤之下,竟是难以抑制心绪,心头烦躁莫名,呼吸渐转急促。   慕容无痕只觉她手心阵阵燥热传来,温言道:“你累了,睡一会吧。”说着便欲松手。   阮紫崖忽然反手抓住他手掌,盯着他问道:“你一次又一次救我,到底有何意图?”慕   容无痕想了一想,低声笑道:“我就是要你欠我的情,这辈子都还不清才好。”   阮紫崖默然半晌,松开手来,慕容无痕脱下长衫铺在地上,扶着她睡下,见阮紫崖目光古怪,四处打量着石洞内部,便笑道:“这石洞从外看着毫不起眼,多亏有你指点,咱们才找到这么个好住处。”   阮紫崖“嗯”了一声,对他的话恍若未闻,思绪已飘回若干年前。就在此石洞之中,她赤身露体,只有披垂的长发掩住胸前腹间,一脸窘怒地与那盘膝坐于角落的男子四目相对。耳畔好似又响起他慵懒而低沉的声音:“怕?”   阮紫崖闭了下眼,低声一笑,睁开眼时,见慕容无痕正垂头在她脸前,眼中含着丝许忧虑,正向她凝目注视。   恍惚之中,她竟觉得面前这双眼睛与墨竹有几分相似之处,抬手想去碰触他的脸颊,却又不敢,生怕一碰之下,这张脸便又像无数次梦境中那样,幻为泡影。   便在此时,慕容无痕的声音再次清晰响起:“你是不是累了?”   阮紫崖清醒过来,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是有些累了。”   李绯青赶回山洞,再见到顾卿云时,只觉恍若隔世,搂住他的脖颈,低声道:“他没对我怎样。”跟着便将进入石洞之后的种种详细说给他听了一遍。   顾卿云虽对阮紫崖身份颇多猜疑,却也未想到她竟是穆青青,他心中忧虑,问道:“明早你还要过去为她疏导真气?”   李绯青道:“嗯,二师姐体内两种真气交缠不休,偏偏不能相容,若要尽数疏导,非得数日之功不可。便是没有慕容无痕相挟,我也自当尽力救她。”   顾卿云低声“嗯”了一声,便未说话。   李绯青与他相处时日已久,见他如此,心知有异,问道:“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?”   顾卿云犹豫片刻,说道:“阮紫崖既是你二师姐,便与魔教前教主墨竹公子情意匪浅。”他说到此处,便即住口。   李绯青心中一震,当即想到之前阮紫崖百般设计谋害顾卿云,为墨竹公子复仇之心甚切,如今顾卿云身受重伤,若是她有心加害,自己助她恢复功力,岂不等同亲手将顾卿云送入绝境?      雪谷冰峰(三)   这一夜阮紫崖噩梦不断,一时梦见自己成为废人,被押回影山,当众审判,一时又梦见墨竹站在紫竹林中,笑着向她质问:“为何要背叛我?”   阮紫崖猛然睁开眼来,见四周漆黑一片,一时迷惘,分不清是否仍在梦中,却觉自己脸颊贴着一具结实的胸膛,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着。   她心中一动,颤声问道:“墨竹?”   慕容无痕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是我,慕容无痕。”   他放松怀抱,躺得离阮紫崖远了些,只觉胸前湿了一片,忍不住问道:“你又做噩梦了?”   阮紫崖哼了一声,背转过身去,却不答话。   慕容无痕等了片刻,见她瑟缩着身子,想是难以耐受如此寒夜,心下不忍,还是将身子挪了过去,伸臂又将她搂入怀里。   阮紫崖挣扎了几下,只听慕容无痕恨声道:“乱挣什么,又不是没被我搂着睡过!”   她心下大怒,却听慕容无痕语声忽转温和,低声道:“那日之后……就没再碰过别的女人。”   阮紫崖怔了怔,慕容无痕咳嗽一声,伸手在她背后一下下轻拍,轻声诱道:“睡吧。”竟是将她当成孩童一般哄着入眠,阮紫崖有些哭笑不得,却觉被他手掌抚过背后,竟莫名有些安心之感,倦意渐渐涌来,过不多时,便即沉沉睡去。   第二天一早,慕容无痕见阮紫崖虽仍显虚弱,精神却已好了许多,心中不由欢喜。他见天已大亮,皱眉道:“李绯青那小丫头怎么还不过来?”便欲出洞寻她,却见洞口人影一闪,李绯青已走了进来。   当下两人合力运功,阮紫崖体内真气经过疏导,已不似前一日那般紊乱,加之慕容无痕与李绯青配合渐有默契,只用了小半日,便已完成一个周天的内息运转。   阮紫崖出了一身大汗,嘴唇渐渐恢复血色,慕容无痕心知她已无性命之忧,再有几日功夫,她体内真力融为一体,功力便可尽复,于是笑着向李绯青说道:“多谢,此番算是我慕容无痕欠你一个人情,来日定当奉还。”   李绯青冷冷看了他一眼,一语未发,转身离去。   慕容无痕看着她背影,笑道:“这小丫头性子倒也倔强。”   阮紫崖在旁冷笑一声,说道:“你见到美貌姑娘,便给人家迷住了心性,难道看不出她今日神情举止异于往日,方才是故意装出这副模样,好令你不生疑心。”   慕容无痕眸光一闪,神色阴鸷,沉声道:“你是说……”   李绯青回到山洞,默默为顾卿云擦身换药,突然低声说道:“二师姐现已无性命之忧,明日再为她疏导真气,便是助她恢复功力了。”   顾卿云“嗯”了一声,见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,轻声道:“你无须为了我,去做违背自己心意之事。”   李绯青看着他怔怔流下泪来,颤声道:“可是我更想你能够好好活着。”   顾卿云默想片刻,沉声道:“有一个法子,或许可不伤及她的性命。”   入夜。   阮紫崖躺在慕容无痕怀中,想起日间他一番忙碌,融雪烧水,为自己擦拭沾满汗水的身体,不由微微脸红。   慕容无痕搂着她,觉她睫毛在手臂间轻轻拂过,低声问道:“你还没睡?”   阮紫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   慕容无痕又问道:“在想什么?……墨竹?”   阮紫崖脸上一红,低声道:“在想明日。”   慕容无痕说道:“你既已性命无碍,明日若那丫头自寻死路,大不了便是功力恢复不得,只能出谷之后再作打算……有我护着,总不会让人欺负了你。”   阮紫崖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明日她一有异动,你便须立即出手,否则你我二人皆有性命之忧。”   慕容无痕轻声笑道:“放心,如今你体内真气已不再互相冲撞,我亦有了准备,难道还会怕这小丫头不成?”   他将阮紫崖拥得更紧了些,又低声说道:“快睡吧,今晚不许再想墨竹了。”   ※※※※   李绯青整晚辗转反侧,天一亮便睁开双眼,定了定心,坐起身来,服侍着顾卿云吃了些野果。   顾卿云见她神色,知她心中已有抉择,轻声道:“多加小心。”   李绯青默然点头,见天已大亮,便朝石洞走去。   进得洞中,慕容无痕与阮紫崖交换了个眼色,握住她手,笑道:“咱们开始。”   李绯青伸手握住阮紫崖另一只手掌,默默倾注内力,送于她体内,脑中响起顾卿云昨日所言。   “待你二人将阮紫崖真气引于龈交穴时,便立即出手将慕容无痕击毙,此处乃任督二脉交汇之处,或可保她真气不散。”   李绯青并无把握一击而中,心知若是慕容无痕临死之际内息稍有波动,阮紫崖体内真气便会涣散,轻则全身瘫痪,重则当即丧命。想起她是师父最疼爱的女儿,心中委实犹豫万分。   一时又想道:若不出手,难道真要等她功力恢复,亲手将顾卿云杀了?想到此处,便即定下心来,专心将阮紫崖体内真气缓缓沿督脉引向龈交穴。   慕容无痕边引着阮紫崖体内真气沿任脉向龈交穴游走,边在留心李绯青一举一动,他功力高出李绯青许多,感应到她内息愈朝龈交穴靠近,波动便愈加明显,已知她心中所图,唇边微露冷笑,只待她一旦抽离内息,准备向自己下手,便也跟着收力,出手将她制伏。   就在两人真气即将在龈交穴交汇之时,地面忽然微微一晃,慕容无痕与李绯青一怔之际,忽觉阮紫崖真气骤然紊乱,在体内四下游走,互相冲撞起来。   原来阮紫崖入定之后,心无旁骛,地面一晃之下,引得她心神大震,竟致使前两日好容易聚集起来的真气出现涣散之势。   慕容无痕只觉地面又是连番微晃,知是前几日地动余波,不禁暗自心惊:若是李绯青此时出手,要杀我二人岂不轻而易举。   但此时撤掌,阮紫崖必当丧命,他心中略一犹豫,便全力倾注内力至阮紫崖手心,压制在她体内乱窜的真气。   而李绯青却未有动作,只是从旁牵制,引着另一道真气重又向阮紫崖督脉导去。两人一番合力施为,直至傍晚时分,才将阮紫崖体内真气重新纳入奇经八脉。   慕容无痕心下稍定,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中:方才压制阮紫崖涣散真气之时,那小丫头好像故意留了余力。   他未及细想,李绯青已长身站起,出手连点他胸前几处要穴。   此番慕容无痕内力消耗颇巨,竟是不及闪避,只觉胸前麻痹,全身顿时动弹不得。   李绯青抽出长剑,冷声道:“慕容无痕,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   慕容无痕脸上现出苦笑,心知此番横生突变,自已一时不查,竟着了李绯青这小丫头的道。   李菲青一剑刺出,却听阮紫崖低声叫道:“师妹,别杀他!”   她听阮紫崖首次开口叫自己“师妹”,心中一动,这一剑便未刺下,转头看向阮紫崖,见她目中微露惊慌之色,不由恨恨说道:“二师姐,你为何要护着这恶贼,你知不知道,师父便是他下毒害死的!”   慕容无痕哼了一声,说道:“胡说八道,我何时又下毒害你师父了?”   李绯青恨声道:“你派五师兄下毒,当我不知么?”   阮紫崖轻声道:“师妹,当日我曾对蓝朗详加盘问,慕容无痕绝没指使他向我爹爹下毒,如若不然,我自当第一个便不放过他。”   李绯青一愣之下,只听阮紫崖说道:“你放过他,我与他立下重誓,在这谷中,绝不会伤及顾卿云分毫便是。”   她看了李绯青一眼,又道:“你若杀了他,这世间便再无一人可与你联手为我疗伤了。”   李绯青早觉阮紫崖体内那股阴寒内息强势古怪,知她所言非虚,但若让她就此放了慕容无痕,自是万万不敢。   阮紫崖道:“方才我真气涣散之时,你并未趁机出手,乃是怕伤及我的性命,师妹,你既对我顾念同门情谊,我阮紫崖也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。”   李绯青道:“我信你,可不信他。”   阮紫崖道:“慕容无痕,你快向我师妹发个毒誓。”   慕容无痕平素心高气傲,怎肯轻易低头,冷笑一声,便欲开言,却见阮紫崖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,尽是哀求之意,心中一软,闷声道:“我慕容无痕在此立下重誓,在谷中一日,便绝不会伤及顾卿云分毫,若违此誓,便让我身受万虫噬咬之毒,死无葬身之地。”   李绯青听他发下如此毒誓,心中稍定,撤剑入鞘,不发一语,径自出了石洞。   慕容无痕与阮紫崖在地上一坐一卧,均是动弹不得,过了良久,慕容无痕忽然轻声一笑。   阮紫崖脸上一红,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   慕容无痕悠然道:“你平日从不向人低头,如今不惜为我求她,还说不是倾心于我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看在更新时间的份上,写得不好,可别拍我。。。遁去碎觉   雪谷冰峰(四)   阮紫崖转过头去,轻声道:“我只是为救自己性命而已,自作多情。”   慕容无痕见她嘴硬,微微一笑,便不再说,心中却自是欢喜。   过不多时,只听脚步声响,李绯青业已回转。她冷着脸向慕容无痕看了看,忽然伸手将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,说道:“吞下。”   慕容无痕一怔之下,只觉口中辛辣寒凉,已知其意,笑了一声,将药丸吞入腹中。   李绯青冷冷道:“此毒一年内不会发作,待咱们出得谷去,自会让花离染给你解药。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既发了毒誓,又吃了你给的毒药,这下总该放心了?”   李绯青哼了一声,不再理会他,上前将阮紫崖扶起,低声问道:“师姐,你终于肯认我了?”   阮紫崖苦笑道:“我早已不是影山弟子,认了我这师姐,只怕对你没什么好处。”   李绯青道:“但你始终是师父最爱的女儿,我知道师父心中,一直都很挂念你的。”   阮紫崖轻叹一声。李绯青忆起往事,又道:“师父去世那晚,我曾听到屋外有夜行人经过,当时你早已到了山上,是去看师父的吧?”   阮紫崖缓缓点头,说道:“爹爹一直以为我早已死了,那晚我只敢隔着窗子,偷偷看他一眼。后来去到后山,正撞见你和琳琅被这小子欺负,于是便出手管上一管。”说着转头,瞪了慕容无痕一眼。   李绯青默想片刻,道:“你处处维护我影山,当日更独闯武林大会,找詹横野麻烦,为我影山出气,师姐,其实在你心中,还是将自己当成影山弟子的,是么?”   阮紫崖默然不语,李绯青拉起她的手,低声劝道:“大师兄是知道你身份的,等咱们出了雪谷,你便和我同回影山,求他将你重列门墙,好不好?”   不待阮紫崖答话,慕容无痕已在旁冷冷插嘴道:“不行。”   李绯青转头向他怒目而视,却听阮紫崖叹道:“他说的没错,我今生是不可能再回影山派了。”   李绯青还想再劝,阮紫崖微微苦笑,说道:“师妹,你可知当日我为何会叛出师门,落得险些丧命的下场?”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是因为魔教前教主墨竹公子么?可……他早已死去多年,你又何必……”   阮紫崖笑了一笑,道:“不错,是为了墨竹公子,可也不全是为他……”   她顿住话语,神色怅然,思绪便已飘回九年之前,就在那天傍晚,在这片雪谷之中,她与墨竹公子相遇。   阮紫崖仍清楚记得,那个冬日,天高地阔,她与大师兄结伴同行,共游北原。   那日她玩得兴起,听说雪山之上有处温泉,便吵着非要去看一眼,大师兄见天色渐晚,却是坚决不允。   她素来任性惯了,跟大师兄吵了几句,赌气回房,越想越是不忿,心中暗道:师兄不愿陪我前去,难道我自己便去不得了?当下偷偷溜出住处,独自一人到了雪山。   当时已是日头西落,待她登上半山,发现那处温泉,才觉自己此番来得明智之极。   眼见四周白雪皑皑,温泉上空却是一片水汽蒸腾,她一人站在这广阔天地之间,只觉心中畅快无伦,当即除去衣衫,步向温泉,泡入水中。   泉水温热,漾过她□在外的皮肤,甚为舒适,她闭起眼睛,咯咯轻笑着一头没入水底。   待她钻出水面,睁开眼来,却发觉面前雪地上多了一个男人。   黑发如墨,丰神俊朗,一个好看的男人。   他屈膝蹲坐在温泉边缘,深若潭水的眼眸含着笑意,正朝她灼灼注视。   她惊怒交集,顾不得害羞,伸手去抓地上衣衫,却被那男人一把握住手腕,从水中捞了出来。   她心知不妙,出手向那男人攻去,没三两下便被他制住,抱入怀中。   那男人一声低笑,抱着她一阵飞奔,直到进入雪谷石洞,才将她放在地上,自己却在石洞一角盘膝坐下,好整以暇向她上下打量。   他问她怕是不怕,她自然知道是何意思,心中惊惧,却仍倔强着咬唇不答。   不想那男人笑了笑,却扬手将衣衫丢给了她,还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……   阮紫崖唇边露出笑意,轻轻说道:“多年之前,我与墨竹在这雪谷中初次相遇,那时我不知他身份,见他武功出神入化,人又狂放洒脱,不自禁便对他描述的快意恩仇,潇洒自在的日子心生向往。”   李绯青默然想道:师姐行事任性,影山门规颇多,师父平日又对弟子管教严厉,她一下子遇见墨竹公子那样潇洒不羁的人物,会对他心生倾慕,倒也难怪。   她忽然想起那日穆琳琅与易风争吵时所说话语,问道:“大师兄当日也在雪谷中?”   阮紫崖道:“嗯,那日我本是瞒着大师兄偷偷跑来,后来他发觉我不见踪影,便寻进了雪谷。”   她还记得大师兄在谷中四处找寻,一声声低唤她名字,她心中有些犹豫,墨竹却突然欺身上前,垂头吻住了她……   阮紫崖脸红了红,低声道:“他跟我说,自己有要事在身,半个月后再去影山寻我,让我一定在山上等他,接着便避开大师兄,悄然离去。我出去见大师兄,骗他说因想令他着急才躲着不出来相见,大师兄自是没有怀疑。后来我回到影山,跟任何人都没说起见过墨竹之事,只是心中却愈发想再见到他。我只道半月后他定会偷偷上山来接我,却万没想到……”   当日她计算着半月之期已到,正在坐立不安,焦急等待,山中仆役却突然来报,魔教有高手突然来袭,正跟掌门交手。她以为魔教大举进犯,忙取了剑匆匆赶去,却见来的只有一人,正是她心中日夜期盼的墨竹。   阮紫崖垂下眼睛,说道:“当日他独闯影山,见到我后便想带我离开,爹爹自然不许。我心中主意已定,便告诉爹爹,我已决意跟着他浪迹江湖,让爹爹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。爹爹当时面色大变,说我若想叛出师门,除非他立刻死了,接着一剑朝我胸口刺出。墨竹见我竟不躲避,一掌拍出,将爹爹震飞数丈,倒在地上吐血不止。”   李绯青听她述说着影山上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大乱,心中难过,向慕容无痕看去,暗想道:当日慕容无痕在影山所为,自是早已知晓师姐与墨竹当年那段往事。   却见慕容无痕淡淡在旁听着,目中若有所思,却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阮紫崖停顿片刻,才继续说道:“我冲过去扶起爹爹,见他身受重伤,却仍一脸失望地看着我。我心中凄苦万分,便对他说‘那么我死好了’,于是抓起他手旁的剑尖,一剑插进自己胸口。”   李绯青心中砰砰乱跳,虽见阮紫崖活生生在自己面前,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后来呢,你没死成,对不对?”   阮紫崖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醒来之后,才知大师兄偷偷救了我,那一剑偏了半寸,没刺中心脏,等我养好了伤,苦苦哀求之下,大师兄终于肯放我离开。师妹,我本就和墨竹是同一类人,不会甘心受那些名门正派的臭规矩拘束,就算没有墨竹,我也不会在影山久待。这一点大师兄心中想必也已明白,重列门墙之事,今后休要再提起。”   李绯青心知难以再劝,不由怅然长叹,心中忽地想起一事,说道:“师姐,有件事必须向你说个明白,墨竹公子并非死于顾卿云之手,当日他两人在昆仑峰顶战成平手,还曾相约来年再战,后来江湖风传墨竹公子伤重不治,顾卿云也一直苦思不解这其中的缘由。”   阮紫崖目光一闪,沉吟不答。   李绯青急道:“你相信我,我绝没骗你。”   慕容无痕一直在旁听着,这时忽然开口说道:“小丫头没有说谎,墨竹确实没被顾卿云所伤,他是中毒而死的。”   阮紫崖面色大变,挣扎着便想起身,李绯青连忙扶住,阮紫崖双目紧盯慕容无痕,颤声问道:“他是中毒而死?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?”   慕容无痕缓缓道:“他令贺长老将墨竹令交给我时,曾写了封密信,内中详细写明了此事。我与顾卿云一向敌对,总不会帮他说谎骗你。”   阮紫崖一时怔住,想到自己这四年来,无日无夜不在心中盘算,如何能杀了顾卿云为墨竹复仇,怎知到头来才发觉,原来自己一直找错了仇家。   她突然抬头,看着慕容无痕问道:“你又是什么人,为何墨竹会这么信任你?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淡淡道:“墨竹公子未出江湖之前的名字叫做慕容竹,他便是我的亲生哥哥。”   雪谷冰峰(五)   李绯青离去许久后,阮紫崖仍靠着石壁坐着,陷入深思。   慕容无痕被封穴道渐渐解开,当即起身走到阮紫崖面前,蹲□子,看着她道:“你是不是有话问我?”   阮紫崖低声道:“你为何不早告诉我。”   慕容无痕目光闪动,一时未答。   阮紫崖低笑一声,缓缓道:“你自然不敢,只因你一直怀疑是我下毒加害墨竹。就连墨竹自己,只怕也有此疑心。”   她想起之前种种,心下顿时雪亮,又道:“所以他先让我代掌教主之位,暗中却命人传信给你,让你持墨竹令回玄衣教取而代之?”   慕容无痕默然片刻,道:“墨竹只让我暗中查明实情,若真的是你,再以墨竹令号令教众,但我……”   阮紫崖扬眉道:“但你也想坐这教主之位,又已在心中认定多半是我下毒。”   慕容无痕道:“不错,我与墨竹最后一次见面时,正是他与你在雪谷相遇之后,我曾听他提起欲去影山找一个叫穆青青的女子。五年后我得知他死讯之时,才知他身边的女人一直是你,于是我便起了疑心。”   阮紫崖问道:“墨竹难道未在信中写明我的身份?”   慕容无痕摇头道:“他从未说过。只是我既已疑心你便是穆青青,便有了利用蓝朗,设计李绯青等等之举。后见你果然上了影山,还出手为穆琳琅解毒,心中便愈发怀疑。穆琳琅说你相貌与李绯青相似,当日在孤岛上,我便揭去你脸上面具,想看看你的真面目,怎知你早已服用了易容丹。”   他笑了一笑,看着阮紫崖道:“我原已先入为主,认定是你下毒,可后来与你相处,又总觉不像,直至那日我被顾卿云所伤,你没趁机杀我,反出手助我恢复功力,我便知道之前是我猜错了。”   阮紫崖默然无语,半晌方涩声说道:“你有此猜测,原也难怪,可他竟也……”   慕容无痕劝道:“这也怪不得墨竹,他武功超绝,为人警觉,世间又有几人能接近他身边下毒而不被察觉?而他也只是心中有些猜疑,并未就此认定是你,离世前做的种种安排,对你还是颇有维护之意。”   阮紫崖怔怔出了会神,低声道:“墨竹他,想是中了上古奇方之毒。”   她想起墨竹死前数月,每每在她前去探视时均避而不见,而她却曾无意间在他房中捡到揉成一团的纸笺,上面反复写着“上古奇方”四字,想必墨竹那时已发觉自己中毒,并对她有了猜忌之心。   阮紫崖咬唇苦笑,当时还道他被正派中人以上古奇方之毒暗算,后来她偷袭詹家堡,掳去詹横野等人,亦是想从中得到些线索,不想墨竹怀疑的人,竟是自己。   慕容无痕见她嘴唇微颤,显是心中难过之极,担心她伤势又起反复,伸臂将她搂入怀中,低声道:“为墨竹复仇之事就交给我,你先安心将伤养好再说。”   阮紫崖心中惘然,不再说话,靠在他胸前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   ※※※※   数日之后,阮紫崖体内真气经李绯青与慕容无痕联手疏导,已逐步散入奇经八脉,不再互相交缠。   她行动已恢复自如,再有一日功夫,便可将两种内息融于一身,再无真气反噬之忧。   阮紫崖却未曾流露半分欣喜之意,慕容无痕知她心中郁结,便也绝口不提墨竹之事。   这日午后,慕容无痕在石洞中盘膝运功,将真气在全身运转了一个周天,只觉内息随意而动,在体内各处游走无阻,心知自己修炼的乾寒功又已更进一层,不由暗喜。   待他睁开眼来,发觉阮紫崖已不在洞中。   慕容无痕心中一惊,身子急掠,出了石洞,绕着雪谷奔走一圈,却不见阮紫崖踪迹。   他心中暗想:难道她找李绯青去了?当即飞身奔向李绯青所住山洞。   进入山洞,只见顾卿云居中盘膝而坐,头顶白气氤氲,似是在运功紧要关头。李绯青神情凝重,正一脸关切地在旁看着,见慕容无痕突然闯进,脸上顿时露出警觉之色。   慕容无痕怔了怔,心道:顾卿云这么快便伤愈了?见阮紫崖不在此处,无暇多想,当即转身离开。   他一路紧锁眉头,苦思阮紫崖到底去了何处,突然脑中灵光一现:石洞内里狭窄深长,莫非她仍在石洞中。   想到此处,急忙奔回石洞,未进洞口,便已忍不住朝内唤道:“紫崖?”   只听阮紫崖轻柔的声音在内低低应了一声,慕容无痕如释重负,踏入石洞,口中问道:“方才你去……”   他一句话未及说完,突然顿住脚步,看着前方,目瞪口呆。   只见石洞之内,一个女子亭亭而立,雪肤花貌,风致嫣然,双目顾盼间似有艳光流过,见他目光定定看来,脸上微露羞色,朝着他盈盈一笑。   慕容无痕吃吃道:“你,你……”   阮紫崖脸上微红,低声道:“果然是个好色的臭小子。”   慕容无痕清了清喉咙,正色道:“我是见你长得和李绯青那小丫头如此相似,一时惊奇,没回过神罢了。”   阮紫崖噗嗤一笑,侧头道:“你早就对我师妹不怀好意,可惜屡次求而不得,如今见了我的模样,是不是又想起这件恨事,心中痛惜不已?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非也,我眼中心中,可都只有你一个女人,你又何必疑神疑鬼,乱吃飞醋。”   阮紫崖涨红了脸,呸了一声,不再理他。   慕容无痕笑吟吟上前,看着她说道:“终于肯让我看到你真面目了?”   阮紫崖见他靠近,脸上又是一红。   慕容无痕见她凝脂般的脸上现出红晕,心中爱极,低笑道:“原来你这么爱脸红,以后跟我在一起时,不许戴什么劳什子人皮面具了。”   阮紫崖薄怒道:“你……”   慕容无痕已踏前一步,垂首吻下。阮紫崖伸手在他后背捶打,却觉他收臂将自己揽得更紧,唇舌愈发肆无忌惮,想到慕容无痕数日来以礼自持,忍到现在,已属不易,于是轻笑一声,勾住了他脖子,闭目迎合。   两人正觉情动,忽听身旁传来一声轻呼,同时扭头看去,见李绯青站在洞口处,正伸手捂住了嘴,脸色涨得通红。   见他二人目光看来,李绯青更觉尴尬,羞怒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跺了跺脚,便飞快转身奔出。   慕容无痕哑声道:“别理她。”低头便欲继续,阮紫崖用力挣脱他怀抱,红着脸喘息道:“师妹此时过来,一定是有事找我。”   顾卿云站在石洞外,见片刻间李绯青便即回转,不由问道:“怎么?”   李绯青脸色绯红,抱怨道:“他们竟在白天……”她话一出口,便想到自己原也和顾卿云在白天做过更为激烈之事,恐还不止一次,当下咳嗽了几声,闷闷住口。   顾卿云心下了然,笑了一笑,说道:“那咱们明日再来。”   李绯青点了点头,忽又疑道:“诶?刚才难道是我眼花,师姐的模样怎么好像变了?”   顾卿云还未开口,便听阮紫崖低声笑道:“师妹,你找我?”   两人回头,见到阮紫崖此时容颜,均惊得一时无语,过了半响,李绯青方才愣愣开口:“师姐,原来你长得如此美艳!”   阮紫崖噗嗤一笑,向顾卿云说道:“顾庄主,是不是没想到我和师妹会如此相像?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她二人相貌虽然相似,但李绯青清秀,阮紫崖美艳,却是极易分辨,在他心中,自是觉得李绯青要美上许多。   李绯青过去牵了阮紫崖的手,想起往事,叹道:“师姐,难怪我第一眼见你,便觉亲切,原来……”   阮紫崖笑着点头,道:“我初次见到你时,也是吃了一惊,后见你身负聚影剑,已知你是影山弟子,心中便将你当成我的妹妹一般了。”   李绯青想起与阮紫崖数次相遇,她言语行动之中,果然对自己有颇多回护之意,心中一暖,叫道:“师姐。”   她与阮紫崖相视而笑,忽见慕容无痕从石洞中走出,懒洋洋朝她说道:“臭丫头,又来坏我好事,说,你突然闯来到底有何要事?”   李绯青脸上一红,横了他一眼,向阮紫崖说道:“师姐,明日你便可恢复功力,顾卿云也已伤愈,我们是想来找你商量下,看有何出谷良策。”   阮紫崖向顾卿云笑道:“顾庄主,我正想与你商议此事,这出谷的办法,我倒是有的,只是你这回拿什么与我交换?”   三人听她如此说法,同时一惊,李绯青呐呐道:“师姐,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   阮紫崖眨了眨眼,狡狯一笑,说道:“办法是我想出的,若是没有好处,为何要告诉他。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不知姑娘想要什么?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自然不会是顾庄主的性命,小女子只想请教顾庄主,是否知晓上古奇方落在何人之手?”   顾卿云问道:“难道穆夫人没将方子传给姑娘?”   阮紫崖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娘亲离世之前,曾偷传我毒术,此事连爹爹也不知晓,只是当时我年龄幼小,娘亲说过,待我长大一些,才会将上古奇方相传,可惜……我六岁之时,她便因难产突然离世,后来我遍寻影山,却也始终找不到方子的下落。”   李绯青想起一事,说道:“师姐,崆峒派身受‘碧磷’之毒而死的那些人,不是你杀的?”   阮紫崖微微冷笑,道:“崆峒派的臭弟子,多死几个,倒也活该。那些人确非我所杀,不过傅冲既然认定是我杀的,等我出谷之后,便去他崆峒派多杀上一些。”   李绯青见她目露杀气,暗暗发愁,心道:出得谷去,我与师姐便又成敌对双方,若是她胡乱杀人,我又怎能坐视不理?   顾卿云沉思片刻,说道:“姑娘追查上古奇方的下落,莫非此事与墨竹公子之死有关?”   阮紫崖轻叹道:“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顾庄主,这握有毒方之人,想来才是害死墨竹的真凶。”   李绯青攥着双手,沉声道:“此人应也是毒害师父的凶手。”   阮紫崖目光一闪,冷笑道:“此人手握毒方,竟隐匿了如此之久,必定心思缜密,手段高明,我倒要和他斗上一斗,令他也尝尝被毒死的滋味!”   她想了一想,向顾李二人说道:“顾庄主,师妹,明日你们过来,待我恢复功力,咱们便一同去探探那出谷之路。”   世事难料   阮紫崖目送顾李二人离开,回头却见慕容无痕阴着脸倚在石洞出口,不由笑道:“怎么了?”   慕容无痕看了她一眼,转身回洞,阮紫崖跟了进去,又轻笑着问道:“是谁惹你不高兴了?我师妹?”   慕容无痕淡淡道:“你早已有了出谷的法子?为何不早说。是怕我知道后一人离开,将你扔在谷中不顾?”   阮紫崖一呆,失笑道:“你怎会这么想?”   她见慕容无痕神色不似玩笑,一转念间,心中愠怒,又觉委屈,沉默片刻,转身走到石洞一角,缓缓坐了下来。   慕容无痕独自生了会闷气,不闻阮紫崖出声,一转头间,见她面色苍白,眼中泪意盈然,心中立时一软,忙过去将她搂入怀中,垂头朝她唇上吻去。   阮紫崖冷哼一声,一肘撞在他小腹,慕容无痕痛得弯下腰去,脸上却赔着笑,抽气道:“你想谋杀亲夫?”   阮紫崖自觉出手颇重,心下已有些懊悔,见慕容无痕又伸臂过来,便不再挣扎,任他搂住,慕容无痕凑近她耳边,低声说道:“是我错,不该疑你,以后再不会了。”   阮紫崖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在你心中,总在怕我会算计你。”   慕容无痕笑了一声,说道:“咱俩每次争斗,我都是你手下败将,难免会怕。”   阮紫崖抬眼瞪他,慕容无痕趁机垂首在她唇上轻啄一口,阮紫崖捶了下他胸口,低声骂道:“不要脸。”心中怒气却也消了,隔了片刻,轻声说道:“出路就在这山腹中,我前几天没告诉你,只因……”   她忽然脸上一红,看了慕容无痕一眼,不再说话。   慕容无痕略一思索,便恍然而悟,紧紧将她搂在怀里,道:“你是怕出谷之后教中两派继续争斗,想和我在这里过几天安静的日子?”   阮紫崖垂下眼睫,慕容无痕见她睫毛上隐隐挂着一滴泪珠,心下痛惜懊恼不已,伸唇吻去她眼角泪水,柔声道:“等咱们出谷后,我自会号令教众,不再与你相争,你又何必担心。”   阮紫崖抬头凝视他双目,缓缓问道:“若让你为我放弃教主之位,你也愿意?”   慕容无痕略一犹豫,见阮紫崖目中微露失望之色,便从怀中摸出墨竹令递给了她,笑道:“如今我已将全部身家都交给了你,你这辈子是做定我的女人了。”   当晚,两人想起明日便将离谷,心中自不免思绪翻涌。慕容无痕盘膝而坐,目光深邃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阮紫崖每晚被他拥着入眠,如今独自躺着,便觉有些凉意,朝他说道:“你怎么还不睡。”   慕容无痕应了一声,却不动弹。   阮紫崖心下不耐,低声嘟囔了句:“我冷。”   慕容无痕终于缓缓起身,磨蹭着过来在她身边躺下,阮紫崖满意一笑,向他怀中偎去,身子与他一触,却惊叫一声,一把将他推了开去,涨红脸低声骂道:“臭小子,你怎敢……”   慕容无痕甚感无奈,清咳了声,说道:“我也是身不由己。”   原来他日间与阮紫崖一番亲热,此刻面对她美艳出尘的真容,便不由联想起为她疗伤擦身时所见的曼妙身姿,愈发心猿意马,难以自持。迟迟不敢去阮紫崖身边,便是怕被她察觉,责怪他心怀不轨。   阮紫崖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窘相,却仍一脸小心看着自己,不由捂嘴咯咯轻笑。   慕容无痕见她并未动怒,又咳嗽一声,试探着道:“其实天这么冷,又睡不着,还不如找点别的事做做?”   阮紫崖红着脸噗嗤一笑,叹道:“我怎会爱上你这么个大色鬼的。”   慕容无痕心中一喜,翻身将她抱住,笑道:“好啊,你敢骂我,看我待会怎么罚你。”   第二日清晨,慕容无痕睁眼醒来,见阮紫崖仍伏在自己胸前熟睡,一头青丝如瀑,覆在两人赤*裸交缠的身躯上,更增暧昧。他手指微动,触及阮紫崖身上轻软光润的皮肤,心中一荡,便想起昨晚两人缠绵销魂时的情景,小腹处顿时一热。   阮紫崖朦胧中觉出异样,当即清醒,脸上一红,嗔道:“你怎么又……”   慕容无痕听她声音娇软柔媚,虽在埋怨,却透出情意绵绵,心下不由大乐,低笑道:“天色尚早,趁他们没过来,我们再来一次?”   阮紫崖一下翻身坐起,惊道:“我险些忘了!师妹待会过来,若被她看到我们……可怎么好……你还不快起来!”   慕容无痕盯着她胸前犹豫片刻,想到她这般美态若不小心给顾卿云看到,可是大大不妙,方才不情不愿地慢慢起身穿衣。   两人穿戴整齐,坐在石洞中又等了半天,李绯青才拉着顾卿云姗姗来迟。   四人睡眼惺忪,均有些犯困,但慕容无痕与李绯青想到此次运功之后,阮紫崖便可恢复功力,当即精神一振,开始为她疏导真气,约莫用了大半个时辰,阮紫崖只觉丹田处真气流转,再无平日互相阻滞抵触之感,睁开眼来,笑道:“行了,大功告成。”   李绯青与慕容无痕心下大喜,只听阮紫崖说道:“墨竹曾从这洞内山腹通道中离开雪谷,想必其中另有出路,事不宜迟,咱们便去探探罢。”   ※※※※   同一时刻,玄衣教雪叶北原分堂大厅内,一名教众匆匆而入,向曲晏呈上密信。   曲晏看罢,笑了一笑,向坐在一旁的翟长老说道:“云、贺两位长老约咱们前去乌灵山和谈,翟长老意下如何?”   翟长老紧锁眉头,沉声道:“如今主上失踪,还是请曲堂主拿个主意。”   曲晏道:“听说慕容无痕也已失踪多日,如今教中人心散乱,不如趁此机会,与云贺两位长老商议一下,若能避免内耗,联手抗敌,自是大妙。”   翟长老点头道:“不错,只是慕容无痕诡计多端,恐防他此次失踪有诈,和谈之时,咱们须得布置人手,做足准备。”   曲晏笑道:“自当如此。”   两人一番商议安排,便领了门下教众,前去乌灵山赴约。   到得山前,见云、贺二长老及碧赭青赤褐各堂人马早已在山下等候。   曲晏见云、贺二人眉间似有深忧,与翟长老对视一眼,心道:莫非真是如此凑巧,慕容无痕竟与阮紫崖同时失踪了?   云长老已率先开口道:“曲堂主,翟长老,咱们之间无须客套,不妨直接将话挑明,如今慕容公子与阮圣女已失踪近半月之久,正派中人又已结盟,对我教穷追猛打,如此下去,形势堪忧。我与贺长老商议了下,唯今之计,只有两方罢斗,合而为一,与正派对抗,方为上策。”   曲晏微微一笑,道:“云长老言之有理,曲某与翟长老也是这个意思,只是若是合而为一,也总得有人代掌这教主之位,不知两位心中可有人选?”   云、贺二人面面相觑,心知两派内斗已久,彼此间互相仇视,自己二人或翟长老任谁出任代教主之位,都不能令两派教众归心,心下皆感无耐:只怕是要被曲晏这小子捡了个现成便宜。   云长老正欲开口,忽听一阵马蹄声响,远处掀起一片尘烟,不由脸上变色,向曲晏看去。   曲晏微一挑眉,说道:“这些正派中人消息得来的倒也挺快。”   转瞬间正派中人已到了山脚下,只见飞花庄、北原寺、影山等各大门派高手均已齐聚于此,各人神色肃杀,分批而列,隐成包围之势,将玄衣教众人围在中央。   盘龙帮帮主许慎言高声叫道:“魔教妖人,还不快快束手就擒!”   曲晏笑道:“无名小卒,不配与我说话,叫你们盟主出来。”   对面人群之中已有一个声音笑着说道:“这位想必是九尊堂曲晏堂主了,易某久仰大名。”   只见人群分开,一人含笑按剑走出,正是影山派掌门易风。   曲晏微笑道:“易掌门,你出任盟主半月之间,便连损我教数处分堂,如今又率众前来,看来是下定决心,欲将我教连根铲除了?”   易风淡淡道:“邪魔外道,人人得而诛之,魔教气数已尽,曲堂主还是认命吧。”   他微微一笑,又道:“贵教预先布置的几处援兵,此时已尽数被我正派歼灭,曲堂主还是休要再想着指望他们了。”   曲晏神色一凛,见云贺两位长老也是面色大变,心知他们必也早有准备,预先布置了人手增援,谁知竟均被易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。   如此一来,玄衣教虽在人数上不输于正派,但教中分裂两派,各自为战,正派却是由易风统一指派,进退有度,双方形势对比之下,高下立现。   曲晏手心微微冒出冷汗,心道:“莫非墨竹公子一手创立的玄衣教,今日竟要在此乌灵山中毁于一旦。”   忽听一名教众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山壁间一块巨石竟缓缓移动开来,接着众人眼前一花,巨石后竟接连蹿出几个人来。   张大头惊叫一声:“这不是庄主和李姑娘?”   玄衣教中便也有人纷纷喊道:“主上!”“教主!”   从巨石后出来的正是顾卿云、李绯青、阮紫崖与慕容无痕四人。他四人好容易从山腹中走出,便见到山腹外双方对峙的情景,心中也自吃了一惊。   云、贺、翟三位长老已纷纷迎上,阮紫崖见到易风,微微一怔,翟长老已低声将情势禀明,说道:“该当如何迎敌,便请主上示下。”   阮紫崖看了慕容无痕一眼,笑着说道:“咱们听慕容公子的号令罢。”   曲晏在旁冷眼瞧着,见她看向慕容无痕的目光中柔情无限,虽带着人皮面具,耳根处却已微微发红,又见她白皙的脖颈间隐约露出点点吻痕,心中不禁妒恨交加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为什么总赶不上12点的末班车啊~~o(>_<)o ~~   约战影山   慕容无痕闻言一怔,阮紫崖摸出墨竹令交到他手中,高声道:“今后大伙儿齐奉慕容教主号令行事,若有违者,便是与我阮紫崖为敌!”   雪、苍两堂教众平日对阮紫崖敬若神明,听她如此说法,自是欣然领命。   曲晏微微冷笑,但转念一想,此时各大门派在旁虎视眈眈,形势迫人,若教中再起内乱,便无异于自取灭亡,于是说道:“如今我教精锐尽聚于此,教主若是有意,咱们便与这些名门正派斗上一斗,好叫他们领教下我玄衣教的手段。”   慕容无痕点了点头,勾唇笑道:“顾庄主,难不成咱们一出雪谷,便又要拼个你死我活?”   他伸手拉过阮紫崖的手,看着她一笑,又向顾卿云说道:“不过你重伤方愈,我若现在与你相争,自免不了落人口实,咱们就以三个月为期,届时你我再来一决胜负如何?”   众人听他竟然向顾卿云约战,心中均吃了一惊。阮紫崖目中掠过忧色,忽然想起一事,便即放下心来。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正欲答话,易风已上前一步,抢先笑道:“当日影山上与公子匆匆切磋数招,未能尽兴,在下一直引为憾事,不若三个月后,就由易风在影山领教慕容公子的高招如何?”   慕容无痕只觉阮紫崖手指微微一颤,便笑道:“听闻易掌门已出任武林盟主,成为我教的头号对头?也好……三个月后,在下必当带领教众,亲赴影山拜访易掌门。”   易风含笑颔首,目光在阮紫崖脸上停留一瞬,便即转身安排各派中人分批退去。   阮紫崖笑道:“顾庄主,如今咱们便要分道扬镳,还请将解药见赐。”   顾卿云咳了一声,道:“那颗并非毒药,还请两位恕在下欺瞒之过。”   李绯青一愣,低声怨道:“什么,不是毒药?你……怎不早告诉我?”   顾卿云看着她一笑,心道:若不连你也瞒过,只怕便会露出马脚,骗不过那两只狐狸。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这药丸味道古怪,顾庄主又随身带着,在下还道真是花神医配制的奇毒,不想竟被你骗了,惭愧惭愧。”   顾卿云微笑不语,心道:离染所配的这清心灭欲的药丸,味道也当真怪异的很了,否则又怎能令慕容无痕这样的用毒高手上当?   眼见慕容无痕与阮紫崖带着玄衣教众渐渐远去,李绯青心中微怅,轻叹了口气,却见飞花庄与影山派众人已围了上来,七嘴八舌询问两人这半个月来在雪谷中的遭遇。   原来当日恰逢地动引发雪崩,将雪谷封死,易风无奈之下,带着解药回转钱家庄,众人只道顾李二人已葬身雪谷,各派掌门商议之下,一致推举易风为武林盟主,统领群雄对抗魔教。   易风趁慕容无痕与阮紫崖失踪,魔教群龙无首,一片混乱时,接连部署几次奇袭,铲除了魔教数处分堂,更令群雄钦佩不已。   今日正派得到消息,听闻魔教在乌灵山秘密和谈,当下易风一番布置,先断了魔教后援,又召集群雄迅速赶来,若不是慕容无痕与阮紫崖突然现身,此时恐已将魔教精锐一举铲除。   众人说起此事,均道可惜。易风却笑道:“如今小师妹与顾庄主既已安然归来,咱们便也算是不虚此行。”   李绯青有些担心,问道:“大师兄,三个月后,你与慕容无痕决战,可有取胜的把握?”   易风微微一笑,说道:“放心,慕容无痕虽武功怪异,诡计多端,你师兄倒也不惧他,只盼此次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,也好为师父报仇!”   李绯青心中暗道:大师兄尚不知下毒害师父的另有其人,须得找个机会告诉他此事,不然他与慕容无痕决斗,二师姐心中该有多么为难。   她正在暗自发愁,只听易风又向顾卿云说道:“顾庄主,三个月后,各派英雄皆会前来影山观战,不如你与师妹这次便随我同回影山……”   他看了李绯青一眼,笑着说道:“上次师妹被劫,令你们婚事受阻,如今也不宜再拖,趁这个机会,便在影山将婚事办了,你们意下如何?”   顾卿云看向李绯青,见她红着脸垂头不语,嘴角却露出一丝甜笑,便微笑说道:“好,如此便麻烦易掌门了。”   沈洛在旁笑道:“现在叫易掌门,过段日子便须改口跟我师妹一起叫大师兄了。”   花离染白了他一眼,哼道:“其实是想让我家庄主改口叫你三师兄吧?”   沈洛咳了一声,顿时不敢作声。   阮紫崖与慕容无痕并肩缓缓而行,忽然噗嗤一笑,慕容无痕笑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   阮紫崖笑道:“笑你一肚子鬼主意,偏偏故作豪迈,说什么不愿趁顾卿云重伤方愈与他相争,实则却是在拖延时间。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再多的鬼主意也瞒不过你,现有你助我同修乾寒功,不出三个月,我功力便可突飞猛进,到时与你一起,将他们正派搅个天翻地覆,才叫有趣。”   阮紫崖叹道:“那可是影山啊。”她转头见其余人离他们尚有段距离,凑在慕容无痕耳边轻声说道:“你不许伤了我大师兄,否则我才不帮你。”   慕容无痕斜目看她,说道:“不许我伤他?莫非你心中仍对他旧……”   他见阮紫崖转头向他怒视,便即改口道:“可若是他伤了我呢?你不心疼?”   阮紫崖低声呸道:“装什么可怜,那时你功力大进,他又怎是你的对手?大师兄对我有恩,我们决不可再对不起他。”   慕容无痕听她说到“我们”,自是将易风看做了外人,心中才觉舒服,懒懒笑道:“罢了,就让这小子一回,谁让我抢了他心上人呢?”   阮紫崖横了他一眼,又道:“到时你与他战成平手,便向他提出本教与正道休战之议,大师兄性情仁厚,必会答应。”   慕容无痕沉吟道:“休战?”   阮紫崖轻声道:“不错,你莫忘记,那手握上古奇方之人,想必是个极厉害的角色,趁与正派休战期间,咱们还须设法将他身份查明,为墨竹和我爹报仇。之后……你是想回无涯岛隐居,或继续与正派相争,我自然都会随你一起。”   慕容无痕见她说到最后,声音几不可闻,目中露出羞意,便低声调笑道:“怎样一起?是不是像昨晚那样?”   两人说笑之间,浑没留意身后有两人,始终将目光凝注于他二人身上。   翟长老见阮紫崖与慕容无痕如此亲密,脸上不禁掠过一丝忧色。曲晏脸上始终带着淡笑,却在暗中攥紧了双拳。   数日之后,顾卿云一行人抵达影山。   自雪谷归来后,穆琳琅便对李绯青甚是冷淡,李绯青数次想找她说话,都被她淡淡挡了回去。   李绯青心知当日钱家庄内大师兄不顾大厅混乱,丢下妻子与自己一同去追阮紫崖,令穆琳琅对自己心生误会,可偏偏无法向她解释此事缘由,心中大感苦恼。好在她婚期已近,每日为婚礼筹备之事操心,无暇多想,加之她生性豁达,便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。   这日李绯青正对着顾卿云派人送来的嫁衣图样发呆,忽听房门轻响,回头一看,见穆琳琅面带微笑,站在门外,顿时又惊又喜,忙道:“师姐,你怎么来了,快进来坐。”   穆琳琅手中端着个托盘,内中放了碗银耳炖燕窝,向她微笑说道:“你大师兄每日让伙房给我炖这些补品,我也吃不下这许多,正好送了过来给你。你就快成亲,也须吃一些养养皮肤,成亲当日才能更漂亮些。”   李绯青一喜,小心问道:“师姐,你……你不恼我了?”   穆琳琅低声道:“你大师兄都跟我解释过了,是我误会了你们…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自从有了身孕,脾气变得越发古怪,又总爱疑神疑鬼,小师妹,你心中不会怪我吧?”   李绯青急忙摇头,穆琳琅一指那碗银耳炖燕窝,笑道:“快趁热吃了吧。”   她含笑看着李绯青将燕窝吃下,又道:“这些日子你忙着筹备婚礼,一定忙坏了,可惜我怀着身孕,不能从旁帮你。”   李绯青突然想起,拉着她求道:“对了师姐,你快帮我选件嫁衣吧,那些图样看得我头都晕了。”   穆琳琅笑道:“好。”正欲过去与李绯青一起看图样,却忽然足下一软,险些跌倒,李绯青忙伸手扶住,惊问道:“师姐,怎么了?”   只见穆琳琅神色恍惚,按着额头,低声道:“刚才有些头晕,可能是累了吧。”   李绯青不敢让她再看图样,扶着她坐在桌前歇息,过了一会儿,李绯青说道:“师姐……”   穆琳琅全身一震,衣袖一甩间,放于桌上的空碗便被带落在地,跌成碎片,颤声道:“什么?”   李绯青更是担忧,问道:“你没事吧?”   穆琳琅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,轻轻摇了摇头。   忽听房门被人轻叩,两人抬头一看,易风正站在门前,含笑看着两人。   李绯青忙道:“大师兄,你来得正好,师姐有些不舒服,你快来看看。”   易风忙上前问道:“怎么?”   穆琳琅面色苍白,说道:“没什么,近日总是这样,师妹没见过而已。”   易风向李绯青安慰道:“别担心,你师姐近日害喜厉害,方才吓着你了。”   他垂头见脚下一地碎片,微微一怔,李绯青忙道:“方才不小心打碎的,我来收,大师兄你快陪师姐回去休息吧。”   易风点了点头,便扶着穆琳琅缓步离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重感冒,完全说不出话,然后有个黄世仁对我说:“你手没废吧!”   于是继续苦逼的回来码字,55   疑心暗起   李绯青将一地碎片收拾干净,回身却见顾卿云笑意吟吟地站在身后,不由嗔道:“你何时进来的,吓了我一跳。”   顾卿云微笑道:“选好图样了?”   李绯青怨道:“张大头这厮,让布庄画了这么多图样来,选得我头晕脑胀,待会见了他,我定饶不了他!”   顾卿云咳了一声,忙道:“我方才派他去了拂柳谷,这两天恐是见不着他了。”心中边默默盘算,待张大头回来还须让他严守口风,万勿供出此事的始作俑者。   李绯青果然被他王顾左右之言所诱,兴冲冲问道:“是去请叶红云来咱们的婚礼么?”   那日她自雪谷归来,叶红云已返回拂柳谷养伤,两人始终未曾见面,李绯青心中甚为挂念,又自语道:“也不知她脸上伤势如何了。”   顾卿云道:“离染说无甚大碍,此次她前来,正好再让离染给她配些药膏。”他笑了笑,又道:“听说是去拂柳谷给叶姑娘送信,张大头一下便跳了出来,平日倒也不见他如此热心。”   李绯青瞪大了眼,吃吃道:“你,你不会想说,张大头对叶红云……”   顾卿云道:“自他被叶红云下毒,全身奇痒三日三夜之后,便对她的事颇为上心,怎么你竟没发觉么?”   李绯青恍然道:“原来张大头喜欢受人虐待,难怪我越是揍他,他越是爱同我待在一起。”   顾卿云笑道:“只是叶姑娘究竟心意如何,却也无人知晓……武林大会时,我见那司徒清也总在她身边出现,叶姑娘回拂柳谷时,他主动一路护送,应该是对她有意。”   李绯青侧头打量他片刻,忽然叹道:“你平日一副淡然的模样,我还道你对别人的事都漠不关心,原来其实什么事都瞒不过你。”   顾卿云咳了一声,道:“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,个中缘由,等咱们成亲之后,我再慢慢说给你听。”   他拉过李绯青,抱在怀中亲了亲,低声道:“我现在有事找离染商量,晚上再来找你。”   李绯青听他说到“晚上”,只觉脸红心热,正欲提出异议,顾卿云朝她笑了一笑,便匆匆转身离去。   第二天一早,李绯青偷偷摸摸从房中探出头来,眼见四下无人,心中暗喜,正想回头叫顾卿云快些离开,忽听一人唤道:“师妹。”   李绯青心中一慌,见是沈洛正朝这边走来,忙将房门在身后掩好,红着脸道:“三师兄,你找我?”   沈洛嗯了一声,犹豫片刻,问道:“师妹,当日在钱家庄,大师兄为何会抛下四师妹,随你而去?”   李绯青一怔之下,脸色涨红,闷闷道:“三师兄,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?”   沈洛迟疑道:“你以前与大师兄很是要好……”   李绯青怒道:“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!我现在与大师兄之间清清白白的,怎么连你也来疑我!”   沈洛见她动怒,忙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师妹,我……我是担心大师兄对你仍未忘情。”   李绯青怔了怔,沈洛低声道:“昨晚上我经过此处,见大师兄正站在屋外,看着你的房门发呆。他……是不是来找过你?师妹,当初你因误会才与顾卿云定亲,大师兄心中想必很不好过,可四师妹对他一片痴心,如今又怀有身孕,他若是……那也太对不住四师妹了。”   李绯青咳了一声,道:“三师兄你想多了,其实……”   她话未说完,身后房门忽被打开,只听顾卿云在身后问道:“小青,我的外衫放在何处了?”   沈洛见顾卿云出现,顿时一呆,随即俊脸微红,连连咳嗽,说道:“啊,原是我误会了……那个,我还有事,先走一步了啊师妹。”随即飞也似地一溜烟离去。   李绯青大羞,回头低声怨道:“你出来干嘛,这下被三师兄知道你昨晚住在我这,真是羞死人了!”   顾卿云垂目向地,缓缓道:“难不成,你想被他误会你昨晚是与易风一起?”   李绯青一怔,见顾卿云神色有异,目光却避开了她,只是看着墙角地面,不由急道:“不会连你也疑心大师兄对我有什么吧?你明知他心中喜欢的是二师姐……这房子是二师姐故居,大师兄昨晚来此,想是因为想念二师姐,又怎会是对我……”   顾卿云见她急得面红耳赤,微微一笑,将她搂进怀里,低声道:“我知道的。”   李绯青这才放心,趴在他怀里,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二师姐如今与咱们正邪殊途,大师兄心中定是饱受煎熬,还盼他能尽快放下此事,别再自苦。”   ※※※※   数百里之外,玄衣教临时总坛内。   慕容无痕从帐内翻身坐起,回头看了眼一脸潮红的阮紫崖,坏笑道:“怎样,现在知道我功夫了得,甘拜下风了吧?”   阮紫崖红着脸呸道:“下流。”却觉自己浑身酸软无力,发出的声音也是低媚入骨,连忙住口,眼见慕容无痕已穿上衣衫,胸口前襟处隐落着几滴血迹,便想起昨晚他为自己解开亵衣时,竟突然鼻血狂流,露出一副急色模样,不由咬唇吃吃而笑。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敢笑我,回头待我处理完教中事务,再回来好好整治你。”   他垂首吻了吻阮紫崖胸前红色的新月印记,哑声道:“你再多睡一会,等我回来。”   慕容无痕步入正厅,见曲晏等人早已坐在厅中相侯,便笑道:“劳烦各位久等,失礼失礼。”   曲晏目光落在慕容无痕前襟之上,面上露出笑容,笑意却未达眼底,缓缓道:“教主与圣女近日来好得如胶似漆,我等稍待片刻,却也没什么打紧。”   云长老顺着曲晏目光看去,惊道:“教主受了伤?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笑,道:“昨晚流了几滴鼻血,不妨事的。”   厅内众人心下了然,想起阮紫崖妖娆的身段,均在暗自羡慕不已:阮圣女平日对谁都不假辞色,不想教主竟格外蒙她垂青,当真是艳福不浅。   贺长老嘿嘿笑道:“影山决斗之期已近,教主虽与圣女情深爱浓,却也不宜过于……咳咳,须得保重身体才是。”   云长老低声道:“说的也是,四年前若不是墨竹公子被她美色所迷,损了身子,只怕也不会伤在顾卿云手中。”   他被阮紫崖削去一指后,武功受损,不免对她怀有怨气。此番话一出口,便被贺长老暗中踢了一脚,于是横眼一瞪,低声嘟囔道:“我说错了么,当初教主不也是常流鼻血?”   慕容无痕心中一动,随即淡淡一笑,随手取过桌上茶盏,托在手中,默运内力,片刻间只闻嗤嗤作响,茶盏上冒出丝丝寒气,内中茶水已结为寒冰。   曲晏目光微闪,云长老已惊道:“乾寒功!”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不错,如今阮圣女已助我将乾寒功练至第九重,各位还担心我沉迷女色,到时斗不过那易风么?”   他轻瞥云长老一眼,冷冷道:“还有,往后我不想听到任何人对她口出不敬之词。”   说话之间,手中用力,茶盏中冰块突然弹出,在空中化为细碎冰渣,散落一地,慕容无痕手中茶盏却是丝毫未损。   云长老面色变了变,当即垂下头不敢作声。   待慕容无痕匆匆回转房中,已是晌午时分。他揭开帷帐,内中却是空无一人,蓦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,转身望去,见阮紫崖松松挽着长发,手捧一个瓷碗,正对他嫣然而笑。   慕容无痕笑道:“你怎么不乖乖在这里等我,去了哪里?”   阮紫崖将瓷碗捧至他脸前,忍笑道:“去给教主大人熬些清火的汤,免得他老人家总是流鼻血。”   慕容无痕搂着她坐在腿上,想起云长老所言,心头竟有些烦躁,说道:“是男人都会流鼻血,有什么大惊小怪。”   忽觉嘴角一凉,阮紫崖已将汤碗送至他嘴边,笑吟吟道:“这可是我费了一上午功夫熬的,不许啰嗦,快快喝下。”   慕容无痕略一犹豫,忽然想起当日雪谷之中,她曾叹道,“在你心中,总在怕我会算计你。”   他仿若又看到她那既无奈又凄凉的眼神在眼前闪过,不由暗自自责:我这是怎么了,难道今时今日还对她有所猜忌不成?   当即向阮紫崖微微一笑,就着她手将碗中汤水尽数喝下。   数日匆匆而过,眼看还有不到半月,便是影山决斗之期。   慕容无痕已将诸事布置妥当,只待决战之日到来,便率众齐上影山。   这日他与阮紫崖在密室内修炼乾寒功正到紧要关头,两人双掌互抵,头顶水汽蒸腾,慕容无痕忽觉丹田内针刺般痛了几下,心中微微一凉,胸口顿时气血翻涌,吐出一口鲜血。   阮紫崖大惊收掌,扶住他问道:“怎么了?”   慕容无痕闭目半晌,缓缓道:“不留神走岔了气,没什么大碍,别担心。”   阮紫崖苍白着脸向他凝目注视片刻,方点了点头,轻声道:“那我先扶你回房歇息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今天素个美好滴日子,撒花撒花~~~~~~\(^o^)/~   决战昆仑峰顶(恶搞版)   PS:不喜欢耽美(男男BL)千万别看,会有心理阴影哈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是夜,昆仑峰顶,月色如水。   墨竹仰首饮下壶中最后一口美酒,随手将酒壶扔在一旁,长笑道:“你就是顾卿云?”   他看着对面那一袭白衣,漠然而立的俊美少年,微微扬眉:“战神?你连杀我座下十二护法,是为扬名?”   顾卿云微垂眼皮,淡淡道:“凉州祝家被他们一夜灭门,妇女老幼皆不放过,手段凶残,令人发指。”   墨竹神色不动,缓缓道:“你可知我为何会约你决斗?”   顾卿云目中隐约露出傲色,道:“你可知我为何会来?”   两人相视一笑,放眼天下,确也再寻不出他们这样一对天生的对手。   墨竹笑道:“我已经很久没用过剑。”   顾卿云缓缓抽出长剑,伸指轻抚剑身,微微一笑,道:“此剑尚未尝过败绩。”   风声划过夜幕,瞬息之间,剑气纵横。   不知过了多久。   一片乌云遮过,掩住残月。   黑暗之中,隐隐传来两人窃窃私语之声。   “这一架果然打得痛快,哈哈。小云……我可以叫你小云吗?”   “……不行。”   “咳,小顾,你剑法果然精绝,能与我墨竹战成平手的,世间还找不出几人。”   “嗯。”   “可惜你我正邪殊途,终是走不到一起。”   “不错。不过……来年不妨仍在这昆仑峰上一聚?”   “好主意!但是小顾,你日后行走江湖,可要多多留意一个叫阮紫崖的女子,她……对我一片深情,若是被她知晓今日之事,恐会对你不利。”   “纳尼?!原来……你已有了情人。”   “呃,我不反对你也找一个,不过最好是笨一点的,以免察觉……”   “笨一点?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小姑娘……”   “如此甚好,时辰已经不早,咱们下山去吧。”   “墨竹……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你身上这件衣服在哪家布庄做的?我觉得还是黑色比较拉风,符合我高手高高手的身份。”   “言之有理,我有个弟弟,平日自诩风流,偏爱白色,他哪知道行走江湖洗衣服多不容易,还是黑色耐脏!永和布庄,全国都有连锁,你记下了。”   “大恩不言谢,就此别过。”   “嗯,来年再会!”   郎心似铁   当晚,阮紫崖等在房中,见慕容无痕出去议事迟迟未归,心中忧虑,正欲起身出去寻他,却见门外人影晃动,慕容无痕已缓缓走了进来。   阮紫崖快步上前,低声怨道:“你日间刚吐了血,怎还不知保重身子,这么晚才回来?”   慕容无痕向她一笑,淡淡说道:“一点小伤,也没什么要紧。”   阮紫崖问道:“你晚上没吃东西?我让伙房熬了血糯红枣粥,给你盛一碗?”见慕容无痕点了点头,便一笑转身出房。   慕容无痕目送她背影离去,眼中却是布满阴霾。   一连几日,慕容无痕早出晚归,来去匆匆,竟是无暇与阮紫崖在一起多待上片刻。   阮紫崖心中偶有不安,却又觉自己杯弓蛇影。心知比武之期将至,教中自然事务繁忙,只是现在内斗方止,教内人心未稳,她为避嫌疑,不便出面相助,落在慕容无痕肩上的担子不免又重了一分。想到此处,便即释然。   这日深夜,慕容无痕返回房中,盯着黑暗中低垂的帷帐发了会呆,伸手揭开帐帘,正欲上床就寝,忽觉一双手臂绕住自己颈项,阮紫崖温软的身躯随之靠了过来,只听她低声说道:“我想你了。”   慕容无痕胸中一痛,借着帐外透进的月光,见阮紫崖身子□,脸颊微红,双目中羞意闪现,却又隐含期待,正定定看着自己。   他心中暗叹一声,伸臂将她圈入怀中,阮紫崖埋首在他颈侧发间,静静趴了半晌,轻声叹道:“坏小子。”抬起脸来,向他唇上吻去。   两人双唇相触,积聚多日的相思之情便再也抑制不住,瞬时爆发。   慕容无痕猛然翻身,将阮紫崖压在身下,双唇火热,不断落向她脸颊颈侧,后又覆上唇瓣,一阵辗转深吻,只觉她身子滚烫,舌尖轻软,在他唇间掌中细喘娇吟,极力迎合,脑中轰然一热,已将诸般提防盘算抛诸脑后,一时只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怜惜。   他双唇在她唇上流连许久,便沿柔软的脖颈一路向下蜿蜒细吻,由胸至腹,渐达腰肢。   阮紫崖低低呻吟一声,慕容无痕俯身见她微闭双眼,长长的睫毛覆下,脸上醉红一片,自是动情之至,心中蓦地升起一阵苦涩,停住动作,哑声问道:“你究竟……想要什么?”   阮紫崖正觉心醉沉迷,听他问话,睁开双目,眼中情意绵延,看着他轻轻一笑,软语道:“你说……”   慕容无痕眸色忽黯,双唇重重覆落,将她的话堵在口中,身躯一沉,已没入她身,两人便即溶于一体,抵死缠绵。   一夜疯狂过后,阮紫崖沉睡至次日正午方才醒转,睁开眼时,见慕容无痕已不在身边,想要支身坐起,忽觉一阵头晕目眩,四肢软软的提不起力气,竟像是身中醉筋散之征兆。   她心中大惊,只恐慕容无痕已为人暗算,正欲高声唤人前来,只听吱呀一声轻响,房门开处,慕容无痕已阴沉着脸缓步走近床前。   阮紫崖心下顿慰,费力握住他手,低声说道:“你没事吧?我……好像中了醉筋散之毒,莫非教中竟出了叛徒,向我出手暗算?”   慕容无痕垂目看她,却是沉默无语。   阮紫崖心中疑惑不已,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,又觉不可置信,问道:“是你?……你为何要对我下毒?”   慕容无痕不答,默然在床边坐下,伸手取过置于一旁的衣衫,一件件仔细为她穿好。   阮紫崖手足一阵冰冷,盯着他咬牙道:“慕容无痕?”   慕容无痕眼角微微一动,沉声问道:“你现下可有话要对我说?若是……你说了出来,我或可……不再追究。”   阮紫崖怔怔道:“你要我说什么?你又要追究什么?”   慕容无痕凝目视她良久,目光渐渐转冷,缓缓道:“很好。”   此时,只听门外一人低声禀道:“教主,众长老已在正厅相侯。”   慕容无痕想了一想,在床头暗格中取出人皮面具为阮紫崖戴好,方道:“进来吧。”  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,两名玄衣教徒垂首进房,慕容无痕淡淡道:“带着圣女,随我同去正厅。”说罢转身,再不看阮紫崖一眼,先行走出房门。   两名玄衣教徒扶着阮紫崖随后跟上,几人先后进入正厅,见曲晏与云、贺、翟三位长老已坐在厅内等候。   众人见慕容无痕进厅,各自起身行礼,接着见阮紫崖头发散乱,被人架了进来,均吃了一惊,翟长老问道:“主……圣女怎么了?”便欲抢上前探视,却被慕容无痕伸手拦住。   慕容无痕淡淡道:“翟长老请勿担心,圣女没事,只是身中醉筋散,无法使力而已。”   翟长老惊道:“醉筋散?这……这是为何?”他看了阮紫崖一眼,心知自己一直担忧之事终于发生,忍不住怒道:“慕容无痕,主上对你一片情意,将教主之位拱手相让,如今你竟翻脸无情么!”   慕容无痕面无表情,说道:“此事原委颇为复杂,我请各位前来便是为此,还请翟长老稍安勿躁,听我把话说完。”说罢轻轻击掌,厅外已无声无息涌进数十名黑衣教众,将翟长老与雪叶、苍叶两堂主围在中央。   翟长老横眼看去,见来人皆为碧赭青赤四堂高手,自是慕容无痕对今日之事早已做足准备,心中一沉,冷笑道:“好,就请教主当着众人之面,说说为何会对圣女突然发难。圣女这些年为我教奔走劳顿,所做功绩多不胜数,除非她犯了重罪,否则就算教主也不能无故对她惩处!”   慕容无痕牵动嘴角,缓缓道:“不错,阮圣女正是犯了叛教重罪。”  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,皆感惊讶。就连云、贺长老等一向与阮紫崖敌对之人,也知她素来事事为玄衣教考虑,绝无叛教之理,心中均在暗想:教主想对付圣女,随便给她安个罪名便是,却独找了这个最不足以服众的理由,岂非不智?   翟长老连连冷笑,说道: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”   曲晏自阮紫崖被架入厅中,一直不动声色,冷眼旁观,此时听慕容无痕说出“叛教重罪”四字,便斜目朝阮紫崖看去。   见她眼神空洞,嘴唇青白,全身微微颤抖,便笑了一笑,向慕容无痕问道:“叛教可是大罪,不知教主可有证据?”   慕容无痕抬目看了他一眼,沉声道:“把人带进来。”   话音方落,两名玄衣教众已从厅外拖了一人进来,众人见那人是个陌生老者,相貌质朴,不像身有武功之人,均自心下狐疑,猜测此人身份。   阮紫崖见到那人,却是全身一震,咬唇向慕容无痕看去。   慕容无痕垂下目光,淡淡道:“这位福伯,曾是影山前掌门穆飞羽的贴身仆从,跟随他身边多年,直至不久前穆飞羽死后,才回了老家,前几日我特命人前去将他寻了出来。”   众人一时不知他将这老仆劫来是何用意,只见慕容无痕上前几步,走到阮紫崖身旁。   他见阮紫崖咬着嘴唇,唇间渗出血丝,目中尽是绝望之意,正定定看着自己,知她心中恨极,微闭了下双目,缓缓伸出手去,将她脸上人皮面具揭了下来。  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阮紫崖竟已变了一番模样。见她面上苍白,肌肤几近透明,自是常年不见天日之故,心知这副美艳无伦的相貌必是阮紫崖真容,均在暗中惊艳不已,又见她容貌与影山李绯青如此相似,心中都感蹊跷,隐隐感到这其中关联必牵扯着一个极大的阴谋。   那老仆福伯见到阮紫崖的真面目,却是愣在当场,半晌方醒悟过来,颤声道:“大小姐?”   他跌跌撞撞扑上前去,扶住阮紫崖手臂,一时老泪纵横,说道:“大小姐,你没死?掌门直至离世前都还在念着你,你怎会也被他们抓来了?”   众人听他语意,已知阮紫崖竟是穆飞羽之女,心中皆是大惊。   翟长老上前两步,一把将福伯扯离阮紫崖身边,恨声道:“好大的胆子!是谁指使你诬蔑圣女的!”挥掌便要向他头顶击下。   却听阮紫崖低声喝道:“且慢!”   翟长老手掌一滞,向阮紫崖看去,只见她神色淡然,嘴角微露讽笑,轻声说道:“福伯并未说谎,我便是影山弟子,穆青青。”   此言一出,厅内群情耸动,饶是曲晏一向淡定自若,也不由面露惊讶之色。   云长老叫道:“原来她竟是奸细!好哇,咱们可算认栽了!竟被这贱人骗了这许多年,连墨竹公子都看走了眼!”   贺长老沉吟道:“阮紫崖是影山派奸细,那么墨竹公子之死,多半与她脱不了干系。”   云长老一拍大腿,道:“正是!想必是她暗中加害,否则墨竹公子如此武功,又怎会败于顾卿云之手?”   翟长老颓然呆立,只听身旁众人纷纷在对阮紫崖猜测指责,身后雪叶、苍叶两堂堂主也在轻声嘀咕:“阮圣女竟会是影山派奸细?这……这是从何说起?”   曲晏清咳一声,站了出来,说道:“各位稍安勿躁,墨竹公子死因尚未查明,可阮紫崖影山奸细的身份,已是确定无疑,请问诸位,该当对她如何处置?”   爱恨交缠   碧叶堂裴堂主道:“既是奸细,理当处死,永绝后患!”   贺长老点了点头。云长老想起断指之恨,恨恨说道:“这贱人骗得咱们好苦,若是一刀杀了又怎能解恨!”   褐叶堂刘堂主生性好色,平日虽对阮紫崖心存绮念,却畏惧她武功权势,不敢有丝毫表露,此时见了她面具下的艳丽容色,早已心中难耐,走上前去盯着她笑道:“不如把她赏给兄弟们先玩够了,再剥光衣衫带上影山,当着那些名门正派之面处决,也好叫他们知晓我教的手段。”   云长老火笑道:“这主意不错……”贺长老见慕容无痕面色阴沉,忙悄悄一拉云长老衣袖,冲他使了个眼色。   云长老一怔住口,刘堂主却不曾留意众人神情,听云长老赞成自己说法,取下腰间九节软鞭,笑道:“先给她点苦头尝尝。”说罢软鞭卷起,便向阮紫崖身前挥去。   他在九节鞭上造诣颇深,此刻有心卖弄,一鞭甩过,长鞭如同灵蛇一般,无声无息在阮紫崖胸前掠过,却是未伤及皮肉,只卷起她胸前一片衣襟,带了开去。只听布帛撕裂声响,阮紫崖胸前衣衫散开,露出内里贴身肚兜和一大片雪白肌肤。   贺长老一眼瞥见阮紫崖露出的脖颈处星星点点全是吻痕,侧头偷眼看去,果见慕容无痕面色铁青,双拳紧攥,显是在极力克制。不由微微摇头,心中暗道:刘堂主这浑人,阮紫崖毕竟曾是教主的女人,又岂能当众对她如此凌辱。   他正欲出言阻止,只见翟长老已飞快脱下长衫,披于阮紫崖身上,寒着脸纵身跃出,挥掌向刘堂主胸前按去。   刘堂主不敢与他相抗,侧身避让,翟长老出手如电,中途转向,已一掌甩在他脸上,将他牙齿打落几枚,和着鲜血一齐吐落在地。   翟长老冷冷道:“她就算犯了重罪,但还任着我教圣女之职,谁敢对她无礼,便是对本教不敬。”   曲晏咳了一声说道:“翟长老说的没错,不过刘堂主这提议也有几分道理,眼看影山比武之期就在眼前,不趁此机会,给这些名门正派个下马威,只怕他们日后会愈发胆大,不断派来奸细潜入我教。”   贺长老笑道:“阮紫崖身份特殊,究竟该当如何处置,曲堂主身为执法长老,想必心中早有定夺。”   曲晏微微一笑,说道:“阮紫崖身犯叛教重罪,依照教规,明日需召集教众开堂公审,废去她全身武功,令其身受万毒噬心之刑。待到比武那日,再将她带上影山,当众揭穿她奸细的身份,那时阮紫崖既已是身中蛊毒的废人,索性将她还给正派,让他们看着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,用其震慑,以儆效尤,岂不比一刀杀了她更妙?”   他这番话说罢,玄衣教众人纷纷点头称赞此法甚妙。   曲晏状似无意,朝阮紫崖瞥了一眼,见她神色漠然,嘴唇却是微微颤抖,心知自己所料多半不假,不由嘴角微扬,含笑向慕容无痕问道:“不知这样处置阮紫崖,教主以为如何?”   慕容无痕淡淡道:“曲堂主不愧为本教执法长老,整治人的法子也是别出心裁,就这么办吧。”   曲晏闻言一笑,向身旁一名教众吩咐道:“传令各堂教众,明日午时,在此聚集,开堂公审叛徒阮紫崖!”   夜幕悄悄降临,阮紫崖面向墙壁,独坐于地底黑牢中,眼前心底皆是晦暗一片,忽听牢门轻响,已被人打开,接着面前光亮闪现,墙壁上斜斜映出一人身影。   阮紫崖并不回头,轻声道:“曲堂主,你来了。”   曲晏望着她纤弱的背影,微笑道:“圣女早知我会来看你?”   阮紫崖转过头来,目露讽色,淡淡说道:“从日间曲堂主提议将我送还影山时,便知道了。”   曲晏一笑,悠悠道:“看来曲某所料不错,圣女虽是影山派弟子,却是真心归附我教,否则以墨竹公子的精明,此事又怎能瞒过他的眼睛?慕容无痕想必早已知晓你的身份,今日揭穿,也不过是欲以此为借口,铲除圣女而已。”   他见阮紫崖身子微微一颤,目中笑意更深,缓缓续道:“可怜圣女对他一腔情意,却是所托非人,今日见你当众受此屈辱,曲某心中已是不忍,一想到明日,圣女还要经受武功被废,万毒噬心等等折磨……”   阮紫崖微微冷笑。   曲晏低笑道:“这些圣女自然是不怕的,圣女心中畏惧的,只怕还是被送回影山,令天下人知晓,魔教妖女阮紫崖原来出身影山,乃是穆老掌门的爱女……”   阮紫崖忽地抬头,低声唤道:“曲堂主。”   曲晏垂眸看去,见她面色苍白,尖细的下巴微扬,正坐在地上仰面看着自己,神色楚楚,令人生怜,又见她身披翟长老那件黑色长衫,胸口处春*光隐现,心中又是一动,嘴上却笑道:“曲晏顾念着往日交情,今晚前来探视,已是逾越,若是圣女没别的事,曲某还得速速离去,免得被人发现,徒惹事端。”   说罢便欲转身,却觉衣裾一紧,已被人拉住,曲晏面上不禁露出笑意,只听阮紫崖轻声说道∶“曲堂主,当日无涯岛上你的提议,不知现在是否仍旧有效?”   当晚慕容无痕躺在床上,闻到被褥中残留着阮紫崖身上的余香,阵阵钻入鼻端,不自禁伸手向旁,却搂了个空,这才惊觉身侧已是空无一人,顿时一阵心烦意乱,坐起身来。   日间种种情形在脑中闪过,想起阮紫崖被刘堂主撕破衣衫时脸上涨红,又瞬时惨白的倔强模样,心中隐隐作痛,暗想:她平日最是心高气傲,此番当众受此侮辱,心中还不知会怎生气苦……   他越想越是难耐,一眼瞥见留痕剑仍置于枕畔,当下伸手取过,握在掌中轻轻摩挲,心道:我再去看她最后一眼,从此便与她刀两断,再无牵扯!   主意一定,当即跳下床来,匆匆出房门而去。   曲晏软玉温香抱在怀中,心中只觉畅快异常,一脚踢开房门,走到床边,将阮紫崖轻轻放在地上,笑道∶“圣女,如今我为你不惜得罪教主,这番情意你总该相信了吧?”   阮紫崖垂首默然片刻,缓缓抬头,说道:“还望曲堂主信守承诺。”   说罢手指轻舒,披在身上的黑色长衫已掉落在地。   曲晏眼含笑意,看着她一件件将衣衫慢慢除去,透出洁白光裸的胴*体,又见她身上深深浅浅吻痕遍布,微微眯了下眼,缓步走到阮紫崖身前,伸指顺着她颈间胸前的吻痕一路轻抚而下,柔声道∶“早在你随墨竹回教那日,我便已对你动心,没想到一晃九年,直到今日,曲晏才能得偿所愿。”说着垂首向她唇间吻去。   阮紫崖不及细想,将头微微一侧,那一吻便落在耳边。   曲晏眸色一冷,扬眉道:“不习惯?”他停了片刻,忽又一笑,手掌上行,抚住她胸,垂头轻吻,低语道:“慢慢就会习惯了。”   忽听“砰”地一响,房门被人一脚踢开,曲晏只觉一股大力夹杂着寒气扑面向身前涌来,不假思索,挥掌相抵,掌风方与那股劲力相触,便觉来势惊人,急忙向后跃出,未等站稳,却觉那劲风竟余力未尽,又被震得后退数步,方才站定。   慕容无痕已将阮紫崖搂在怀中,边伸手脱下长衫裹住她赤裸的身子,沉着脸冷冷看向曲晏,目中似欲喷出火来,低声说道:“曲晏,你好大的胆子!”   曲晏冷笑一声,道∶“教主不要的女人,曲某连碰一下也不行么?”   慕容无痕面沉如水,更不答话,右掌微颤,冒出丝丝寒气,一掌之间,似夹杂着无穷怒意,向他拍去。   曲晏哼了一声,不再避让,运气于胸,硬接下了这一掌。两人双掌相交,曲晏面色一变,身子剧颤,已被乾寒功重创,嘴角渗出血丝。   慕容无痕冷冷看他,半晌方道:“今日姑且饶你一命。”说罢转身,抱起阮紫崖大步离去。   慕容无痕抱着阮紫崖出了房门,便即展动轻功,掠过宅门,一路向郊外奔去。   他行了一阵,见周围渐渐荒芜,确定身后无人跟来,便停了脚步,张口吐出—口血来。   阮紫崖心下惊异,暗道:他乾寒功已修至第九重,与曲晏对掌稳操胜券,又怎会受伤吐血?   慕容无痕垂头见她嘴唇微动,却始终忍住未曾开口,心中更增苦涩,哼了一声,将阮紫崖放落地上,冷声道∶“阮圣女果然好手段,是男人便会为你所惑,我慕容无痕今日心服口服,即便他日命丧黄泉,也是咎由自取。”   阮紫崖心中凄凉,道∶“慕容教主带我来这荒郊,是准备再次下手杀我么?”   慕容无痕恨恨看她,忽伸手将她搂过,重重向她唇上吻去,双唇相交,却觉所触一片冰冷僵硬,阮紫崖紧紧咬唇,再无半点回应。   慕容无痕伸手将她推开,低声道:“以后我再不想见到你。”   转身之际,手腕后扬,将留痕剑扔在她脚边,便即纵身向远处飞奔而去。   阮紫崖怔怔看他远去,伸手将裹在身上的白袍拉紧,屈身拿起留痕剑,却见剑旁滚落着一只小小瓷瓶,打开一闻,正是醉筋散解药。   暗夜修罗   夜风萧索。阮紫崖孑立于暗夜中,只觉茫茫天地之大,竟再无一己容身之地,不禁微敛双目,自嘲而笑。   便在此时,远处渐渐出现一道人影,未至近前,那人已遥遥出声相询:“是主上么?”   阮紫崖眸色一动,片刻之间,翟长老身影如飞而至,见到她后面露喜色,喃喃道:“原来慕容无痕竟未骗我。”   原来翟长老日间见阮紫崖被囚,便已打定主意。到得夜间,收拾停当,直奔地牢准备劫人,怎知却晚到一步,但见囚室牢门大开,阮紫崖已不知所踪。   他从地牢出来,正不知作何理会处,慕容无痕却突然现身,指点他前来此处寻找阮紫崖。   翟长老将经过——禀明,又低声道:“属下见慕容无痕气息短促,口边染有血迹,似是身受重伤的模样,不若由属下暗中联络旧部,趁机……”   阮紫崖摆手制止他话头,颓然道:“我不想跟他争下去了。你……这就回去罢,全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,慕容无痕既肯指点你前来找我,想必也不会再为难你。”   翟长老一呆,问道:“那主上自己有何打算?”   阮紫崖轻轻摇了摇头,翟长老见她容颜憔悴,形色落寞,心头一阵难过,冲口便道:“主上今后想去哪里,想做什么,属下便都陪在你身边就是。”   阮紫崖怔了怔,正想开口,忽看向他身后,面色微变。   翟长老转身看去,只见夜风之中,一人灰袍翻飞,发丝轻扬,手按剑柄,正自缓步走近。   阮紫崖失声道:“大师兄?你怎会来?”   易风目光温柔,嘴角噙笑,看着她道:“师妹,如今魔教中已再无你容身之地,我特来接你回去影山。”   阮紫崖心中惊异,暗道:不过短短半日,我身份揭穿之事便已被大师兄知晓,看来他早在我教中设有眼线,消息竟是灵通得很。   想到此处,微微摇头,低声说道:“大师兄,你于数百里外匆匆赶来相救,我心中很是感激。只是,我早已跟你说过,今生我是不会再回影山了。”   易风微垂眼皮,淡淡道:“事到如今,怕是由不得你做主了罢?”   阮紫崖面色微动,见易风手中聚影剑已缓缓出鞘。   翟长老踏前一步,拦在阮紫崖身前,阮紫崖将留痕剑递在他手中,低声道:“用这柄剑。”   易风目光一闪,缓缓道:“师妹,当初这留痕剑是我亲手相赠,今日你竟让别的男人用它来对付我?”   说话之间,手中聚影剑业已出手,寒光闪闪,剑锋连指翟长老胸腹颈三处要害。   翟长老见他于瞬息之间剑招连变,出招狠辣异常,每一剑均蕴含暗力,将自己全身要害笼罩于剑峰之下,心中不敢怠慢,手中留痕剑连挥,以快打快,只听呼呼呼连声脆响,两人手中宝剑数次相交。   翟长老只觉胸口被震得一阵发麻,心知久战必将不敌,退后数步,将随身带着的包袱丢给阮紫崖,沉声道:“我挡着他,你速服下解药,离开此处!”   易风哂然一笑,问道:“你挡得住?”纵身上前,手中长剑有如疾风骤雨般左劈右削,每一剑都似欲将他立毙于剑底。   翟长老将阮紫崖向身后一推,叫道:“主上快走!”挺剑迎上,拼命抵挡。   易风功力虽较翟长老高出许多,但见他双目发红,豁出命来与己周旋,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将他摆脱。   眼见阮紫崖紧咬嘴唇,在旁观战,却并未显露逃走之意,当下一声冷笑,手腕连振,剑招陡生变幻,已在翟长老胸口划出一道深痕。   阮紫崖见翟长老胸口鲜血洒出,已受重创,急忙叫道:“住手!”   易风扬剑看她,阮紫崖咬唇道:“大师兄,你别杀他,放他走好不好?”   易风忆起往日她赌气撒娇时便会不自由主咬住下唇,此刻见她嘴唇已被咬得发白,盈盈明眸中满是哀求之色,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,不由叹道:“你总有法子迫得我对你心软……”   手中再无停顿,一剑插下,透胸而过,翟长老顿时断气。   阮紫崖脸色瞬时苍白,只听易风淡淡道:“只是这次,我不能再纵容你。师妹,为何你总爱跟邪派男子搅在一起?以前是墨竹公子,接着是慕容无痕,如今连这无名小卒,你也要为他求情。”   他一步步迫近阮紫崖,突然出手,扣住她手腕,一字字咬牙问道:“在你心中,究竟将我这师兄置于何地!”   阮紫崖只觉手腕处疼痛彻骨,额间不断渗出冷汗,却始终咬唇不哼一声。易   风见她如此倔强,手上略松,口中叹道:“你从小便是这样,明明自己犯了错,却总也不肯低头,只等着我来哄你。”   他伸手夺过阮紫崖手中瓷瓶,拔开瓶塞一闻,冷笑道:“慕容无痕喂你服下醉筋散,对你百般折辱,如今又假惺惺给你解药,盼着你回心转意么?”   扬手将瓷瓶远远扔开,盯着阮紫崖厉声问道:“师妹,你不愿随我回影山,难道还想回去找他不成?”   阮紫崖摇了摇头,轻声道:“我今后是不会再见他了。”   易风面色略缓,又解开翟长老留给她的包袱查看,见内中皆是阮紫崖平日易容所用药物及各种毒药暗器,冷笑道:“你这属下对你倒也忠心。”   阮紫崖心中一酸,默然无语。   易风从中挑出一枚翡炎弹,弹向裴长老尸身,火焰燃起,转瞬将他尸体化为灰烬,伸手拿起包袱,转头向阮紫崖笑道:“咱们这就回去吧。”   阮紫崖后退两步,却被易风紧紧拉住,于是向他低声求道:“大师兄,你放过我罢。往后我隐姓埋名,过些闲散日子,决不会再入邪道,与你为敌。”   易风摇了摇头,语气坚决:“你哪里都不许去,今后只能同我一起。”   阮紫崖目中一冷,缓缓问道:“那琳琅呢?她怎么办?”   易风看着她微微一笑:“她不会知晓你的存在。”   ※※※※   弹指间数日已过,眼看明日便是影山决斗之期。   李绯青想到慕容无痕与大师兄比武过后,双方自免不了一番拼斗,届时自己便将与阮紫崖互为敌手,心头不免郁郁。   这几日顾卿云与影山诸位师兄商议如何部署对敌之策,每天忙得不可开交,李绯青想找个人诉说心中烦闷都是不得其便。她正在房中似没头苍蝇般来回走动,心头烦躁难当,忽然想起:四师姐近来一直在清心苑中养胎,不如前去找她聊聊,也好过一人在此心烦。   想到此处,便匆匆出房,疾步走向清心苑。  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,李绯青轻轻走近穆琳琅居处,见她房中已点起油灯,隔着窗纸,只见穆琳琅的影子动也不动映在窗前,似在发呆。   李绯青微微一笑,心道:看来四师姐也同我一般无聊。   她正欲开口相唤,忽见眼前一暗,穆琳琅已一掌击灭油灯,闪身出了房冂。   李绯青一呆,不自由主缩身躲在一旁,只见穆琳琅脸色苍白,四处张望了下,见周围无人,便展开轻功,向外急掠而出。   李绯青暗暗诧异,不知穆琳琅怀着身孕,为何会这么晚孤身出门,心中隐隐觉得此事颇为怪异,便也提气纵身,尾随她的身影而去。   两人一前一后,脚下不停。李绯青见穆琳琅一路朝后山而去,到得后山,便在树林中绕来绕去,专拣偏僻之处行走,有时前方分明无路,她拨开杂草灌木,竟也能一直前行,李绯青远远跟着,见此处已是后山深处,连自己也从未来过,心中不由怦怦而跳,不知为何,忽然觉得有些害怕。   过了一阵,前方现出一处石屋,隐隐透出灯火。李绯青吃了一惊,见穆琳琅竟不进屋,却是放轻脚步,悄无声息地俯身于窗口之下。   李绯青暗想:不知是谁在屋中,四师姐又怎会知道这个地方?   当下闭气屏息,悄悄绕了个圈子,避开穆琳琅,掩身于石屋另一侧,侧耳听去,内中果然有人在说话。   只听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,语气甚是温柔,正低声说道:“怎么还没吃饭?今日派中事务繁忙,我来得有些晚了,不能陪着你一起用饭,你别生气。”   李绯青听得清楚,这正是大师兄易风的声音,而听他语气,分明是跟亲密之人讲话时的口吻,顿时目瞪口呆,渐渐明白为何穆琳琅会孤身来此,又躲在窗下。   她心中既觉惊讶,又替穆琳琅难过:原来大师兄竟在后山偷偷藏了个情人,每晚前来私会,却不知怎地被四师姐发觉了,这可如何是好?   只听易风又温言道:“你看看这里还缺少什么?明日过后,我找人下山采办了给你带来?”   过了片刻,只听一个女子轻轻叹了口气,低声说道:“大师兄,你又何必自欺欺人,难道你能将我在这里关一辈子不成?”   李绯青闻言心头剧震,险些失声惊呼:二师姐?   决战前夜   石室之内,一灯如豆。   阮紫崖身着淡紫裙衫,黑发披于颈侧,长睫微垂,斜倚在屋角床边,手足上均扣着沉重镣铐,之间以铁链相连,轻轻—动,便是呛啷作响。   易风见她形容消瘦,去了往日锐气,却添几分娇柔,心中欢喜,柔声道:“你往日爱穿的衣裳,我都好好留着,如今你穿在身上,还如以前—般妩媚出尘。”   阮紫崖低头看着身上衣裙,缓缓道:“就算换上这身衣衫,我也再不是从前的穆青青,大师兄你……”   易风淡淡—笑,打断她话头,说道,“先吃点东西。”说着走到床边,将阮紫崖抱坐于膝上,端起一旁桌上粥碗,伸匙舀了—勺粥,送至她唇边。   阮紫崖略—犹豫,张口吞下,易风笑了—笑,说道:“这样才乖。”—勺勺喂她尽数吃下。   易风将粥碗放回桌上,却觉怀中身躯娇软温香,说什么也舍不得放开。他手臂微微收紧,低头见灯光映照之下,阮紫崖苍白的脸上似乎慢慢漾起—层红晕,不自心中—荡,低声唤道:“青青。”缓缓垂首朝她红唇吻去。   阮紫崖将头微恻,易风见她睫毛轻颤,脸颊涨红,神情有些羞窘,当下微微—笑,不再迫她,将唇移至她颊恻轻轻摩挲,轻声叹道:“你心中还是有我的,是么?”阮紫崖微敛双目,低低应了—声,指尖却已多出—枚金针,俏悄朝他颈后插去。   易风只听铁链阵轻响,眼角余光隐见金光闪动,心中一惊,掌中即刻发力,在阮紫崖肩上—推,将她震倒在床上。   他抢步上前,抓住她手掌,手中一紧,阮紫崖只觉手指一阵剧痛,金针便已掉落。   易风捏起金针,见针尖—点乌黑,揍在鼻端一闻,知是染了剧毒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怒道:“你竟想暗算我!”   阮紫崖见计谋被他识破,索性不再佯装,冷声道:“大师兄,你欲将像我牲畜—般终生锁在此处,还指望我能对你怎样!”   易风攥紧双拳,双目阴鸷,盯着她看了许久,忽然冷笑—声,俯身上前,捏住她下巴,缓缓道:“果然不愧为‘百变灵蛇’,这金针一直藏在你发间?”   阮紫崖移开目光,却被易风捏着下巴强迫与他对视,只听他冷冷说道:“看来你是想逼我将你赤身裸体囚禁在此,才不会再想这些鬼主意逃走?”说罢伸手去解她衣衫。   阮紫崖面色惨白,低声道:“你果真如此辱我,我便立时咬舌自尽。”   易风手指—顿,轻轻笑出声来,哂道:“以死相挟?以为我会怕?”伸指在她颈间—拂,阮紫崖便觉口舌麻木,无法言语。   易风俯于她身上,手指顺势滑下,落在她胸前,呼吸渐转粗重,目中狂热之意隐现。   阮紫崖被他压在身下,忽觉小腹灼热,已被硬物抵住,心中惊怒,奋力挣扎,却被易风牢牢按住。   只听他在耳边低笑连连,笑声越来越是欢畅,忽地伸手解了她穴道,离身站起,喘息着笑道:“放心,我不会动你……我不敢!”   阮紫崖忙支身坐起,眼见易风脸上笑容诡异,直觉他不怀好意,心中更增警惕。   易风见她目中微露孤疑之色,只觉一阵快意涌上心头,含笑问道:“你可知墨竹公子为何如此短命?”   阮紫崖心中—凛,只见易风唇角微勾,看着她轻声说道:“他从我身边抢了你去,便是该死。”   阮紫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颤声道:“是你?你便是握有上古奇方之人!”   易风微微—笑,说道:“不错,这间石室便是师母从前秘密炼毒之所,后被我无意寻到,得了上古奇方和她留下的奇毒,可见冥冥之中必有天意,让我易风凭借此方扬名江湖。”   阮紫崖手指微微颤抖,勉强定了定神,问道:“墨竹为人向警觉,你怎有机会向他下毒,他又怎会毫无察觉?”   易风盯着她徐徐笑道:“墨竹公子再是狡诈,也防不得身边最亲近之人,就算他对你抱有戒心,又怎耐得住不与你同享床第之欢。”   阮紫崖全身剧震,心中升起一阵凉意,只觉满嘴苦涩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   易风见她如此,嘴边露出—丝残忍的笑意,悠然道:“上古奇方中,记载着—种奇毒,此毒无色无嗅,可杀人于无形,天下间更是无药可解。可就算再厉害的毒物,若是被下毒之人防备森严,却也无法近身施毒,因此师母经数年苦思,终想出了个妙法,在配方中加了一味奇花,解了这难题……”   李绯青在石屋外听着他二人对话,—颗心怦怦直跳,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分毫,心中隐隐觉得,若是被大师兄察觉自己在此偷听,只怕今晚难逃性命。   待听易风说到“奇花”二字,忽然想起当日拂柳谷中叶红云所言话语“李师伯说只等月涌金莲开花后,便可以之根茎炼制出—种奇毒,此毒无色无嗅,能令中者死于无形而不自知,名日‘溪鸩’。”   果然听易风笑着续道:“师妹,你想不想知道这难题是如何解的?师母竟会想到,先将此毒下在一人体内,然后将之作为毒引,这毒引与他人交合之时,此毒便传人另—人体内,这样来,虽毒性发作较慢,却是神不知鬼不觉,再也难以防备。师母将之命名为‘溪鸩’,倒是甚为贴切。”   只听阮紫崖涩声问道:“当日我自尽未死,被你救下,你便趁机在我身上下了此毒?”   易风笑道:“正是,当日你伤愈后执意要离我而去,我便取了此毒放于汤药中喂你喝下。青青,我自是舍不得你死,但能以你的身体,为我杀想杀之人,想来倒也觉得不错。”   阮紫崖手扶床沿,心中伤痛自责,无以言表,突然想起—事,失声道:“慕容无痕……”   易风冷笑—声,森然道:“他既与你行了男女之事,自然也已身中此毒,这小子倒还算精明,想必察觉自己症状与墨竹相同,这才疑心到你,将你赶出魔教。青青,被心上人弃之如履的滋味,怕是不那么好过吧?”   阮紫崖面若死灰,默然半响,低声道:“是我负你在先,你在我身上下毒,害我孤苦—生都可谓是一报还一报,只是……”她语声转厉,—字字问道:“为何要下毒害死爹爹?”   易风笑容—窒,心头一阵沉郁,转过脸哼了—声,却不答话。   阮紫崖冷冷看他,缓缓道:“你的所作所为,是否当真是为报复我当年弃你之恨,只有你自己心中明自。易风,现在你要杀我,便请动手。”   易风眉心微蹙,低声叹道:“我又怎会杀你?”   阮紫崖冷笑道:“我既已恨你入骨,以你行事缜密的性子,又怎会放心将我继续留在身边。   只怕方才你开口告知真相之时,便已起了杀我灭口之心。”   易风缓缓摇头,叹道:“青青,你真是误会我了,不管你如何恨我,我也不会忍心杀你。”他探手人怀,取出一只瓷瓶,倒出两枚丸药,在茶碗中用水化开,转头向阮紫崖—笑,低声道:“不过,我自有法子令你不再恨我。”   阮紫崖见他又从怀中取出—包银针,将银针浸入那碗药水之中,心中暗惊,却不知他此举有何用意。   易风唇边含笑,轻轻说道:“你身为‘溪鸩’毒引,毒性在你体内虽多年未显,但眼看十年之期将至,一旦发作,只会比旁人更为猛烈,幸好不久前月涌金莲又再出现,我自会设法为你解去此毒。如今我先以‘傀魄’令你忘却前事,等解了你身上之毒,你我便可长相厮守,永不分离。”   阮紫崖心中一动,却见易风已拈起银针,缓步朝床边走来,面色不自微变。   李绯青知‘傀魄’是上古奇方中—种摄魂之法,她曾记得叶红云说过,若是用药稍重,便可令人永失意念,任人摆布。此时听易风提起,心中顿时大惊,急忙长身站起。   易风听得墙外轻响,脚步—顿,喝道:“什么人!”   李绯青手按剑柄,正欲飘身绕至门前,忽听穆琳琅低声说道:“是我。”   易风—呆,只见穆琳琅自窗下缓缓站起,苍白着脸走入石屋,一言不发,静静看着屋中两人。   易风脸上神色变幻,半响方道:“师妹,你不好好在清心苑中养胎,为何要到处乱走?”   穆琳琅垂下眼睫,轻声道:“我见你近日对我愈加冷淡,还道你与小师妹仍藕断丝连,便想偷偷跟着你查个究竟,谁知……”   她抬眼看向阮紫崖,勉强—笑,低声道:“姐姐,原来你竟还活着,如今咱们姐妹又能相见,我心中……很是欢喜。”   阮紫崖怔怔看她,穆琳琅走上前去,握住她手,转头向易风说道:“大师兄,姐姐对你有诸多误会,我自会好好劝她,你别伤她,若你将她变为废人,日后定会后悔终身。”   易凤神色—动,阮紫崖已说道:“琳琅,是他下毒害死爹爹。”   穆琳琅摇头道:“不,爹爹呕血之后又染风寒,早已药石无灵,大师兄并没有害他。姐姐,我知你恨大师兄害你情郎,可那是邪魔外道,人人得而诛之。大师兄对你一片真心,历经多年未变,你又怎可相负?”   影山之巅   阮紫崖盯着穆琳琅看了半晌,冷哼一声,转过了头去。   穆琳琅叹了口气,垂首走回易风身旁,低声道:“大师兄,自咱俩成亲以来,你虽对我百依百顺,但我知道,你的心一直在姐姐那里,如今……如今姐姐既然未死,等你们误会消除,我……我自然会……”   易风见她语声哽咽,难以继续,一双秀目怔怔看着自己,泪水不断流下,泪眼中却满载柔情,一时心中百味陈杂,忽地飘身上前,伸指点了阮紫崖昏睡穴,纵身回转,向穆琳琅缓缓说道:“师妹,是我对不住你,若你想要离我而去,我自是不会拦你。”说罢气凝掌底,静待穆琳琅回话。   却见穆琳琅身子一颤,痴痴看着他道:“如今我已与你有了孩儿,还能去到何处?若你真想让我走……”她目光凄然,突然伸手抽出易风腰间聚影剑,向颈间抹去。   易风不及细想,一把扣住她手腕。   穆琳琅此剑甚为决绝,似已出尽全力,饶是易风阻止及时,聚影剑还是在她颈间擦出一道浅痕,慢慢渗出血来。   易风出指如风,封了她颈旁几处穴道,又见剑痕未伤及主脉,这才放心,伸手将她搂进怀中,只觉她身子不住颤抖,低声道:“你太傻了,这世上只你一人全心全意对我,我又怎会让你走?”   李绯青暗吁了口气,连忙趁此机会,屏息转身,直至远离石屋,方才敢展开轻功,一路朝来路疾奔。   眼见将出后山,忽觉一道黑影从旁掠过,她一惊止步,见那人在面前丈许处站定,缓缓转过身来。月光投下,映得他面上笑容甚是温润,李绯青却觉心中乍寒。   易风静静看她,温言道:“小师妹,这么晚了,你匆匆忙忙赶去哪里?是想去找顾卿云么?”   李绯青咬唇不答,握紧手中长剑,缓缓拔出。   易风扬眉道:“小师妹,你也想与我为敌?你的剑术大半为我所授,若是动手,十招之内,我必能取你性命!”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大师兄,知其不可而为之,师父教过咱们的。”   易风听她提起师父,面色一沉,聚影剑锵然出鞘。只见月色之下,青芒交错,两人已无声无息斗在一起。   李绯青出招迅捷轻灵,手中长剑伸缩绕转,小心翼翼绝不与聚影剑相触,但易风熟知她剑法路数,加之功力高出她数倍,数招之间,已将她全身笼罩在剑锋之下。   他见李绯青呼吸渐重,发丝沾着汗水贴于脸上,手中剑招已是左支右绌,犹自如同被困小兽一般拼命挥剑抵挡。想起自她七岁上山,自己便对这小师妹百般宠溺疼爱,她若有何委屈不满,便会小嘴一撇,向自己哭闹耍赖,却从未见她露出过今日这般绝望神情,不由心中微动,手中稍缓。   转眼间两人又过十余招,李绯青一个拿捏不住,手中长剑终与聚影剑相交,只听一声轻响,剑刃已被削去半截,易风见她胸前门户洞开,聚影剑顿了片刻,便再无犹疑,直朝她心口刺去。   李绯青眼见剑光疾闪而至,脑中掠过一个念头:原来我竟会死在大师兄手中。随即只觉胸口一阵剧痛,已被聚影剑刺中心窝。   易风长剑刺出一瞬,见她直视于己,眼底未如他所料流露恐惧怨恨,反倒显出一片哀伤怜悯之色,心中隐约掠过一丝悔意,却见李绯青已应声而倒。   身后脚步声响,穆琳琅已匆匆赶了上来,见李绯青倒在地上,忙纵身上前,俯身伸手探她鼻息。   李绯青低哼一声,易风神色一动,垂目看去,见她胸口衣衫已被剑气震裂,却未有血迹流出。   穆琳琅将她半扶起身,只听啪啪两声,两块物事从她破裂的衣衫中掉落在地,在月光映照之下,散出柔和莹润的光泽。   易风看得清楚,这正是师父平日带在身边的玉佩,此刻已从中裂开,碎为两半,不由面色微变。   穆琳琅回头看他,轻声道:“原来是这玉佩为她挡了一剑,大师兄,要不要我帮你……”   易风默然片刻,说道:“先留着她,说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。”   ※※※※   第二日。   影山决战之期。   飞花庄众人面色凝重,李绯青失踪之事直至清晨才被发觉,此时各大门派高手早已聚集影山,众人商议之下,纷纷揣测此事多半为魔教所为,想是魔教生怕此次比武不胜,施以阴谋,先劫走李绯青,妄图用她要挟飞花庄。   不名一文剑破口大骂,怒道:“此番魔教若不好好交出李姑娘,我飞花庄就算追至天涯海角,也要杀光他魔教最后一人!”   易风说道:“在下收到密报,慕容无痕今晨已带领魔教众堂向影山而来,看时辰只怕已快到山下,咱们自是以大局为重,各派一心,倾力与魔教相抗,待过了今日,再行设法打探小师妹的消息。”   众人向顾卿云望去,见他满面阴霾,不置一词,只是缓缓点了点头。   便在此时,一名影山弟子匆匆走入厅中,低声说道:“禀掌门,魔教教主慕容无痕前来拜山。”   各派高手在影山静候多日,便是等待此刻,听得慕容无痕前来,纷纷振作精神,只待迎敌。   片刻间,厅外传来一声朗笑,慕容无痕身着白袍,嘴噙冷笑,身后跟着魔教众位长老堂主,随那名影山弟子步入厅中。   他见到众人,略一拱手,口中笑道:“三月之期已至,在下今日特来赴约,还请易盟主不吝赐教。”   易风抱拳说道:“今日众派英雄皆已到此,加上贵教各位,这厅内只怕施展不开,你我便在影山后山决一胜负,不知慕容教主意下如何?”   慕容无痕微微一哂,淡笑道:“悉听尊便。”   当下易风当先带路,引着众人一路向影山后山而去。后山地势甚为宽广,此时黑压压站着各大门派与魔教众人,倒也不显拥挤。   易风缓步走入圈中,举剑说道:“慕容无痕,你魔教残害正道之士无数,我影山前掌门更是被你下毒害死,今日你我一战,易某决不容情。”   慕容无痕目中寒光掠过,阴沉一笑,道:“易盟主似乎对此战稳操胜券,未免有些过于托大了罢?”   易风面色一沉,聚影剑缓缓出鞘。慕容无痕微微勾唇,将手一伸,身旁贺长老上前几步,已将一柄长剑送至他掌中。   慕容无痕掌中运力,全身劲力贯透剑身,片刻间手中长剑已冒出丝丝寒气,笑道:“易盟主,你这聚影剑虽是削铁如泥,我慕容无痕倒也不惧。”说着将手中长剑一挥,顿时激起一股寒气,朝易风扑面涌去。   易风眉心微蹙,心知派入玄衣教细作所言无虚,慕容无痕果然在短短数月间功力大进。他却也知道,身中溪鸩之毒,越是功力高深者,每次催动功力,所受毒性侵害便也越大,心中不禁暗暗冷笑。   自那日乌灵山中,他见阮紫崖与慕容无痕携手而出,便已将满腔恨意加诸于慕容无痕之身,今日更是打定主意,誓要杀此人以绝阮紫崖心中念想。当下聚影剑横胸一立,默运玄功,护住全身各处要穴,随即举剑刺出,展开影山剑法精妙招术,与慕容无痕斗在一起。   数招过后,在旁观战的各派高手面色均转凝重,易风虽仗着精妙剑法,一时未落败象,但众人皆已看出,慕容无痕长剑散发出的寒气似乎越来越浓,渐有向周遭扩散之势,已将易风笼于其中。   张大头喃喃道:“这小子用的什么邪功?邪门,魔教当真邪门的很!”   玉剑门掌门毕建春面带忧色,口中说道:“据传墨竹公子当年以乾寒功威震江湖,莫非慕容无痕也已将此功练成?”   顾卿云在旁淡淡接道:“不错,他的功力,现已与当年墨竹公子不相上下。”   不名一文剑皱眉观战,见慕容无痕每招出手,均潜含极大寒力,自忖以剑法而论,自己不输于他,但若他夹以如此深厚的内力,便恐有不敌。不禁向顾卿云望了一眼,心道:庄主曾与墨竹公子战为平手,如今慕容无痕功力已与墨竹公子当年不相上下,不知若他与慕容无痕交手,又有几分胜算?   顾卿云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,微微一笑,目光转向场中两人,淡淡说道:“今日,我未必有机会与他一战。”   不名一文剑一怔之下,随着他目光看去,果见场中局势又起变化。   ※※※※   阮紫崖自昏睡中悠悠醒转,只觉一缕阳光透窗而入,照在自己脸上,心中一惊:已是白天了?当即睁开双目,勉力自床上支起身子。   腕间踝上铁链一阵闷响,阮紫崖垂目看着手足上的镣铐,手铐足镣之间均以铁链相连,如今她全身功力已失,别说想逃,便是走动几步亦是难如登天,更何况石室门外还被易风安了数道铁锁。   阮紫崖紧咬嘴唇,今日便是决斗之期,想必教中众人此时已上了影山,慕容无痕……   想到这个名字,她只觉心中一痛,缓缓挪身至窗边,苦思脱身之策。   便在此时,忽听门锁轻响,房门已被人推开。   穆琳琅苍白着一张脸,手中留痕剑微微颤抖,正站在石室门前向她怔怔注视。   阮紫崖目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,随即心下了然,微微一笑,缓缓说道:“你自小性子孤傲,独占心却是最强,昨晚你说出那番话,我便觉得有些奇怪,原来你骗起人来,也不逊于我这个姐姐。”   穆琳琅脸上现出苦笑,低声道:“姐姐,若是你当初就死了,现在是不是一切便都会不同?”说着缓缓拔出留痕剑,一步步朝阮紫崖身前走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咳,提醒脑力不好的童鞋,那块玉佩的来历参见芄兰之枝开头哈【是你写的太慢年代太久了吧喂   机关算尽   慕容无痕面含冷笑,不住催动乾寒功。   易风只觉层层暗力不断涌来,周遭寒气更是愈来愈重,伺机突破他护体玄功侵入各处穴道,不由心中暗惊。   只听慕容无痕长笑一声,长剑连环数击,虽被他一一竭力避开,但闪避之间,脚下微一踉跄,右肩肩井穴已被寒气乘隙而入,手中剑招顿时一滞。   慕容无痕见他胸前露出破绽,脑中忽地掠过阮紫崖那副似嗔似恼的可喜模样,想起她曾一再叮嘱万不可伤了易风,心中微微一酸,暗道:你虽负我在先,我却会对你守信。   当下长剑便不前刺,左掌挥出,只待封住易风胸前穴道,便佯装被他内力震退,到时提出平手罢斗之议,谅他必会遵从。   他左掌方一挥出,只见易风脸上似笑非笑,上前一步,举掌相迎。两人手掌还未相触,慕容无痕便觉一阵灼热刺痛之感迫近掌底,只见一小团淡色粉末自易风袖底钻出,瞬间没入自己掌心。   两人身周此时已寒气弥漫,易风突施偷袭,场中他人自是不知,慕容无痕心中一惊,随即大怒,正欲催动掌力,忽觉丹田之中刺痛阵阵,蝉伏体内数月之毒偏又在此刻发作,胸口一阵血气上涌,几乎站立不稳。   易风掌中去势不停,与他双掌相交。慕容无痕低哼一声,后退几步,以手抚胸,嘴角慢慢流出血来。   这下变故忽起,慕容无痕本已大占上风,竟于瞬息之间被易风震得吐血,正邪两派观战众人无不心中震惊,魔教众长老欲待跃入圈中相救,却被各大门派高手上前阻住。   易风早已欺身而上,压低嗓音轻笑道:“青青现已重回我怀抱,你可以安心受死了。”   慕容无痕眸色一沉,再也抑制不住胸中剧痛,缓缓坐倒在地,接连吐出几口血来。   易风沉下脸来,口中高声喝道:“慕容无痕,今日易某替天行道,除了你这魔教妖孽!”目中杀意涌现,力贯聚影剑,向慕容无痕胸前刺去。   他这一剑势在必得,眼看剑尖已抵慕容无痕心口,想到从此去除这心腹之患,之后便可一鼓作气荡平魔教,正派归心,成为武林第一人,饶是易风素来淡定自若,嘴角也忍不住微露出一丝笑容。   便在他意得志满,心中暗喜之时,忽觉手中一滞,已被人用长剑压住剑身,聚影剑剑尖堪堪停于慕容无痕胸前,再也难以近前半分。   易风一惊之下,笑容顿敛,抬头望向面前阻止自己之人,目中阴郁之色一闪而过。   只见顾卿云面色平和,淡淡说道:“还请易掌门手下留情。”   易风皱眉道:“顾庄主,这魔头乃是武林公敌,你为何要阻我取他性命?”   顾卿云微一扬眉,说道:“只因慕容无痕一死,许多疑团便从此难以解开。”   易风心道:是了,他想盘问小师妹的下落。   但如此一来,便更不能容慕容无痕有机会说话,于是脸上现出激愤之色,高声说道:“恩师深仇,焉能不报!”   手中剑锋一侧,已向顾卿云长剑削去,他手中聚影剑削铁如泥,只要剑锋相触,便可将对方长剑削断,同时出手,袖中飞出数道寒光,直取慕容无痕胸腹要害。   易风心中暗暗盘算:我以喂毒暗器击杀慕容无痕,虽手段颇不光明,但众人见我为师父报仇心切,必不会怪我,顾卿云或许会对我稍有芥蒂,可他如今已身中溪鸩之毒,左右撑不了几年便死,嘿嘿,我易风又有何惧。   但顾卿云似早料到他会有此动作,伸掌轻轻在慕容无痕肩头一拍,已将他推得向旁滑出数丈,易风射出的暗器便尽数没入地底,同时手中微侧,“啪”地一声轻响过后,两剑又已是剑脊相触。   易风面色微变,只见顾卿云双目凝视于己,淡淡说道:“易掌门心中早已知晓,毒杀令师的其实另有其人,又何必如此心急。”   易风心中一震,面上却露出讶色,诧然问道:“顾庄主此话从何说起?毒害我师父的不是这魔教妖人,还会有谁?”   顾卿云微微一笑,缓缓说道:“穆前辈身中‘兰茔’之毒而逝,此毒与前些日子,易掌门偷偷下在李绯青汤碗中的‘溪鸩’,一同被记载于上古奇方之中,易掌门既是奇方的主人,又怎会不知凶手是为何人?”   此言一出,易风不禁神色大变,后退两步,抚剑强笑道:“上古奇方?易某只是听人说起,却从未见过……顾庄主又怎会误会易某握有此方,当真好笑……哈哈,哈哈……”他干笑两声,面上却已一片苍白,语声微微颤抖,旁观各派中人自不免心生狐疑。   不名一文剑高声笑道:“你千算万算,却也算不到当日你以‘碧磷’毒杀的崆峒弟子中,却有一人被花公子救了过来,今日当着天下英雄之面,便让他出来当面指认你这丧心病狂的无耻小人。”   说着向崆峒派方向叫道:“傅掌门,便请让那名弟子出来,与易风当面对质!”   众人随他目光朝崆峒派方向看去,只有易风面色自若,冷笑道:“既已身中碧磷,时隔一个日夜,花离染又怎能救转,你们休想骗……”   他话说一半,猛地惊觉不对,浑身冷汗涔涔而下,脸色瞬时变为铁青。   花离染冷冷道:“不错,身中碧磷十二个时辰,便绝对必死无疑,只是易掌门平日以影山剑法名传江湖,不知何时对毒术也这般了解了?”   顾卿云说道:“当日你已向令师动手下毒,却又对离染心存忌惮,便偷偷下山,在半路上施毒手暗害了那些崆峒弟子。你知离染见‘碧磷’重现,必会留下看个究竟,只要拖住了他,便无人能识破穆掌门身中奇毒之事,却未料到种在墓前的兰花竟会成为此事的破绽。”   易风面上神色变幻,半晌方叹道:“不错,师母留下的毒方内,竟未提及此毒与兰花相冲之事,否则我知师父喜爱兰花,定不会向他下这味毒药。”   沈洛心中悲愤,嘶声说道:“师父将你一手抚养成人,待你恩重如山,你怎忍心向他老人家下此毒手!”   易风默然片刻,笑了一笑,缓缓说道:“当日师父命我救下青青,还迫我暗中放她下山去找墨竹公子,他老人家如此倒行逆施,袒护邪魔外道,早已不配再任影山掌门。更何况我以上古奇方对付青青一事,若是被他知晓,又岂会放过我,我自当先下手为强,日后影山一派在我手中发扬光大,也算对得起他老人家多年来的养育之恩。”   慕容无痕此刻体内溪鸩毒发,胸口气血不住翻腾,涌向喉口,虽在苦受煎熬,易风之言还是清清楚楚钻入耳内,猛然间心中剧震:易风才是手握上古奇方之人?!他说以此方对付紫崖,那我身中上古奇方之毒,便与紫崖无关!   一时间懊恼、自责、痛惜、惊惶,诸般念头一起涌上心头,恨不能立即将阮紫崖寻回身边,心底又隐隐感到一阵绝望:我如此对她,她想必已对我失望至极,又怎肯原谅我?   只听易风又已笑道:“顾卿云,我还是小瞧了你,我易风自以为行事周密谨慎,能瞒过所有人,却最终被你发觉。”   顾卿云淡淡说道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今日你奸谋既已暴露,还有何话说?”   易风一声嗤笑,朗声道:“自来成王败寇,难道我还会束手就擒不成?顾卿云,你既有‘战神’之誉,今日我易风便与你一决胜负,看看最后鹿死谁手。”说罢长剑连颤,向顾卿云闪电般攻出数招。   顾卿云面色一沉,长剑划出,已与易风斗在一处。   霎时间场中寒芒飞舞,两人均是当世剑术高手,影山剑术素以沉稳机变著称,而顾卿云的剑法更是随意挥洒,妙招层出不穷。众人在旁看着,只觉神驰目眩,均觉今日得以观此一战,实是不虚此行。   毕建春叹道:“易风的影山剑法青出于蓝,早已远胜穆飞羽,若不是犯下恶行累累,日后或可成为一代宗师,可惜!”   一尘大师笑道:“毕掌门又起了怜才之意?要知易风于武学上的悟性虽强,但视其行事,胸襟气度的修为已决定此人难成大器,便算一时得志,终是昙花一现而已。”   毕建春点头称是,目光转向场内拼斗的两人。   易风见顾卿云出招无迹可寻,往往自己连施数招影山精妙剑式,却被他随手而出的一剑逼得反攻为守,越战心中越是骇异,心知如此下去,势难取胜。眼见顾卿云又是一剑刺出,他想以聚影剑格挡,却见那一剑到了面前却微微一沉,转而攻向小腹,易风应变不及,只得退了一步,顾卿云踏前一步,长剑轻展,虚实难辨,瞬时又已攻出数招。   易风低笑一声,又退一步,手中连弹,面前散出团团碧烟,直朝顾卿云飞去。   花离染面色一变,喝道:“小心他施毒!”   众人知易风以上古奇方连害数人,此刻见他施毒,心中无不惊惧,站于他身周之人便不由自主向旁侧闪避,远远让开。   易风见众人一乱,飞身便欲从众人让出的空隙中夺路而逃。不想他身影方一展动,便见面前剑光晃动,顾卿云已闪身而至,仗剑拦于面前,目中寒意隐现,向他挥剑连击。易风只觉眼前寒芒点点,心中一慌,一时看不清剑势来路,只得步步后退。   他被顾卿云逼得向后连连败退,忽地想起一事,心中一紧,连忙高声叫道:“且住!你还想不想要李绯青的性命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咳咳,居然快完结了,猛力冲刺中。。争取今晚双更哈   一念执着   顾卿云长剑一顿,易风忙站定脚步,飞快向身后一瞥,果见万丈峭壁就在身后丈许处,若是方才再退数步,只怕此时已跌入谷底。   易风勉强一笑,向顾卿云说道:“我若一死,李绯青也须跟着陪葬。”   顾卿云冷冷看他,易风见他竟无惊慌关切之意,心中暗觉不妙,只听一人低声说道:“大师兄,事到如今,你仍是执迷不悟。”   易风一惊之下,只见李绯青面含悲悯之色,缓缓自人群中走出。   不名一文剑冷哼道:“咱们昨晚便已将李姑娘救出,你当我飞花庄真就被你操纵于股掌之间么!”   顾卿云目中杀意一闪,沉声道:“念你往日与她的情分,留你全尸。”   手中长剑方自一振,却听一个女子声音急声唤道:“且慢!”   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穆琳琅面色苍白,从后山林中疾奔而至。顾卿云见她朝易风身旁奔去,伸手想要拉她,却见寒光闪过,穆琳琅已将手中留痕剑抵于喉间,朝他低声说道:“顾庄主,借道。”   顾卿云略一犹豫,穆琳琅已飘身而过,走到易风面前,叫道:“大师兄,我与你同死。”   易风神色微动,穆琳琅压低嗓音,轻声说道:“以我要挟,伺机脱身。”   易风见她一手将留痕剑抵在喉间,垂于身侧的另一只手微微前探,正向自己示意,当下再无犹疑,伸掌与她手掌相握,手上使力,将她拉至身前。   便在此时,易风忽觉掌心微微一痛,整条手臂顿时麻木,他心中一惊,低头望去,见一道黑色血迹顺着两人紧握的手掌间缓缓流出。   穆琳琅轻轻振臂,将手扬起,只见她纤纤细指上套着一枚乌金指环,指腹处凸起的蜂针上仍沾着易风掌中血迹,正是鬼魄蜂环。   易风心中急怒,哑声道:“琳琅,你竟敢骗我!”   穆琳琅目中凄凉,唇边露出一丝苦笑,轻声叹道:“大师兄,我也是爹爹的女儿。”手中留痕剑一挥,直没易风胸膛。   易风半身麻木,被她一剑之势推得向后退出数步,他目中闪过狠戾之色,深吸一口长气,强自聚集体内残存劲力,便欲一剑刺出,与穆琳琅同归于尽。   却听李绯青尖声叫道:“师姐止步,前面是悬崖!”   穆琳琅目光幽深,并未放脱手中剑柄,定定看着易风,低声道:“我说过与你同死,并未骗你。”   易风一怔,已是一脚踏空,两人同时向深谷中坠下。   电光火石之间,易风脑中闪过无数画面:儿时随穆飞羽影山学艺,同穆青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墨竹公子横刀夺爱,自己下毒加害师父,与穆琳琅洞房花烛之夜……   他想起穆琳琅已怀有身孕,尚不知是男是女,心中一动,掌中运力一托,将她身子向崖上甩去。   ※※※※   数日之后。   影山后山上,正派魔教双方早已散去,唯剩两名年轻男女,在前掌门穆飞羽墓前一立一跪,默默无言。   李绯青跪于师父墓前,暗暗祷祝:师父,四师姐日前在这后山手刃易风,为您复仇,想必您都已知晓,如今派内叛徒已除,三师兄接任掌门,定会好好治理本派,重振我影山之名。青儿……与顾卿云亦将成婚,您在天之灵,可以安息了。   她想到此处,看了身旁顾卿云一眼,脸上微微一热。   顾卿云见她脸上神色,微微一笑,上前将她拉起,低声问道:“告诉你师父我们要成亲了?”   李绯青脸上一红,点了点头。   顾卿云笑了一笑,牵过她手,两人便在后山中携手随意漫步而行。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我……我向师父报喜不报忧,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察觉。”   顾卿云见她眉间深锁,安慰道:“他在天有灵,定也会保佑你两位师姐平安无事。”   李绯青怔怔出神,叹道:“四师姐执意要离开影山,她现在还怀着身孕,我真担心……”   顾卿云道:“放心,我已派人暗中照看她,当日若不是她察觉易风向你汤碗下毒,继而发现上古奇方和月涌金莲,只怕咱们还发觉不了易风的奸计。”   李绯青道:“当日你察觉四师姐举止有异,便已起了疑心?”   顾卿云道:“嗯,我虽见你并无显露不适,但终是放心不下,便取了块碎碗残片让离染验看,那碗汤水已被你师姐换过,自是无毒,当时我还道是自己多虑,哪知第二天听沈洛说起见到易风在你门外,再看那些摔碎的碗片已不知去向,才对他起了疑心。”   李绯青说道:“所以那晚你发觉我失踪,便去找四师姐了?”   顾卿云手掌一紧,低声道:“但我还是晚了一步,没想到他丧心病狂,竟在影山对你下手,若不是你师父留下的那块玉佩,我……”   李绯青只觉他手心一阵发冷,柔声道:“可见师父一直在天上看着我,保佑着我呢。”   他两人走到后山密林之前,同时驻足。   李绯青低声道:“慕容无痕还守在那石室之中么?”   顾卿云点了点头,道:“今晚离染配好溪鸩解药,他便会连夜下山寻找阮紫崖。”   原来当日穆琳琅被易风抛回崖上,心灰意冷之下,只说已将上古奇方及月涌金莲交给了阮紫崖,便即黯然离山而去。   待到慕容无痕赶到石屋,发觉内中已空无一人,月涌金莲和上古奇方却均被留在石室桌上。   李绯青叹道:“二师姐将解药留给慕容无痕,自是对他有情,却为何还要悄悄离开,她难道不知十年之期将至,体内的溪鸩之毒若是发作起来,那……那便如何是好。”   顾卿云默然无言,心道:阮紫崖竟将鬼魄蜂环交给亲生妹妹,让易风被最亲近之人毒死,虽将深仇报得畅快淋漓,却险些害穆琳琅丧命,她这般复杂诡异的心思,常人又岂能揣度得出?   想到此处,便向李绯青微微一笑,柔声说道:“你这两位师姐都是性情刚烈,手段高明之人,你无须替她们太过担忧……倒是你自己,眼看便要成亲,嫁衣都还未选好,只怕日后嫁进飞花庄,还有的让我操心了。”   李绯青脸上绯红,顿足不依,顾卿云一笑将她搂入怀中,两人十指交扣,相视一笑,只觉人生甘美,尽在于此。   ※※※※   半年后。   梧州城内,阮紫崖坐在城中最大的酒楼--醉月楼中,静待小二布上酒菜,却没留意周围众人都已将目光聚注于她身前。   孤身美艳的年轻女子,身着质地华贵却是色彩不搭的绿衫蓝裙,胸口处还印着片血痕,又怎能不引人注目?   旁座几条大汉早已呆看她多时,见她落落大方,毫不以旁人眼光为忤,又衣着怪异,出手阔绰,互相使了个眼色,便一齐起身,走到阮紫崖桌旁坐下。   一人笑道:“这位姑娘,独自一人在这醉月楼饮酒,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不成?”   阮紫崖面上神色淡淡,却未看他一眼,只是缓缓举杯,浅饮小二刚送上的女儿红。   另一人转了转眼珠,笑道:“难不成是被情郎所弃,才沦落到在此借酒消愁?”   阮紫崖微微扬眉,转头向他一笑,柔声道:“正是。”   那人未想到美人竟会搭理自己,见她一笑之下,美艳不可方物,顿时目瞪口呆,险些丢了魂魄,望了望身旁几名同伴,咽着口水说道:“既是如此,不如让大爷来陪陪你?”   邻座众人早知他几人是城中恶霸,此时见他们围住阮紫崖出言调戏,均在暗暗摇头,却无一人敢上前喝止。   阮紫崖却未动怒,侧头想了想,轻笑道:“也好。”   那几人以为阮紫崖惧怕他们人多势众,便欲屈从于己方,无不心中欢喜,抢着伸手去摸她落在桌边的纤纤玉手,却均摸了个空。   阮紫崖已飞快将手收回,站起身来,低声笑道:“此处不宜叙话,不如找个僻静处……”   那几人大喜,纷纷说道:“言之有理。”连忙一窝蜂簇拥着阮紫崖走出酒楼。   众人见他们欢天喜地引着阮紫崖向远处一条窄巷行去,正纷纷摇头叹息不已,却见眼前白影一晃,一人已如风从角落中掠出,飞一般追随阮紫崖一行而去。   过了许久,阮紫崖微微喘息,扶墙而出,暗巷之内,几条大汉已横七竖八躺于地上,全身泛出青紫之色。   阮紫崖冷笑过后,唇边却又现出一丝苦笑:近来体内气血翻腾日渐频繁,何况她又已……若是再遇上今日这般宵小之辈,不知是否还有力气解决。   她低叹一声,喃喃说道:“看来只能寻个没人的地方,躲起来慢慢等死,虽是稳妥,倒也真无趣的很。”   便在此时,胸口腹中又是一阵剧痛,阮紫崖以手抚胸,闭目半晌,再睁开眼来,眼前仍是白茫茫一片,正欲出城,忽觉面前多了个矮小的白影,正向自己奔近。   阮紫崖眉头微皱,手掌一缩,便欲出手,只听一个女童稚嫩的声音怯怯响起:“姐姐,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   阮紫崖怔了怔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   那女童如释重负,伸手将一物塞入她手中,阮紫崖只觉触手硬细,似是支竹签,只听那女童脆声道:“这糖人给你吃。”说罢便转身跑开。   阮紫崖呆了片刻,将糖人放入口中,幼时记忆中那又甜又是安心的滋味顿时遍布唇舌心底,不由微微一笑。   --全文完--   作者有话要说:咳,终于有机会写全文完三个字了泪一个啊!   不要说我坑爹,会有番外,咳咳咳   PS:糖人的事详见49章雪谷冰峰2   执子之手【番外】   阮紫崖再次清醒已是数日之后。   她还记得,当日窄巷外,想是之前牵动真气,引发溪鸩之毒突然发作,当那穿魂蚀骨的剧痛又一次骤然侵袭,她便抵受不住,不支朝后栽去。   失去意识前,依稀感到一双手臂伸过,将她紧紧揽入怀中。   之后便是无休止的疼痛煎熬以及漫长的黑暗,她多半时间陷入昏迷梦魇,神志模糊中,似乎有人不断在耳旁低唤她名字,一匙匙将药汤喂入她口中,小心温柔地为她擦拭全身。   偶尔恢复意识时,似能看到眼前白影晃动,她全身乏力,气若游丝,轻轻发出几声自己都听不清的低喃,便又昏睡过去。   但此次苏醒,感觉却与之前不同,虽仍觉身子软绵绵的没半分力气,脑中却是一片清明,胸口腹中也不再滞涩刺痛。   阮紫崖微微一动手指,便觉手掌被人握着,睁开双目,眼前竟透进些许光亮。   她忙又敛目,适应片刻方才缓缓睁眼,侧头瞧去,便见一个男人侧首伏于床边,一手犹自紧握她手,正自闭目沉睡。   侧脸一如往昔般俊逸,长眉轻扬,略显不羁,嘴边隐约露着丝黠笑。   他,便是在梦中,也在使坏。   阮紫崖脸上微微露出笑意,将手轻轻抽出。   慕容无痕身子一动,便即醒转,抬眼见阮紫崖正看向自己,心中一喜,冲口道:“你……”   他刚说了一个字,忽又想起什么,脸色一黯,清咳了声,沉声道:“姑娘,你醒了?”   阮紫崖听他声音低沉,忽变了一副嗓音,心中有些奇怪,呆呆看着他不发一语。   慕容无痕见她目光呆滞,心中更是笃定,沉着嗓子继续说道:“在下偶遇姑娘昏倒路旁,故此相救,事出无奈,如有冒犯之处,还望姑娘见谅。”   阮紫崖脸上神色变幻,半晌方露出浅笑,低声道:“救命恩人?”说着勉力支身坐起,却觉一阵头晕目眩,又朝后倒去。   慕容无痕忙道:“当心!”伸臂揽过她肩,扶着她慢慢坐起。   他见阮紫崖垂着长睫,软软靠在自己怀中,心中一阵柔情涌动,忽又想到她中毒之后双目已盲,他现在隐瞒身份,对阮紫崖来说只不过是个陌生男子,她却不介意被自己这样亲昵地搂着,岂非大大不妙?   阮紫崖侧头见他脸色忽转阴沉,已知他心中所想,笑了一笑,仰头问道:“公子大恩,小女子该如何报答才是?”   慕容无痕见她朝自己笑得温柔,心头更不是滋味,呐呐说不出话来。   忽又觉阮紫崖在怀中转过身子,正伸手摸向自己脸颊,顿时全身一僵,一阵气急败坏,却偏偏不敢发作。   只觉阮紫崖柔软的手指划过脸颊,轻轻抚摸,缓缓扬起……   “啪”地一声,脸上已挨了一击**辣的耳光。慕容无痕一怔之下,见阮紫崖似笑非笑瞧着自己,心中恍然,吃吃道:“你的眼睛……”   阮紫崖目中闪过恼意,哼道:“臭小子,欺负我眼睛瞎了,又想再来骗我?”   慕容无痕连连咳嗽,赔笑道:“我……我是怕你不愿见我。”   阮紫崖见他仍用双臂牢牢环抱着自己,沉着脸便欲挣脱。慕容无痕不敢使力与她相抗,扶着她轻轻躺回床上,柔声道:“你昏迷多日,身子弱得很,别乱动弹,我去给你弄些吃的。”   阮紫崖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门外,脸上忍不住露出甜笑。   又过两日,阮紫崖气力渐复,慕容无痕便扶着她出房走动。   两人一直住在梧州城方小说齐风客栈,阮紫崖想起一年前便是从此处引顾卿云入伏,继而在城外林中初遇慕容无痕,心中顿生感概。   这齐风客栈的掌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,此时见二人下得楼来,便迎上前来,含笑与慕容无痕招呼。   阮紫崖见她柳眉杏眼,肤色白腻,实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,又见她与慕容无痕谈笑间显得颇为熟稔,料想慕容无痕生性风流,这些日子趁着居住之便,多半又在拈花惹草,心中正自暗暗气恼,忽见那老板娘转头看她,笑嘻嘻说道:“慕容夫人病着的这段日子,你夫君终日衣不解带为你操心劳力,小店中每日前来向他示爱的美貌女子不在少数,却没见他朝谁多看一眼,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老实人,连我都忍不住羡慕你的好福气了。”说着掩口而笑。   阮紫崖愕然朝慕容无痕望去,见他在旁绷着脸不置一词,面上却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红晕,当下垂睫微微一笑。   老板娘见她含笑不语,只道她面嫩害臊,又笑着打趣了慕容无痕几句,便去招呼别的客人。   两人信步走出客栈,阮紫崖忽然笑了笑,说道:“这老板娘倒也有趣。”   慕容无痕哼了声,闷闷说道:“长舌妇而已,我倒不觉有趣。”   阮紫崖眼含笑意,回头问道:“真有如此多的姑娘为你倾心?”   慕容无痕不由得意,挺胸道:“那是自然,像我这般倜傥潇洒,玉树临风……”   话未说完,却听阮紫崖摇头叹道:“我怎就没看出有哪点好来?”   慕容无痕一窒住口,阮紫崖已目光一亮,指着街边一个卖糖人的摊子道:“我又想吃糖人了。”   当晚,两人分别就寝,阮紫崖在帐内转了个身,只听睡在地上的慕容无痕也翻了个身,便低声唤道:“慕容无痕?”   慕容无痕支身问道:“怎么?”   阮紫崖轻声道:“我明日便要离开此处了。”   慕容无痕心中一紧,低声问道:“你……要去何处?”   阮紫崖道:“北原。”她停顿片刻,又轻轻道:“你陪着我。”   慕容无痕一阵狂喜,起身揭开垂帐,见阮紫崖眼闪秋波,正含笑看着自己,便在床沿坐下,柔声笑道:“我自然会陪着你。”   阮紫崖心中甜美,正待说话,却见慕容无痕已三两下脱去里衣,不由一呆,问道:“你干什么?”   慕容无痕咳了一声,道:“陪你啊,我半年未碰过女人,现在自己女人说让我陪,今晚自当好好表现一番。”   他伸手将阮紫崖揽入怀中,想起前事,忽地低笑出声:“其实我早已打定主意,便算你赶我走,我也会死皮赖脸缠着你,这辈子是陪定你了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话说反应弧较长的我,今天才彻底体会到完结的快感,因此总结的话放在今晚来说。   本文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完结,尊的非常感激大家的一路支持!   由于本人第一次驾驭中长篇外加脑子常常跳线,导致本文有不少缺憾不足之处,回头一定认真总结,争取在下一部中克服改进。   最后还是要说声谢谢,特别是坚持每章留评的萌妹纸们&那些在我写得比较枯燥的时候还持宽容心态冒泡给我鼓励的童鞋,小的真心感受到你们的爱意,么么哒!   PS:后面大概还有两篇番外,新文预计下周会开,到时文案通知O(∩_∩)O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txt80.com--【TK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